第61章 委屈
周歆予打車回了家，路程到一半，窗外下起了點點細雨，天空卻依舊浮着橙黃，大概五分鐘，淅瀝的小雨停了下來，難得一見的太陽雨。
車窗邊還挂着露珠，不一會兒被風幹，周歆予打開車窗，一股悶熱，空氣中充斥着飯菜香味。
她深吸了一口氣，卻換不出悶在心底的那股氣。
周歆予沒做什麽事情，卻莫名一陣心累。
到家時已是七點過五分，周歆予開門時一桌上已開始動筷，就周杏和唐志兩人。
唐志随聲響看去，瞥見周歆予時，頓時挂滿一臉笑顏：“回來了啊？”
周歆予點了點頭，硬勾起抹笑：“唐...爸好。”喊的有點兒生硬，周歆予給周杏一個面子。
她低頭換上拖鞋朝客廳裏走去。
見狀，唐志去給周歆予舀飯，嘴裏開始報菜名：“唐爸今天給你做了糖醋排骨還有...”
還未說完，周杏打斷了唐志的播報，她語氣不是很好，看着周歆予一臉恨鐵不成鋼：“別給她打飯，不讓她吃，天天在外面鬼混，幾點了還不着家。”
“才六點啊。”周歆予小聲回了句，沒憋住。
“六點？！”就是這麽一句話，周杏像被點燃一樣，她拍桌而起，指着周歆予的腦門破口大罵，“六點你有臉了是吧？！長大了翅膀硬了你要單飛是不是！”
周杏吼得唾沫橫飛，朝周歆予走去卻被唐志攔住：“算了算了，小孩子嘛，誰這個年紀沒點兒自己的事了。”唐志在一旁幫忙說着好話。
“六點！你怎麽不瘋到明天早上六點再回來？！”周杏大吼着。
“行啊。”周歆予淡淡答出一句，心裏也一股悶氣。
“你行！”周杏順手撚來，脫下自己的拖鞋朝周歆予甩去，“你給我滾出去！有本事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我現在是管不了你了，你外面學點兒東西就拿回家用，真不知道你們那老師怎麽教育你的！”
周歆予抿直唇，她靜了幾秒，轉身朝門外走去。
見狀，唐志和周杏都沖了過去。
“走哪去？！”周杏一字一頓，拉住激動的周歆予，滿臉怒意，“周歆予你大晚上發什麽瘋？！”
周歆予煩躁地啧了聲，因為周杏肚子裏的孩子她不敢太大動作：“你不是叫我走嗎？”
“唐志。”周杏拉住朝外沖的周歆予，嘴裏慌忙着，她看了眼身旁的唐志，“你把她拉住，這破孩子能耐了還。”
周歆予就是做個樣子，她知道她即使出去了也沒什麽能去的地方，最後還是得回家。
唐志在一旁小聲幫腔，他朝周歆予使了個眼神，給着臺階下：“你就當爸一個忙，看在你弟弟的面上別和你媽吵了。”
聽着這番話，周歆予停下了手中動作，周杏來追她時其實就已經沒多氣了。
現在的周歆予只是覺得沒面，丢人。
她靜了幾秒，一時半會不願動，薄面子就好像有人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般威脅着。
動一下，得涼。
一會，周歆予難受地吞了下口水，她扯開周杏的手朝卧室裏走去：“行，我不跟你吵，你肚子裏還有孩子，我認栽行了吧！”
話畢，周歆予扭開卧室門又關上門，一系列動作順其自然。
周歆予突然發現，其實每個人都有幼稚的一面，他們會無理取鬧，但只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
周歆予累得坐去地上，明明扯着嗓子吼人的不是她，腦袋卻缺氧得不行，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頰，帶過的是滿腔愧疚，對家人的愧疚也好，總之周歆予現在特別委屈，她太想要見一見姜泯了。
少年在周歆予這是唯一一個能安慰到她的人了，從前是，現在也是。
想到這，周歆予從兜裏掏出手機來，淚水打模糊了一切，她抹去淚水，卻啪嗒掉在屏幕上。
周歆予幾乎是沒有猶豫地撥通了那一通電話，她覺得她們現在這個關系是可以相互分享甜苦的。
電話響了五六秒對面才接，周歆予張了張嘴，在聽見姜泯的聲音時卻開不了口了。
“喂？”姜泯喂了幾聲，他皺了皺眉，對面遲遲沒有聲音，“周歆予？”說着，姜泯看了眼手機界面，還未挂斷，備注小朋友，是沒錯，“他媽說話。”姜泯已有些不耐煩了，“不說話我挂了。”
“...”
可惜，威脅不管用，對面依舊沒有動靜。
“說話。”
“...”
“3...2”
“...”
“2.5...”
