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可是掌握他終身大事的人
周青柏順杆爬的技能比起劉新簡直不遑多讓,嘴上說得乖巧無比,實則活像是之前還撒潑耍賴非要偷懶的不是他一樣。
不過裴佑拿他實在沒辦法,說又說不過,只能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反駁。
周青柏被他這種近似于縱容的默認取悅了,于是沒再得寸進尺地要求裴佑昧着良心誇獎他,而是心滿意足地直起腰,晃悠悠地往旁邊挪了兩步,饒有興趣地去打量電梯牆壁上挂着的壁挂廣告。
周青柏一離開外人眼前就放松下來,但裴佑心裏還裝着其他事兒。
他不想讓周青柏去跟劉新應酬,除了他覺得劉新此人不是善類之外,也确實有公事原因。
東江財報混亂,主要的成本和財務核算大多都以在建項目為主。裴佑抽盤的幾個項目都不在渭南本市,不是在市郊就是在渭南市下屬的鄉鎮,想要把幾個項目挨個盤完,時間上也有些緊張。
裴佑不想給劉新留下太多的時間來插手項目上的情況,所以想幹脆把所有抽盤工作都壓縮在一周內完成。
但如果這樣,按幾個項目之間的地理位置來看,他和周青柏的時間安排就相當緊湊了。
裴佑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是加上一個周青柏,心裏就有點打鼓了。
他想了想,從光滑的電梯門反光上看了一眼周青柏的側臉,然後從他身上收回目光,在心裏謹慎地打了個腹稿,才緩緩開口。
“一會兒先回酒店吧。”裴佑說:“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得早起。”
果不其然,周青柏一聽見“早起”倆字,臉上的表情就垮下來,他轉過頭看向裴佑,微微皺了皺眉,滿臉都寫着不太情願。
但他對裴佑到底比對別人客氣一點,雖然臉上不太樂意,但還是問道:“幾點出發?”
裴佑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六點”兩個字在嘴邊轉了一圈,臨出口時被放寬了一點。
“七點半吧。”裴佑說。
這個時間對周青柏還算友好,勉強算是在他接受範圍之內,不過周青柏眨了眨眼,還是想嘗試一下讨價還價。
“再晚一點?”周青柏試探性地比出一個手勢:“八點出發?”
裴佑搖了搖頭。
“那項目在郊區呢。”裴佑說:“過去的路程還得一個半小時。”
“那七點四十五。”周青柏就像是攤位前非要跟人計較五塊錢的摳門顧客,金額多少無所謂,重點是要态度。
“一口價,不能再早了。”周青柏說。
裴佑也不知道他計較這十分二十分鐘有什麽意義,但既然周青柏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裴佑也不好意思太強硬,于是跟他各退一步,同意了這種安排。
盤點工作是沒法完全瞞着劉新的,回到酒店後,周青柏自己攬下了跟劉新交涉的工作,簡短地跟他打了個電話,“臨時”通知了一下他們接下來的日程安排。
或許是知道阻止也沒用,所以劉新并沒表現出什麽異議,還主動提出可以撥個司機過來,供周青柏他們這段時間日常活動使用。
有內部人帶着固然方便,但周青柏不想早起出差還要活在別人眼皮子底下,于是以“不知道什麽時候自然醒”為由,拒絕了劉新的安排,也婉拒了他想要陪同的意願。
“那好吧。”劉新狀若惋惜地說:“還是按您安排來。”
電話那邊的聲音頓了頓,很快又笑了笑,說道:“不過您放心,小周總,我一會兒就打電話過去,督促他們全力配合,保證讓這次工作順順利利的。”
劉新的聲音被信號不良的通話模糊得有點失真,聽起來帶着點滋滋的電流音。
他的“配合”中帶有多少水分,周青柏不想深究,他在心裏冷笑一聲,臉上依舊面不改色,連聲音都帶着些懶散的漫不經心。
“那感情好。”周青柏說:“早點結束,大家也早點安生。”
窗外的暴雨下了整整一天,到現在還沒有停下的趨勢,周青柏挂斷電話,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盯着外面的雨勢看了一會兒。
暴雨敲擊在落地窗上,順着光滑的玻璃蜿蜒而下,周青柏盯着馬路對面的糖葫蘆攤看了一會兒,然後神色自然地收回目光,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周青柏想,琢磨太多也沒用。
這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淩晨才放晴,早上七點半,裴佑提前約好的車準時到達酒店樓下,裴佑站在車邊看了看腕上的表,猶豫着要不要再上去叫周青柏一遍。
他半小時前去敲過周青柏的門叫他起床,對方隔着門板應了聲,說是自己已經醒了,所以裴佑就沒想着進門,而是先一步下樓來等着他。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有點草率了,裴佑想,他應該親眼看着對方起床才保險的。
