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車緩緩駛進盛家別墅的地下車庫。

老俍醇厚的說話聲不斷地刺入秦茵絡的耳朵。

周遭的事物逐漸變得清晰,她才發覺,自己已經盯着車窗外出神了很久。

俍叔打開後備箱,從裏面取出兩件拉杆行李箱,一手一個拖着在兩人身後走。

秦茵絡的身上還斜挎着一只不小的包裹,裏頭裝的都是秦睫給她拿的各種水果。

她想根本不需要拿這些,秦睫卻說秦茵絡一個人在那裏,不一定什麽好吃好用的都能拿給她。

心裏不免擔憂。

只是簡單一裝,就裝了整整一大包。

抱着重量并不很輕。

盛佟硯直接把它拎了過去,扛在自己肩頭。

別說,還真挺沉。

“我、可、以、拿。”

秦茵絡一字一句吐出,嗓音依舊是啞的。

還逞強呢。

盛佟硯嘴角勾起,打量着她的細胳膊細腿兒,拖了長腔:“哥哥怕壓壞了你。”

對自己未來老婆,只能寵着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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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重的東西,他似乎拿起來十分輕松,邁着長腿走在最前。

卻一點也不喘。

秦茵絡小步跟在他身後,回到別墅大廳,就先把自己帶回的行李收拾了一番。

這才緩緩地走下樓。

下樓時她聽見盛談對盛佟硯說前幾天自己把盛騰輝送去了另一處調養身體,說完,他就看見了秦茵絡,于是直接轉頭對她說道:“茵絡來得正好,一會兒我們得去醫院一趟,佟硯,你就先別去了。”

“我答應過會陪她一起。”

盛談反問:“有我陪她,你還不放心?”

盛佟硯坐定在客廳沙發處,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扶手上。

神色十分懶散。

沉默已經是他的回應。

盛談擰緊了眉,臉色一黑,直接起身扶按沙發靠背,深深嘆出口氣。

父子兩個只要見面就難免不愉快,剛回來盛談也不想和他就這麽吵。

“你想去就去,我還能攔着你不行?”

說罷,盛談忿忿地徑直走開。

盛談走後,秦茵絡才走向盛佟硯。

他的神情愈發黯淡,眼裏藏着說不出的情緒。

她看不明白了。

盛佟硯淺笑了聲,低低地開口:“不用謝我。不是有人說過兩個手環才能傳遞幸運麽?”

原來他還記得那件事啊。

“再說,你離了哥哥得多害怕啊?”

秦茵絡臉側了過去,輕聲嘟囔:“我、不、怕。”

小鬼還挺會說謊的,那時哭哭啼啼手足無措的人是誰。

他直直地盯着她看,秦茵絡不想被他看透,只好低下頭,不讓他看出自己心中在想什麽。

之後她蹬蹬蹬上了樓梯,回房間拿上自己需要帶的東西,之後是俍叔替自己開門,她于是坐進車的前座上。

後座是盛佟硯和盛談。

車內的氣氛并不很好,充斥一股寒意,幾乎快要把她的身體凍僵了。

盛佟硯和盛談誰都不說話,紛紛把目光看向窗外。

就連俍叔也是一口大氣也不敢出,看着兩人的臉色,秦茵絡能聽到他非常輕微地嘆氣。

路途頗遠,起碼還得一小時左右。

盛談終于打頗這份良久的沉默,關心問詢秦茵絡回到池水鎮之後的事。

并且問了下秦睫現在的狀況如何。

如果有什麽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盛談的聲音分外厚重,對她說道:“茵絡,你既是來到我們盛家,以後用錢的地方就找你邬阿姨要,如果她不方便就找盛叔叔。我聽到你去面包店兼職,別那麽辛苦,生活費這邊你就不用擔心了。”

盛佟硯悶悶地笑了:“您有沒有問過她的意願?”

盛談啧了一聲,覺得可笑:“小姑娘家家能有什麽意願,兼職還得上學,別到時累壞了身體,得不償失。”

“叔、叔。”

秦茵絡開口說明自己的學費包括許多需要花錢的地方都是盛家出錢。

只是一點生活費,她想要自己負擔,不再麻煩他們。

“我們盛家要是連你的生活費都負擔不起,叫外人聽見不是笑話?茵絡,你的性格不能太要強了。是不是你邬阿姨給你的錢不夠啊?要是這樣,你要及時和我說。”

秦茵絡搖了搖頭。

“只要用錢的地方就跟叔叔說,我還是認為你不去兼職的好。不過還是看你自己的想法,你要是堅持,你盛叔叔也不會再多說什麽。”盛談頓時一拍腦門,頗有懊惱,“對了,這次回去忘了讓你給你媽媽帶些禮物回去。”

“爸。”

盛佟硯忽然開口,頓了下道:“虛情假意也得适度一些。”

盛談的臉色比剛剛更加鐵青,簡直從頭綠到了脖頸。

聲音充盈一股強烈憤懑:“我和茵絡說的都是真心的話,你小子沒事兒淨給我添堵!”

