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給人家女孩子頭發弄散……

本就尴尬的氣氛,被他這麽一說,更加難以言喻。林誘緊了緊長外套,頭皮微微發麻,半晌沒說話。

車裏靜到落針可聞,這時,林誘聽到航空箱內細軟的貓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林誘手指勾着航空箱,逗弄小貓轉移注意力。

前座,許燎接了個電話:“在路上。”

對面說了什麽。

許燎等對方說完,答應一聲後掐掉耳麥,道:“一會兒先等等。”

林誘意識到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嗯?”

“我先把吃得多送回貓咖。”

“什麽?”林誘好像聽到了奇怪的東西:“‘吃得多’?”

許燎随手指了指,“就你手裏這玩意兒的名字。”

林誘:“……”

可能這就是男人養貓吧。

先還能直接到家,現在路上的距離又多了一段,林誘煎熬的心情也必須持續。

車輛駛過漆黑路道進入寬闊坦途,周圍的建築也接近市中心的高樓大廈,緩緩停在燈火通明的商業街。

“我下去。”

看到許燎下車,林誘也跟着下去。

“許哥,怎麽才回來?等你半天了。”“喵”咖臺階走下來好幾位超短裙的美女,長腿細腰,深秋完全感覺不到冷似的,全穿勾勒着身材的超短裙和貼身連衣裙,聲音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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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誘看了一眼,随即,垂下視線,心裏埋的東西開始蠢蠢欲動。

許燎一直特別招女孩子喜歡,模樣好,家境好,對女孩子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不管什麽時候背後都站着追求者,看見這樣的場面并不意外。

空調簾撩開,又走出個高高瘦瘦的青年:“哥,路上不是跟人蹭了?人沒事兒吧?”

許燎:“沒事兒。”

“我靠,這傻逼不長眼,真碰着你了他拿命還?總算回來了,明明是貓咖,結果這些女孩兒全等着看你。”他接過許燎手裏的航空箱,“不如把貓咖改名叫許咖算了,您挂牌,保管掙得比現在還多!”

許燎懶懶看他一眼:“我差這幾個錢?”

“雀實,您不缺錢。”章澤嘿嘿一笑,“貓咖成了網紅打卡地,那邊內個,某音粉絲300多萬的純欲女神。”他神色詭異,“不過人家也不是沖着貓來的,沖你來的。”

許燎沒聽見似的往裏走。章澤樂樂呵呵跟着,餘光裏,注意到站在街邊高挑的女人。

林誘雙手揣在黑色風衣的兜裏,長發被風吹得散開,膚色白淨,神色有點兒無所事事。

章澤停下腳步辨認她,幾秒後,神色突然變得極其猙獰。

“林——誘!”聲音幾乎從嗓子裏擠出來。

林誘低頭吹着風,被這聲音吓了一跳,擡起視線。

“林誘!好,真的是你!”他怒不可遏。

“……”

林誘想起來了,高中時候許燎的幾個好哥們兒裏,有這張臉。

章澤反應比許燎第一眼看見她激動得多,仿佛被曾經被釣了三年又一腳踹掉的倒黴蛋是他一樣,喉嚨裏都是顫音:“你怎麽有臉再來糾纏許哥?!你怎麽敢的!”

“……”

這句話說得,活像愛情劇裏男主角在雨夜中聲嘶力竭地痛哭,嘶吼問蒼天,把着女主肩膀不停搖晃的瘋狂狀态。

林誘有些茫然,感覺記憶裏遙遠的事情一根線似的,被慢慢牽出來。

章澤憤怒的臉無限放大:“你他媽有多遠離許哥多遠!許哥對你那麽好,快把心都挖給你了!但你沒有心!現在居然有臉出現在他面前?!許哥心态好,心地善良不計較,不代表老子能忍下這股氣!”