好在周青柏還算心裏有數,又過了十來分鐘,裴佑看見他的身影從旋轉門後出現,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見到他時,還揚揚手打了個招呼。
“早啊。”周青柏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
“早。”
裴佑說着看了一眼腕表,發現真是七點四十五分,一分不差。
“你真的一分鐘也不早起嗎?”裴佑好笑地看着他,等着周青柏走近,順手幫他拉開了車門。
周青柏也不客氣,彎腰鑽進了後座,然後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裴佑也坐過來。
“踩點上班是對工作的尊重。”周青柏振振有詞地說:“你們這種加班成瘾的人不懂。”
“……這是什麽歪理。”裴佑坐進車內,關上車門,随口對司機吩咐道:“師傅,可以出發了,按預定地點開就行。”
“這怎麽能叫歪理。”周青柏挑了挑眉,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基于人性安排的正經法則。”
周青柏說着說着來了勁,坐直了身體,高深莫測地說:“哎,什麽東西來得太輕易,人們就不會珍惜了。你看,你的一天有二十四小時,如果其中十二個小時都在工作,那工作就占據了你人生的二分之一,沒什麽稀奇的。但如果工作時間只有八小時乃至六個小時,那你是不是就得好好珍惜這八小時,不然時長結束就沒了。”
裴佑:“……”
“由此可見。”周青柏理直氣壯地說:“這八小時是我跟‘工作’之間的絕妙平衡,是讓我對它保留興趣的基礎因素。少了不夠用,多了就膩了。”
裴佑:“……”
“對了,工作是這樣,人也一樣。”周青柏試圖抓緊一切“教學”時間,見縫插針地對裴佑輸出戀愛觀點:“談戀愛的時候就不能讓人太輕易得到,否則容易不被珍惜。”
周青柏話題轉換如此之快,裴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忍不住別過頭去看向他。
“剛剛不是在說工作?”裴佑問。
“世間萬物都是共通的。”周青柏搖頭晃腦地說:“人的興趣就只有這麽大,只有不容易得到的才讓人心心念念呢。”
周青柏好像有把歪理講成正道的特異功能,裴佑還沒說話,前座的司機大叔已經笑了笑,從後視鏡裏看了周青柏一眼。
“有道理啊,小夥子。”司機大叔搭話道:“學哲學的嗎?”
“沒有,就是一點社會經驗。”周青柏大言不慚地說。
“是有道理,但我不這麽覺得。”裴佑說:“戀愛是兩個人有好感的互相接近,這個過程應該是純粹的,哪怕可能不太明智,也應該聽從自己的心。”
周青柏:“……”
真純情啊,周青柏想,現在這世道裏,還像裴佑這麽純情的處男Gay可不多了。
“可是戀愛就是兩個人互相較勁。”周青柏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側過頭來看着裴佑:“總會有西風壓倒東風,你不去壓人家,說不定就要吃虧的。”
“那也沒什麽。”裴佑溫聲說:“如果能走到‘戀愛’那一步,那必定是相互喜歡的兩個人。既然這樣,就沒什麽吃不吃虧一說,只要不是原則性問題,誰能讓步就讓一步。你來我往的,彼此着想,日子不就這樣過嗎。”
這個戀愛觀念有點過于理想,但周青柏看着裴佑溫和而認真的臉,居然少見地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當然可以跟裴佑講講外面是多麽“世道險惡”,跟他說說每年Black Bar有多少被騙財騙色的失足少年,但周青柏望着裴佑的眼神,這些話在嘴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被他咽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麽,周青柏忽然不太想用這些不太美好的“現實”去打擊裴佑。或許是純粹的東西總能激發起人的保護欲,也或許是這種理想化的品質過于珍稀,值得留存,總之周青柏抿了抿唇,最後什麽都沒說。
算了,周青柏想,也沒什麽,反正我會給他把關的。
“也是。”周青柏笑了笑,說道:“要麽怎麽說戀愛甜蜜呢。”
裴佑少見地在辯論中贏過周青柏,他似乎沒想到“周老師”這次居然沒順水推舟地推進他的教學進程,忍不住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麽?”周青柏接收到了裴佑情緒分明的眼神,挑了挑眉,說道:“我是很民主的好吧,從來不搞洗腦專制。”
前座的司機大叔一直聽着他倆聊天,聽到這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這小哥還挺幽默。”司機大叔從後視鏡裏看了他倆一眼,笑着感慨道:“你們關系真好啊。”
“那當然。”周青柏揚了揚下巴,理直氣壯地說:“我可是掌握他終身大事的人。”
裴佑:“……”
作者有話說:
感謝活在夢裏、蘿蔔兔、惘川遲遲、忄曼。、淺星眠、稱君、張顏齊的小學同學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