那邊自顧自一通，周歆予沒憋住，擤了下快要流去嘴邊的鼻涕。
聞言，姜泯一愣，周歆予尴尬得立刻挂了電話。
她站起身來撲去床上，心情似乎好點了。
卧室裏邊沒開燈，全靠外邊兒亮光撐着，不知不覺中，房屋裏就暗了下來，周歆予沒玩手機，她平躺在床上靜着，房門還是挺隔音的，周歆予得十分安靜才能隐約覓見點兒外面的聲音，五十分鐘前是鍋碗瓢盆和流水的混合樂，此刻，一聲悶響，一片寂靜。
兩人出去了，這麽好的天應該是去散步了。
周歆予估摸着。
卧室裏有個陽臺，周歆予趴起來剛想去透口氣便被甩在床頭的手機吸引了去，手機在黑夜裏罩起一束冷光，發出清脆鈴響。
周歆予拿起手機看了眼，姜泯打來的，她愣了下，幾秒才接通。
“現在能出來嗎？”一接通，姜泯開門見山，詢問道。
周歆予下了床，她小心翼翼推開門朝客廳看了眼，一片漆黑。
确定家裏沒有人後，周歆予嗯了聲。
“那快下來吧。”姜泯說，“我在你家樓下。”
周歆予疑惑地啊了聲，她不可思議地張了張嘴，最後壓住滿腔驚喜問出句：“真的嗎？”
姜泯淡淡嗯了聲：“真的。”
周歆予走出卧室，“別騙我。”雖這麽說着，周歆予已經開始穿鞋子，“別又整什麽真心話大冒險。”
姜泯寵溺地嗯了聲：“不會，你快點兒。”
“又不是超人，一時半會飛不下來。”周歆予推開大門，想到什麽似的又跑回了卧室，幾秒後，周歆予拿着一把鑰匙沖出了門，“你怎麽不早點兒說啊。”周歆予抱怨一句，她按了電梯，“我提前下去接你啊。”
姜泯：“沒必要。”
現在兩臺電梯都空閑着，沒幾秒到了樓層，随着嘀的一聲周歆予朝裏走去：“我進電梯了，沒信號。”
聞言，姜泯應了聲：“挂吧。”
“...”
電梯直奔一樓，一路順暢。
周歆予一出電梯門便瞥到束身影，而姜泯見到周歆予時的第一句便是。
“我剛剛看見阿姨了。”
“...”
周歆予沒答，她繼續腳下步子，兩人還隔着小段距離。
姜泯盯着徐徐而來的周歆予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麽，下一秒，卻硬被一陣突然打斷，周歆予毫無預兆地撲進了少年的懷裏。
這倒不像周歆予的作風。
姜泯愣了幾秒，手僵在半空中依舊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勢。
“怎麽了今天？”姜泯終于找回絲知覺，他輕輕回抱住懷中的女孩，“這麽主動？”姜泯輕聲打趣着，“美女，把我女朋友還給我好嗎？”
“有病。”周歆予聲音悶悶的，她将腦袋埋在姜泯的胸前貪婪地吸了口氣，緊緊抱着他，“我就是你女朋友。”
“...”
“喵～”
兩人一陣黏膩中，突然一聲貓叫打破了沉默。
周歆予離開姜泯的懷，她下意識看去，腳旁是一個毛絨絨的家夥。
“嗯？”周歆予盯着腳下的小東西疑問出一句，她蹲身順了順星期一的毛，擡頭去看姜泯，“你怎麽把星期一帶來了？”
“他說他想媽媽了。”姜泯語氣淡淡，就這麽簡單的吐了出來，他低頭看着一人一貓勾了勾唇，“今晚天氣不錯，去橋邊散散步嗎？”
周歆予站起身來，她牽上姜泯的手，難得綻放笑顏，語氣甜甜：“可以啊。”
“...”
橋邊這個時間段人很多，全是散步的，多是跑步練太極，但最糟糕的是，像周杏與唐志這樣的中年夫妻太多了，周歆予和姜泯手牽手不僅要受一段審視，還要時刻提着神經注意周杏和唐志。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周歆予不想讓周杏看見自己和姜泯走在一起。
走到一處轉角，周歆予帶着姜泯換了條路走。
這條路沒幾個人，再往前走點有個公交站臺，周歆予早上趕公交就是這個方向。
“怎麽突然來了？”安靜半路，周歆予突然問出句。
姜泯想起電話裏的抽泣聲，他懶懶地昂了聲，“想來就來了。”姜泯去看周歆予，“怎麽了？”
“沒。”周歆予收回眼，她蹲身抱起星期一，貓兒走一段路停一段路，“就是有點兒突然。”
“突然？”姜泯挑了下眉，“那裏突然了？”他語氣挺無所謂，“想來就來了。”
周歆予呆呆地哦了聲，低眼撫着星期一的貓。
“不行啊？”姜泯直盯着周歆予，嗓裏懶懶的，每個字音都被他拖得很長。
“可以啊。”周歆予擡頭去看姜泯，“但是你下次要來的話能不能提前和我說。”
姜泯寵溺地嗯了聲，擡手去揉周歆予的腦袋。
四月份的雨總是說來就來，天空幹吼了一聲，雨滴瞬間掉了下來。
四月份的第一場暴雨。
姜泯操了聲，他脫下外套丢去周歆予的腦袋上，扯着她的手朝不遠處的公交站臺跑去。
衣服擋了視線，周歆予盲目地邁着步，耳邊略過的盡是熱風，少女只用餘光窺見一方熟悉的衣角便交于全部方向，因為前面是心心念念很久的人。
“夏天的這種時候。”雨點滴答成聲，砸在地上大片響聲，周歆予的聲音也不自覺放大了些，她嗓裏帶着笑意，“還記得小時候特別喜歡穿着涼鞋在雨中散步，水是暖熱的，空氣中潮濕又悶熱。”
姜泯跟着笑：“那你怕是沒聞過幹透後的腳臭味兒。”
“神經病！”周歆予笑罵道。
“我是！”姜泯前腳跑進了站臺裏，他笑着，轉過身去看周歆予，将她拉進了懷中，“那你就是神經病的女朋友。”
周歆予眉眼彎着，看向少年的眸中隐約含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