林誘被這聲吼驚得後退了兩步,似是想到什麽,臉色有點兒蒼白,但看向章澤的眼睛圓睜,勉強維持着鎮定。

周圍隐約起了騷動,許燎身影從玻璃門後轉出。他手裏沒了裝貓的航空箱,高挑的身形剪影利落,站臺階的二三步,視線随意地掃過來:“章澤。”

章澤聲音透着委屈:“許燎!”

許燎:“別說了。”

“但是——”

許燎的聲線清晰:“你很吵。”

章澤額角青筋跳着,半晌,啞了火:“操!”

他狠狠瞪了林誘一眼,轉頭三步并兩步進了貓咖,将空調簾摔得老高。

“……”

林誘站在原地,仰着下巴,濃密黑發遮掩中的臉只有巴掌大。她靜靜看着許燎,神色沒有悲傷,也沒有被撞破的尴尬,反而像神游許久才回過神兒,雙手甚至還揣在風衣的兜裏。

她這幅無論面對什麽都淡定從容、似乎不會有任何事情值得她牽動感情的性格,跟多年前如出一轍。

不知怎麽,許燎突然皺了下眉。

接着,眼底像是有覺得晦氣的情緒,他厭倦地轉身:“我找人載你回去。”

頓了頓,又說:“我就不送你了。”

重新開車的女孩兒二十歲左右,跳上車,沒跟林誘說話。

林誘住的地方偏僻,需要定位導航,女孩兒架上手機偶爾滑動導航,但大部分時候停留在跟章澤的聊天界面。

她應該是章澤的女朋友。

林誘坐在副駕,意識到線路不對,看了眼手機。

屏幕上全是章澤發的消息,充斥着“蛇蠍女人”“渣女”“海後”“釣魚”“斷都斷不幹淨”這種關鍵詞。

“你是許哥前女友?”女孩兒終于沒忍住問。

林誘實話實說:“不是。”

“那我聽章澤說你釣了許哥三年,約好高考完在一起,結果反手把他踹了。真的假的?”她神色興奮,“能把許哥釣着又踹了,是不是很爽啊?”

林誘沒心思應付別人的八卦:“以前的事我忘了。”

“切,無聊。”女孩兒十分不滿。

進門時靜悄悄的,林誘脫下身上的毛呢長風衣,才意識到身體居然這麽疲憊。

她放下文件包,整理帶出去的資料卡,無意摸到夾層內側的名片,耳邊似乎響起了許燎接過時反複确認的嗓音。

……今晚的事情太過意外,她沒想到,估計許燎也沒想到。

不像什麽正兒八經的重逢,除了禮貌,幾乎沒有多餘的問候。

許燎看見自己,估計只會覺得晦氣和倒黴。

林誘拿手機翻出微信聊天框,會話裏有個白色頭像的微信框,用冰冷的手指點進去,對方的背景跟簽名一片空白,朋友圈也只有一條虛無的線。

每年新年林誘都會給這個號發“新年快樂”,不過一直都只收到紅色感嘆號,顯示您已經被對方拉黑。

對方拒絕接收你的消息。

林誘關了手機,躺回床上。

半夜出勤熬得腦子抽疼,迷迷糊糊的,破碎混淆的記憶湧上來。

初三的時候,因為爸媽鬧離婚紛紛外出做生意,林誘跟着姑姑到了海市的初中借讀。學校是數一數二的中學,姑姑那時候跟校長的兒子處對象,好不容易把林誘弄進去。

班裏的同學早混熟了,只有她是突然轉來的外人,性格陰郁內向,頂着發育不良的黃頭發,下課時間總是趴在桌上睡覺。

那一天,她耳朵裏充斥着打鬧的聲音,片刻,頭發被輕輕拽了拽:“小妹妹。”

少年的聲音幹淨,剛剛變聲,有着輕微的磁性。

同桌楊霖聽到聲音先無奈:“許哥,許少爺啊!放過我行不行?!”

