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木在回答他之前的問題,心中的驚訝簡直難以言表,這是蘇木第一次願意說起自己的事,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從蘇木的腿上被移開了。
蘇木是見沈清玄盯着他的腿看,以為他在擔心這些紅色紋絡的事,心裏有些感動,思來想去還是開口說了。
他總覺得如果是沈清玄的話應該沒有關系。
“剛長出來的時候有點痛,每次擴大的時候也痛,不過現在好了,沒關系了。”
“吃藥?你生病了嗎?”沈清玄的表情很關切,一臉擔心地看着蘇木。
這個人,好像是真的關心他,就連這樣的表情,也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露出來。
他救他一命,他卻給了他許多他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感受,讓他慢慢體味到作為人到底是該怎麽生活的。蘇木很多時候都覺得也許一切都是自己幻想的,可偏偏這個人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加溫暖他的心。
“沒有,我沒有生病,師父只是拿我煉藥而已,”語氣很自然,好像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沈清玄的步伐突然就停下了,他站在那裏久久地凝視着蘇木的臉,眼神深邃如汪洋,是蘇木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
“煉藥痛嗎?”
“痛,”蘇木說完又想了一下,補充“很痛。”
“你恨他嗎?”
“不恨,他是我的恩人。”
沈清玄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不太相信,良久他輕嘆一口氣,複又向前走去。
夏日的森林郁郁蔥蔥,陽光被遮天蔽日的樹木遮擋,被剪碎的光芒散散地落在地上,沈清玄走路帶出一點沙沙的聲音,催眠似地催得蘇木慢慢就睡着了。安靜的森林似乎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連鳥兒的聲音也聽不見,只有身邊人輕輕的呼吸,美好得讓人想落淚。
多年後沈清玄卧病在床,夢裏面就是他抱着那人緩緩走在森林中,那人睡顏安靜如孩童,他恍惚覺得,那是他和他之間所擁有的最美好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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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木這次在外面待了有二十天,雖然不安心,卻總是忍不住想再多住一天,直到有一晚暴雨來襲,爆炸般的雷聲把他從夢中驚醒,他看見山洞外已經是一片雨幕,少量雨水濺進洞口,山洞有點傾斜,便順着較低的角落一點點滲進來。
“怎麽了?”沈清玄被他起身的動作弄醒,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就把下巴搭在蘇木肩上,這樣親密的動作最近常有,蘇木已經不會注意了。
“……我明天回去,”蘇木沒回頭,只是呆呆地看着外面,嘈雜的雨聲像鼓點一點打在他的心上,一如之前琅狐殺人的那個雨夜,劍氣冰冷的感覺似乎還附在皮膚上,凍得他打了個顫。
“冷?”沈清玄看他有點發抖,把手環過來摟住他,“先睡覺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嗯,”蘇木依言躺下,整個人仍然被沈清玄抱在懷裏,身上被男人的溫度熏得暖暖的,腦子裏卻揮之不去琅狐冰刃似的雙眼。
便是一夜無眠。
回去的路似乎變得很長,怎麽走都走不到盡頭,耳邊還留着沈清玄溫熱的呼吸,那句“你有時間再來,我不走”暖入心扉,好像他随時擡頭,都能看到那人帶着陽光的笑臉。
開門的藥童見到他着實驚了一下,蘇木一點也不在意,反正他也知道他們私地下都在傳什麽,這幾日第一藥人逃跑的消息怕是沒少被他們編排。
蘇木只是轉頭問了那藥童一句“師父有找我麽?”
