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話,能看到上面有幾滴幹枯的血色。
“這個能防森林裏的毒蟲……”話沒說完,沈清玄就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前“你什麽時候回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醜奴,手勁大得要扯斷醜奴的手臂,大有一副你敢說不來了我就不放你走的無賴樣。
醜奴被他拽得疼,下意識地皺眉,不過他還是很耐心地解釋“我這次出來太久,再不回去師父會生氣的,我回去住幾天就來,”沈清玄的傷還沒完全好,他總是要照顧到他大好才放心,而且往私裏說,他還想多問問外面的新鮮玩意兒。
沈清玄一聽放心了,臉色舒緩了很多,又要去扯手上的草鏈“給我你用什麽,我不要這種姑娘的東西。”
話不好聽,意思卻是真真的,醜奴心裏有些暖,只是制住他的手說“我還有,不用這個你會被毒死”雖然說沈清玄體內還有他的血,但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見他堅持,沈清玄也就戴着了,說一句“早點回來”就擺擺手送醜奴走了。
醜奴心裏是舍不得的,不僅是有好些天聽不到那些故事,還有沈清玄最後那些話,就像爐子裏的暖香熏得他幾乎要落淚。
琅狐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些話。
回去的路上醜奴不敢耽擱,累了就只坐下歇一歇,自己這次出門十天,都不知道要怎麽解釋才不會讓琅狐疑心。
心裏的思緒飛一般地轉換着,越接近山莊他就控制不住地越緊張,他趕了一天一夜的路,黎明前遠處黑漆漆的屋宇坐落在群山之中,在稀疏的星光下說不出的清冷孤寂,醜奴有那麽一瞬間不想回去了,很快他又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跳,甩甩頭向山莊走去。
應門的藥童見是他,自然是趕忙迎進去,只是接過竹簍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再怎麽說也是沒有人曾經一走就是十多天的。
醜奴也不避諱藥童的目光,坦蕩蕩地回屋換衣,他不擔心其他人怎麽想,他擔心的只有琅狐。
換了一身幹淨衣裳,醜奴自去向琅狐請安,再次站到熟悉的門前,腳上卻似乎壓了千斤巨石,一步也邁不出。
他終究還是怕的,琅狐太聰明,又太讓人捉摸不透,他生怕自己一句話說錯就被他完全拆穿。
他不知道琅狐為什麽避世,又為什麽不許他們與外人有任何聯系,他記得以前有個藥童想要逃跑,本來琅狐是不在意的,可壞就壞在那孩子擔心出去沒有生路,竟然偷了琅狐的丹藥,偏偏琅狐那幾日對那種丹藥的配方極感興趣,興頭上煉的喜歡得不得了。人跑了兩天大家才發覺,當時琅狐一聲不吭,拍拍衣服出門去了,隔天帶了那孩子的屍體回來,屍身上遍布黑斑,雙目爆出,七竅流血,左胸好大一個黑洞,原本應該是心髒的地方空空如也,醜奴看到的時候當場就想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偏偏琅狐還當寶貝似地抱着,好像那是他情人一樣,叫來所有的孩子,又随手把屍體一扔,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又覺得那是全天下最惡心的東西,說了一句“誰想去哪我不攔着,只是別惹我不痛快。”
所以醜奴從來就沒弄清楚過琅狐的底線到底在哪裏,一句“不痛快”似乎包括了很多事,又似乎什麽也沒有,這人性情太過陰晴不定,不在意的時候你燒了他的房子他也沒反應,計較起來你就是鞋上有點髒東西他都會砍了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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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一個人,醜奴忍不住不怕,可偏偏他心眼又實,認定了琅狐是他救命恩人,這輩子做牛做馬都要還這恩情,忠心耿耿地從不會對琅狐有任何欺瞞。
可這次的事是決計不能說的,醜奴雖不知緣由,卻能隐隐感覺到琅狐對外來者近乎變态的仇視,要是告訴他,沈清玄說不定就沒命了。
他不想欺騙琅狐,可他更不想沈清玄去死,雖然說不上具體的理由,可他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又深呼吸了幾口氣,醜奴盡量讓自己的心跳維持平穩,然後才慢慢俯身跪下去,口中只道“醜奴給師父請安。”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醜奴頭也不敢擡,就維持着這個頭磕在地上的姿勢一動不動,直到地面的冰冷傳遍全身,膝蓋的疼痛也變得不太能感知,醜奴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具石像,與這青石的地面慢慢融為一體。