楊霖打游戲厲害,男生總聚在一起聊這些。許燎擡了下眉,言辭輕佻:“放不了。今晚上號,看我怎麽賞你——小妹妹,換座位。”

“……”

林誘那時剛來海市,學習跟不上便熬夜學,下課總是很困。

她現在就很困,莫名其妙看向吵醒自己的人。

許燎初三蹿到一七五了,校服寬松,高挑挺拔地站這兒,身後被陽光蒙上了橙黃的光影,眉眼乖戾漂亮。

林誘抿了下唇,跟看見了空氣,重新趴回桌上。

楊霖直樂:“對不起了許少爺!我同桌不配合,讨論技能的事兒我看還是緩一緩啊,緩一緩。”

“啧,”

許燎似是對少女的不近人情感到不滿。他拉開後排的椅子,吊兒郎當地坐下,細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勾她的發尾。

“小妹妹?”

林誘發育不良,個子小,班主任都叫她小妹妹。

“喂?小妹妹?”

“敬酒不吃吃罰酒啊小妹妹。”

許燎踢開椅子站起來。他指尖撥拉林誘的發尾,下一秒皮筋突然崩開,茶色的發絲層層漾開,柔軟突然散了他一手。

林誘捂着頭發,立刻坐直,茫然:“你幹什麽?”

她膚色白淨,鼻梁有幾顆雀斑,單眼皮,眼瞳是色素淺淡的琥珀色,尖尖的耳朵被發縷藏住了。這會兒頭發突然散了有點兒懵,歪頭,跟許燎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許燎眸仁漆黑,看她幾秒後像是發現什麽,突然笑了:“小楊子,你看她長得像不像一只精靈?”

林誘:“?”

楊霖:“?”

楊霖目瞪口呆,答非所問:“許哥,你給人家女孩子頭發弄散了?”

“散你媽散,我說,看她長得像不像精靈?”少年對少女的變化極感興趣。他半傾身,指縫間抓着因營養不良而偏黃的頭發,過近的距離,他身上木葉的清新味道也送過來。

林誘和他不熟,只記得課間常被他吵醒。

精靈,不就是妖怪?

照他這麽說,就是自己長得像妖怪了?

林誘攏着頭發,挺被冒犯的:“你把我皮筋弄斷了。”

許燎饒有興致,盯着她的臉:“嗯?”

林誘臉色正經:“你應該賠我新的。”

“行。”許少爺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他轉身,吊兒郎當随口問,“誰有多的皮筋?”

“我有。”班花遞來新的。和林誘的黑繩不一樣,鑲嵌着銀亮的飾品。

許燎放到她手心:“還你。”

林誘接過後自顧自攏着頭發,半阖眼皮,覺得好困啊。

她不知道,頭頂的視線遲遲沒有離開。

許燎舔了下唇,若有所思:“不會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你像精靈吧?”

林誘:“……”

她心想,還沒完麽?

楊霖邊打呵欠邊敷衍他:“對,許哥,只有你!你是光,你是電,你是唯一的神話!你比孫悟空的火眼金睛還牛逼!”

“哪兒像精靈?”班花也捂住嘴笑了,她目光沒從許燎身上挪開過。

許燎手腕抵着林誘的課桌,垂眼,視線一直放在林誘身上。

半晌,他莫名牽了下唇。

好像自言自語。

“怪了。是真的很像精靈。”

“……”

那時候,林誘跟班上的同學都不熟悉,也沒有認識的打算。即使許燎是全班的焦點,對她來說重要程度還比不過一道數學題。

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少年随意的一句話,總是在她心口翻湧折磨,像一場做了很久卻醒不來的夢。

……吵醒林誘的不是鬧鐘。

天還沒怎麽亮,林誘手腕從被子裏鑽出來,拿到震動的手機,看清了上面的一個字“媽”。

林誘怔了兩秒,接通。

柳萍那邊很吵,似乎在菜市場:“前兩天我跟你說的王瑜,這兩天他到海市出差,你有空和他見個面吃個飯,看看聊不聊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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