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狠狠穿透他的脊骨斬斷整個身體,整個人痛得就要死過去。

死亡的感覺只有那麽一剎那,蘇木眼前忽然就出現那個被挖了心髒的黑色屍體,七竅流血死不瞑目的樣子仿佛是這世間最惡毒的詛咒,他忍不住全身發抖,淚水一滴滴滾落下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若有旁人在場,根本就看不出來發生過什麽,只有蘇木顫抖到幾乎痙攣的身體,和盡全力壓抑後仍然從喉中傳出的破碎嗚咽。

督脈命門穴,人體三十六致命穴之一,由高手擊中便會全身癱瘓,掌控力度,即可致命。

也許能說琅狐是無心的,只是他停頓的位置實在太湊巧,堪堪點在了蘇木的命門上,雖然那手指很快就繼續向右側方滑下約三寸,穩穩地停在了腰眼的位置,一個絕對不會傷人的穴道上,可蘇木相信,手指滑過命門的剎那,琅狐是真心想殺了他。

那克制不住的殺念順着手指穿透皮膚,再順着蘇木的神經傳遞到他的感官,動物般的敏銳讓他清楚的意識到那一瞬間致命的危險。

巨大的恐懼完全摧毀了少年的克制力,這個連煉藥都從未哭過的孩子此時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那淚水帶着恐懼、絕望、委屈、祈求,一滴又一滴滑落地面,然後破碎成無數細小的水珠。

“醜奴,”琅狐的聲音還是沒有波瀾,就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是”蘇木趕緊平複心緒回應他。

“我其實很喜歡你的身體,你看”一邊說,手指一邊在蘇木身上游走,然後慢慢轉到蘇木身前,凝視蘇木的雙眼中竟然是一片溫柔,是蘇木從未見過的溫柔,還輕輕摸了下蘇木的側臉“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喜歡紅色了,就像你身上這樣,大片大片像血一樣的紅色”手指向下又在任脈天突上紮了一針,接着他略低頭湊近蘇木,貼在蘇木的耳邊輕輕說“如果看不到這樣漂亮的顏色,我也會難過的,”語調滿含柔情,就像是情人的低語,可話聽到蘇木耳中,就像索命的厲鬼帶着從修羅地獄來的怨毒,下一秒就要把他拆吃入腹。

他都知道,他果然什麽都知道。蘇木此時竟有些看透生死的輕松,他慢慢閉上眼,腦中走馬觀花,全是這幾十天和沈清玄相處的點滴,他除了他的名字外對他一無所知,可這樣一個奇怪的陌生人卻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什麽叫活着。

如果能跟你去外面一次,該有多好。曾經被他認為大逆不道的想法就這麽自然地浮現在腦海,某種一直在堅持的東西逐漸有了裂痕。

琅狐最後一針紮在任脈承漿上,銀針入體的那一瞬間蘇木只感到先前灌入體內的所有氣流全部連通到了一起,就像是終于打通了最後一塊土,以任督為幹道,将奇經八脈連通成一條精密循環的河道,這股氣息微寒卻輕柔,在體內暢通無阻形成一個小周天,最後彙聚沉澱在心脈內,蘇木只覺心髒微微膨脹了那麽一下,然後又恢複原狀,全身經絡清爽無比,他好像到現在才完全認識了自己的身體。

覺得不可思議卻又不能理解,擡頭只看見那人自然上挑的眼角,說不出的魅惑。

蘇木有點艱難地開口“師父……為什麽……”為什麽沒殺我?

琅狐笑了,那是蘇木從未見過的笑容,不殘忍,不嗜血,似乎是真的遇到什麽開心的事情,唇邊微微上翹,笑得很淡,卻深深烙進蘇木心中,多年後他已近遲暮,仍然記得那一笑似乎把世間凡物全比作了泥塵,他這一生再未見過比那更美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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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聰明的孩子,”有些答非所問,蘇木也是到了很久之後才明白那句話包含的全部意思。

琅狐沒再多說,拍兩下手,密室門應聲而開,近來好幾個藥童,手上都端着一盆藥湯,一人按下密室一邊的機括,地上便有一塊石板慢慢移開,露出下面供一人煉藥的藥池來,說

是只供一人,其實也有兩丈見方,他們慢慢移動鎖鏈将蘇木抱進去,又有一人跳進去給把固定在池底鎖鏈系在蘇木的腳踝上,後面的藥童依次上前倒入湯藥,直到漫過蘇木胸口才停下。