“進來,”琅狐的聲音仿佛來自最遙遠的邊際,那麽不真切,醜奴迷迷糊糊地站起來,全身幾近麻木,他小幅度地動動筋骨然後推門進去。
屋內的熏香味濃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整個屋子的陳設似乎都被這香熏得模糊起來,醜奴進到裏間,再轉過屏風,就看見琅狐懶懶散散地躺在花梨木的羅漢床上,身上随意搭了件外衣,半截胳膊搭在床邊,雙眼半睜半閉,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醜奴在邊上低垂着頭站了一會兒,琅狐像是才想起他這麽個人來,歪過頭把醜奴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
他的眼神很随意,甚至帶着幾絲漫不經心,醜奴卻覺得那雙眼睛像兩根尖刺,又銳又辣,一下子就把他從外到內看了個通通透透。
醜奴驚得全身冒汗,用盡力氣才支撐着才沒有雙腿一軟栽倒在地,那個時候,他覺得琅狐什麽都知道了。
可琅狐也只是這樣看了看他,之後就擺擺手說“回來就好,下去吧,”語氣平淡無奇,就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醜奴一下子又懵了,他這個樣子,又像是什麽都不知道。
告退了出去,醜奴心下一片冷然,外面明明豔陽高照,他卻像是剛被冷水澆過,全身上下一片冰涼,幾乎就要脫力了。心裏面竟然還摻雜了那麽一點點失落,琅狐一句沒問他為何離開了十天,他對他真的是一點不在乎的。
他就像是個幼稚可笑的孩子,明明心裏比誰都清楚那個答案,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試探,即使每一次的結果似乎都在告訴他是他太貪婪。多年之後有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半夢半醒時嗚咽出聲,如果當年琅狐對他有那麽一點點的在意,對他表示出那麽一點點的關心,哪怕是只是一個動作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那他都絕對不會離開琅狐的,那麽,也不會有後面那麽多的事了。
可琅狐始終是沒有,命運偏就是這樣,所以當他知道有人愛着他的時候,他選擇了離開,離開他從小生活的地方,離開将他撫養長大的師父,離開曾經占據他整個生命的那個人。
醜奴在家待了七八天,悄悄碾了些藥,再加點自己的血做了好幾帖藥膏,見琅狐并沒有煉藥的意思,他于是又以“采藥”為名跑出門去了。
一出門連心情都輕快了不少,肩上好像放下了什麽負擔,心裏想的全是沈清玄說的那些奇聞趣事,腳下步子也不由得加快。
等他走了兩天的山路後,卻看到小山洞裏只地上有些淩亂放的用來生火的樹枝,還有他之前留在這裏的毯子,就是不見沈清玄。
醜奴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心裏抑制不住的失落。
是了,那人的身體差不多好了,應該是走了吧。醜奴知道沈清玄和他有多不同,那人有外面的身份,有外面的生活,他不可能和他一樣一輩子待在大山裏。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希望那人能多留一段時間,再多說一點外面的故事,他從來沒有覺得和人說話也能是一件開心的事。
醜奴慢慢地躺到那張毯子上,腦子裏想着沈清玄說過的花燈集市,居然就這麽蜷成一團睡着了。
沈清玄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蜷縮得像只貓一樣的醜奴,醜奴本來就很清瘦,個子也不高,平時就是一副一只手就能拎起來的樣子,這個姿勢縮在地上,看去更單薄了。
沈清玄沒想到他出去找點吃的醜奴就來了,心裏很是高興的,也不打算叫醒他,他之前就發現醜奴是個睡眠不好的人,還是讓他多休息比較好。
醜奴是被肉香味兒弄醒的,睜眼看見沈清玄的時候雙眼瞪得圓圓的,好像眼前的人是鬼怪一樣。沈清玄看了就逗他“怎麽?才幾天不見就不認識了?”
醜奴的臉刷地紅了,結結巴巴地解釋“不……不是……不認識。”
見他反應,沈清玄玩心大起,繼續逗他“不是什麽啊?說清楚。”
醜奴坐起來垂着頭,恨不得把臉藏到衣服裏面去,好一會兒才擡頭看沈清玄“我以為……你走了。”
沈清玄沒料到他會這麽說,一時也愣了下,湊過身來摸醜奴的頭“我沒走,吃的沒了,我總不能待這兒餓死吧,”說完又去弄串在樹枝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