“是不是添堵,您自己心裏頭知道。”

盛佟硯幽幽地扔下一句,靠在後座再沒說話。

對于婚約一事,盛談一直态度很模糊。

開始他還認為是父親的一句玩笑話,算不得真。

後來聽出盛騰輝卻有其意,不免心中煩躁。

把秦茵絡送過來是秦睫的意思,又是盛騰輝的意思,自己那時自然是說不上什麽話。

但是對于未來的兒媳,盛談要求頗高。

況且這一切都是父親的想法,并不是自己內心真正所想。

趁這次檢查,剛好看看秦茵絡嗓音的情況如何,能不能完全恢複,能恢複到怎樣的程度,除此之外,秦茵絡還有更多待考察的地方。

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随随便便進盛家的門。

只是現在說這些,又會惹得父親不開心,只得先憋在心裏。

要是秦茵絡的嗓子治不好,盛佟硯也不同意婚事,婚約就可以取消。

口頭承認又不是什麽書面協議,盛騰輝就是覺得秦茵絡再好,再合他的意,也是不能了。

一個窮苦出身的人家,真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世上哪有這麽簡單的事。

半小時後,三個人終于抵達瀾市醫院。

盛談先去辦了些手續,随後引着秦茵絡去見她的主治醫師。

因為還要等些時間,秦茵絡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愣愣地看向前方。

盛佟硯挨着她坐下。

秦茵絡能夠聞到醫院走廊裏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那種氣味并不怎麽好聞。

她甚至聞得有點想吐,不過還是忍了回去。

“又在愁眉苦臉了——沒檢查,結果是什麽還不好說。”說完,盛佟硯輕觸了下她的臉頰,莫名地有些燙。

會好麽?或許會。

秦茵絡早預想了很多次的結果,最好的和最糟糕的情況她都想到了。

但從之前她看過病的經驗來說,一半以上的可能性是不好的。

秦茵絡不是個樂觀的人,所以并沒抱有太多的期望。

十分鐘後,盛談走出,讓秦茵絡前去檢查。

主治醫師姓孫,醫術很高,且有不少治療經驗,為此,盛談讓秦茵絡放心進去,千萬不要有過多的情緒波動。

走之前,秦茵絡又淡淡瞥了一眼盛佟硯,這才定定地進入房間,找到孫醫生。

盛談看了眼坐下的盛佟硯,随後與他一齊坐定,輕拍了他的背:“不用擔憂她了,都會好的。”

“是麽?您真這麽覺得?”

“佟硯,我真的不明白,我自然是想讓秦茵絡好,你為什麽會這麽想我?”

“還記得您的舊人麽?你那時是想救她還是不想救?!”盛佟硯的語調甚至帶有一絲涼薄,喉嚨裏似乎發出一陣低低的笑。

“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沒完沒了地提它。”

“我就提了一次,就受不了了?”

盛佟硯眼神晦暗,轉臉看向盛談。

盛談胸腔憋蓄着一口氣,遲遲出不來,那股氣已經堵在他的喉腔,難受得說不出話。

“我是對不起你媽,也沒想求得你的原諒。其他的我無話可說。”

盛佟硯起身,踱着步子離開,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盛談垂下腦袋,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心間泛出說不出的苦痛滋味。

兩個小時後,檢查結果終于出來。

孫醫生找到盛談道:“這次只是初步的檢查,還要進行下一步檢查才能夠确認她的病情到底怎樣。剛剛通過片子也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聲帶有了一定程度的損害,不過好在如果可以及時地治療,能夠痊愈的可能性在80%以上,現在看來,還是很可觀的。”

秦茵絡聽到了結果,隐隐地開心。

只要治好了自己的嗓子,那麽秦睫也就能夠徹底放心,不會再對自己感到自責。

“只是治療手段來說,就必須手術,但手術就會帶來未知的風險,或許結果會非常好,也可能手術不佳甚至威脅到生命。到底怎麽決斷,還是你們自己讨論決定。”

孫醫生話音落定,盛談又問:“之前孫醫生的手術經驗不是很豐富嗎?您覺得這概率上,會是怎樣?”

“這點我不能保證,雖然都是手術,個人的情況也不同。而且聲帶的損害也分程度,像她這種并沒有及時地幹預治療,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就算是醫術再好的醫生,也不能篤定地說手術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孫醫生說後續還會進一步的檢查,在這期間,秦茵絡要按時服藥,少用嗓子,不能讓病情再加重。

不然到時的治療難度會更大,也不利于她的恢複。

孫醫生的話語一直萦繞在秦茵絡的腦海。

手術一旦失敗,可能傷害到的不止是自己的嗓子……

盛談:“孫醫生,我們再考慮一下。”

“茵絡,孫醫生和我說過,手術的話,最好越快決定越好,不能一拖再拖。決定權始終在于你,你決定要不要動手術。”

秦茵絡陷入了思索,她想治好自己的嗓子,已經想了很久。

手術的風險誰該來承擔,盛家也是好意為自己治病,要是出了什麽差錯,那麽秦睫又該怎麽辦?

秦茵絡胡亂地想了一通,她想不出一個結果。

盛佟硯走過來,輕撫下她的發頂:“別怕。”

“做決定前不用理會其他人,聽從你自己的心。”

秦茵絡擡頭看着他,她再一次看到他的眼睛裏倒映自己的小小身影,眼神異常真摯。

對她而言,損害的嗓子就是那塊極難以去除的心病。

秦茵絡想,她不怕什麽,因為什麽她都經歷過了,就連死亡她都不怕。

“哥哥,我、願意、手術。”

“我、想過、了,我、要為、我自己、負責,這是、我的、決定,和任何人、都無關。”

秦茵絡也向盛談和孫醫生說了這件事。

盛談:“茵絡,你還有時間,不用現在就回複我們,這事還和跟你媽媽商量商量再談。”

秦茵絡搖了搖頭,艱難吐字:“不要、和她說,她、一定不會、同意。”

秦睫一直是個異常小心謹慎的人,如果讓她知道手術的風險,她一定會阻止秦茵絡去做。

但除此之外,再沒有辦法了。

所有方法都試過,秦茵絡曾一度陷進絕望,能有幾乎治愈的可能,她就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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