藥童傻愣愣地看着他,聽了忙搖頭,這是個很小的孩子,看去不過五六歲,瘦瘦小小的樣子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蘇木這次去見琅狐并沒有進屋,只隔着門板聽見一句“休息一下,三天後煉藥。”
心裏沒有什麽不願意的,他本來就是琅狐的所有物,那人怎麽高興就怎麽弄吧,只是不知道會煉多久,會不會讓沈清玄等太久呢。
從當晚起就杜絕了其他食物,只喝琅狐為他特制的湯水,并且每日用藥湯浸泡兩個時辰,蘇木心裏有點不安,他經歷過的煉藥方式很多,這種幾天前就從飲食開始限制的卻只有一次,他記得他那次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煉藥當天,蘇木穿着一身簡單的白衣,只在腰上系了個結,走進他房間後面的小密室裏面。
這裏是他專屬的地方,其他藥童都集中在幾個大的密室裏,只有這裏,是獨他一人使用的。也只有他在煉藥之後還有好幾人來服侍,在大密室裏的的孩子們都是全扔在藥湯裏面,抗下來的自己爬出來,抗不下來的就死在裏面,蘇木對這些很清楚,因為他曾經也是那樣。
那種密室裏藥湯池很大,池底有許多鎖鏈,進藥湯的孩子全部用鎖鏈栓住腳踝以防他們跑出湯池,漫長的折磨中有的被淹死,有的痛死,還有适應不了藥力被毒死的,蘇木現在都記得,那次他們一次進去了十一個孩子,那一晚的藥有種辛辣刺鼻的味道,泡久了身上被火燒了一樣疼,煉藥期是兩天,最後只有他活下來了,一起的孩子一個個死去,最後半天他只是和十具屍體一起泡在池裏,周圍除了他一點聲音都沒有,在藥湯中還能模糊看見其他人的身體在順着水流搖晃,就像他們還活着一樣。
所以當蘇木知道自己擁有了一個可以單獨煉藥的密室時,他甚至是有些開心的。
束縛雙手的鐐铐是必不可少的,這是為了避免藥人掙紮太激烈弄傷自己,換句話說就是用來防止煉藥中自殺的。
蘇木雙手被栓住舉過頭頂,琅狐倒是也照顧他,給他用的鐐铐外面都套了一層柔軟的裘皮,不會磨傷手。
好幾名藥童端了東西進來,蘇木背對着他們,只聽見輕輕的腳步聲持續了好一會兒,看來東西不少。等藥童們都出去了,才聽見琅狐慢悠悠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好像在散步一樣,可那悠閑的步調每踏一次,蘇木的心就更沉一分。
整個莊子裏現在也只有他還要由琅狐親自煉制,早些年他還小的時候,琅狐事事都是親力親為,後來收的藥童越來越多,慢慢地就丢給他們去做,他只管交待配方和程序而已。最近這兩年,蘇木的身體以藥人的标準來說已近大成,琅狐也少管他,像上一次就是讓人送來藥汁抹在他身上,又吞了幾顆丹丸而已。
密室的門關了,房間裏只有他和琅狐兩人,蘇木雖然沒回頭,可他知道琅狐在看他,用那種尖刀似的目光看過他身體的每一個地方,哪怕是一片指甲,一根頭發。
明明他還什麽都沒做,蘇木的汗就已經下來了。
琅狐走過來,手指碰了下蘇木身上唯一一件衣服,“怎麽沒脫,嗯?”
“是醜奴的錯,沒弄清楚今天要怎麽煉。”
“哦,”琅狐語調轉了一下似乎才想起來什麽“是我忘告訴你了,”話音剛落,“刺啦”一聲就把蘇木後背的衣服扯成兩半,突然暴露在空氣裏的皮膚有點受涼,能清楚感覺到這具身體顫抖了一下,琅狐倒是完全不在意,一心一意地把蘇木的衣服扯成碎片扔到一邊,布料撕裂的聲音清脆又刺耳,蘇木幾乎覺得琅狐下一個要撕的就是他了。
琅狐當然沒有撕他,他只是把手指貼上蘇木的後背輕輕撫摸,好像在欣賞一匹上好的絲綢,蘇木被他弄得有點癢,還是堅持一動不動。
冰涼的手指在他的背上慢慢滑動,那人卻一聲不吭,也沒別的動作,只感覺到一股懾人的壓迫從背後至近處傳來,化成無數條無形的鎖鏈捆住他的全身,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突然覺得後頸處有一剎那的刺痛,是琅狐在他的天柱穴刺了一針。有了這個開端,接下來的動作就很快了,順着督脈往下大椎、陶道、身柱、神道、靈臺、至陽,每刺一針,都有一股寒冰一樣的內息被傳入體內,順着督脈正穴四散至各大小經絡,就像大水灌入江河,充盈了每一條血管,沖刷着他體內的每一處。
蘇木知道那是琅狐的內息,神經更是繃緊到了極限,只要琅狐對內息的灌入稍微差錯那麽一點點,他就會立刻變成被汪洋吞噬的扁舟,被突如其來的浩瀚內力震斷全身經脈,死得無比凄慘。
連下了這幾針,琅狐的動作又緩下來,手指往蘇木的腰部慢慢滑動,一寸又一寸,就像在描摹蘇木骨骼的形狀,然後在蘇木的第二腰椎與第三腰椎棘突之間停了下來。
其實那根本不叫停,琅狐只是微微頓了那麽一小下,就只是一剎那的時間而已,可那一剎那,蘇木只覺得那股寒流沖破脊椎,破開他全身氣機,像一把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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