這次的藥紅豔如血,蘇木泡在裏面就像泡在血池裏一樣,讓他有些作嘔,還好味道不像,只有一點很淡的香味,最難得是接觸皮膚後沒有很強烈的痛感,只是覺得有點燙。

房間裏的藥童都退走了,琅狐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斜靠着看他,蘇木盡量放松身體來保持體力,也不知道會泡多久,這個藥的顏色他實在不喜歡,而且他覺得皮膚越來越燙,他有些不安,不自在地扭動下身體。

琅狐的聲音就在這時候響起,“如果這次你活下來了,那就是天意如此,”蘇木還來不及想這話的意思,琅狐的身影就繞過石門,一下子就不見了。

密室裏突然就安靜下來,連第二個人的呼吸都沒有的安靜,只有牆上的燈火微微跳動着,最後連那小片溫暖的光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身體開始像被火烤着,灼人的溫度寸寸刺入皮膚,身上的銀針将那股熱度直接引入穴道,就像有人把灼熱的鐵水直接灌入他筋骨之內,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逼得他慘叫出聲。

毒蛇般的火焰好像從身體內部開始燃燒,順着任督二脈直達頭頂,百會穴就像被釘入一根火釘,頭部痛得就像要炸裂,這樣的痛能讓普通人死去好幾次,就連蘇木也不能忍受地哭喊着,直到灼熱傳至喉嚨,每發一聲都像吞下一塊火炭,他直喊到喉嚨似有鮮血濺出,再發不出一聲來。到如果前面有鏡子的話,他會看到自己雙眼內一片赤紅,連眼白也變成了紅色,露出水面的皮膚上布滿細長的血絲,那樣的紋絡線條就像是他周身大小血管全部長到皮膚表面,鮮紅欲滴,似乎下一秒那鮮血就會沖破皮膚噴射出來。

那股灼人的熱度直傳到心脈,心跳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加快,似乎連心髒也要變成一團火焰,把他燒得幹幹淨淨。

蘇木難受得喘不過氣來,他高高擡起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入目卻全是血一般的紅色,除了紅色他什麽都看不見。

突然就想到那人說過的夜市花燈,大紅的燈籠密密麻麻排開幾條街,到了橋上還能看見水面一片荷花燈,一個擠一個能排出好幾裏,整條河都像燒起來了一樣,美不勝收,大街上人頭攢動一派繁華,兩旁是各色酒家,客人們會坐在窗邊談笑吃酒,路邊還有雜耍賣藝的,對詩猜燈謎的,那樣的熱鬧他簡直想象不到,現在都還能清楚地記得那人尖着嗓子學小販吆喝,“賣糖葫蘆啦!”“桂花糖蒸栗粉糕喽,三代老字號喽!”他沒有對比也不知學得像不像,可那人的表情實在滑稽極了。

想到這裏禁不住想笑,扯動喉嚨又是一陣腥甜,藥中的熱度浸入血管流遍全身,最後全都集中在心脈,弄得心髒那裏就像被淋了辣椒油,一片火辣辣的痛,現在連他自己都驚奇他竟然還沒死。

師父的意思……是我這次要是活下來,就放我走嗎?

只要這次不死,我就可以跟他走了嗎?

為了盡量不讓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疼痛上,也是為了克制住不咬斷自己的舌頭,蘇木開始慢慢回憶琅狐剛才說過的話。

他還是沒有辦法恨琅狐,就算他想過取他性命,就算他從不把他當人看,可他依然記得他這條命本來就是琅狐給的,這樣的生活也是他自己選擇的。

依稀回想起多年前伸過來的那只白淨修長的手,和清冷到幾乎不存在于這濁世的聲音“跟我走,現在不死,以後可能會死得更慘更痛。”

他已經餓得頭暈眼花,連聲音的主人長什麽樣都看不清,可他記得,是他自己握住了那人伸過來的手。

“我現在不想死。”

于是那人帶他走了,他從最開始就沒有騙他,他毫不掩飾內心的殘忍與冷酷,把選擇遞到他手中,這已經是莫大的恩賜,畢竟他只是路邊即将餓死的陌生孩子,琅狐對他沒有任何的責任與義務,可他給了他選擇,給了他一點也許能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就算到了現在,他還是對琅狐充滿感激,只是他的世界突然闖進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實在太美好,所以他沒辦法克制住自己內心的私欲,沒法克制住想和那人在一起的沖動。

終究還是他背叛了琅狐,就算這樣死了,也是該當的。

心髒突然急速地收縮了一下,那感覺就像是被一張細密的網狠狠勒住,整個都要扭曲得變了形狀,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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