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可以給你做飯

死寂。

但寂靜的時間不長。

許燎還拿着手機,但他注意力明顯沒在上面,換了條長腿交疊着,似乎短暫地卡殼了。

半晌,他擡頭盯着林誘,眼裏閃過極為複雜的情緒。

他想問:你是故意的嗎?

但透過林誘潮濕的衣衫,能看清肩頭的水痕,布料垂墜,線條勾勒出成熟飽滿的曲線,鎖骨也流淌下幾滴透明的水珠。

許燎問不出來了,繼續低頭刷手機。

林誘坐在沙發另一頭,低頭看了好一會兒,下單成功後放下手機,坐着理了理T恤的衣擺。

“買好了,一會兒超市到家送過來。”

“嗯。”許燎應了一聲。

但他手指抵着幾個軟件來回進入,退出好幾次,卻發現幾分鐘內自己什麽都沒看進去,餘光裏只有林誘坐着,指尖輕輕拽着衣領,被潮濕的貼身布料弄得心不在焉。

許燎說話了:“還有多久到?”

林誘看了看手機:“估計二十分鐘。”

許燎安靜了會兒,說:“你先進去洗,我一會兒幫你拿進來。”

“……”

林誘對他這個提議似有意見,擡了下眉。

Advertisement

但許燎提議完,沒再繼續要求,而是若無其事接着玩手機,相當的輕描淡寫。

林誘想了幾秒,但快要沸騰而出的尴尬中,鎮定地點了點頭:“行,那我先去洗澡了。”

許燎手指頓了頓,接着也平靜地說:“嗯。”

林誘進了衛生間。

許燎放下手機,手指捏着眉心無聲地罵了句操,眼神中的頭疼與剛才的鎮定完全不同。他閉了閉眼,仰頭盯着天花板,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攥緊,過了很久。

直到林誘的手機響時才松開。

配送員站在門口探頭往裏張望,看到過來的許燎,遞過去:“您買的東西送到了。”

許燎說了聲謝謝,接到手裏。超市包裝是一只純白色塑料袋,口子敞開,隐約能看見裏面內衣的顏色。

許燎視線匆匆掃過就挪開,覺得指尖火燒一樣的發燙。他往樓上走,周翎從櫃臺後擡起頭:“許哥你買的什麽啊?”

許燎:“跟你沒關系。”

周翎看了看樓上,張大嘴:“那女的誰啊?咱老板娘嗎?”

許燎皺眉:“說了跟你沒關系。”

周翎一臉憋屈,又坐下了:“哼。”

許燎沒工夫搭理他,卧室的水聲小了很多,響起吹頭發的吹風機的聲音。

一門之隔,許燎站在衛生間外,屈指敲了敲薄薄的門板。

聲音一下子停止。

許燎:“我。”

林誘聲音模糊:“到了嗎?”

“到了,怎麽給你?”

一陣詭異的沉默。

“……”林誘認真地想了想,“不然你放在門口,然後下樓,我自己拿。”

其實她穿上衣服出來拿也沒關系,但不知道怎麽,她覺得自己和許燎現在腦子都很不中用。

許燎轉頭:“那我出去了。”

房間重新歸于安靜。

許燎下樓,随手抱起貓爬架上一只布偶貓。周翎見他又下來了,再次站起身:“許哥?”

許燎瞥他:“嗯?”

周翎:“那女的到底誰啊?”

許燎垂眼:“都說了跟你沒關系。”

“你,你……”周翎快笑了,“居然不告訴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八卦了幾句,外面門開,章澤渾身雨水從外面進來了,悶着頭往裏沖:“許哥,進下你屋。”

但他剛走到樓梯口,被許燎橫出一條腿,擋住了。

許燎示意樓上:“有人。”

章澤滿臉驚訝。

周翎補充:“一個女人。”

章澤:“操。真的假的?”

周翎:“千真萬确。”

章澤扭頭看世界奇觀一樣看許燎,表情混合了震驚,欣喜,迷惑好幾種情緒,連自己渾身的雨水都忘了:“誰啊?”

許燎抵着門,擡了擡眉:“林誘。”

章澤臉刷地就黑了:“跟你說幾遍,這女的不是好人。你又開始了!”

許燎半壓着眼皮看他,從煙盒裏倒了根煙點上,也沒反駁他的話,問起別的:“上哪兒去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章澤說,“你趕緊讓她走!”

話剛說完,樓梯響起了動靜。

林誘擡手扶着欄杆,穿着許燎的白襯衫,底下是剛才的長裙。她頭發松散地垂落在耳側,顯得臉只有巴掌大,但眼睛很有神,正欠身看着章澤。

“……”

章澤頓了兩秒,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被血脈壓制的感覺。

他這段時間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林誘跟個正宮皇後娘娘似的,不緊不慢往樓下走。

許燎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點煙。

林誘笑了笑:“這麽熱鬧啊?”

上星期白月光那件事确實把章澤尬慘了,他底氣不足,不好跟林誘吵架,轉頭看別的地方。

林誘沒跟他扯白,轉向許燎:“衣服我放到洗衣機裏了,能用嗎?”

許燎:“你随意。”

林誘再轉向章澤。

章澤看她穿許燎的衣服,腦子裏已經浮現出少兒不宜情節,啓了啓唇。

他沒說話,林誘先說了:“你淋這麽濕,不換身衣服嗎?萬一感冒了。”

章澤:“我——”

林誘關心道:“要不然,你找兩件許燎的衣服穿穿?沒關系的。”

這濃厚的來自嫂子的關愛感是怎麽回事啊!!!

她什麽時候在許燎這能說得上話了!!!?

章澤吸了口氣,轉向許燎,盡量想找回一點兄弟的尊嚴:“我先找件你衣服穿?”

許燎探手杵滅了煙蒂,說:“随便。”

章澤還沒來得及發力,林誘又溫和地笑了笑,說:“快去吧。”

依然是嫂子照顧小弟的慈愛語氣。

章澤氣不打一處來,在原地楞站了幾秒,随後扭頭怒氣沖沖道:“我走了!”

他直接把門一摔。

林誘側頭,一臉不解:“他怎麽生氣了啊?”

許燎:“……”

他指間反複摩挲着半截煙頭,看了林誘好一會兒,似是無話可說。而林誘背着手撐了撐腰,滿臉寫着高興,語調上揚:“都快天黑了,今晚吃什麽?”

許燎眉梢小幅度地挑了下。

顯然不樂意。

林誘擡手往上指,标準微笑:“再說衣服還沒幹,我也走不了。”

“……”

這個時候,許燎已經開始感覺到難纏了。留下來,繼續相處,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未知的事。而他從重新見到她以後,就決定無論如何要離她更遠。

許燎擡頭:“你自己在這兒等衣服幹——”

他想說:我就先走了。

但幾乎是與此同時,林誘道:“我剛才看到你廚房有面條——”

兩個人都停了下來。

許燎被堵住話頭,習慣性地道:“你先說。”

林誘放慢了聲音,看着他:“你廚房有東西,我可以給你做飯。”

她做飯手藝很好。

初三的時候參加課外活動,雖然明顯是學校搞素質教育作的秀,所有同學得邀請爸媽一起到野外春游辦活動。大家的家裏人都來了,只有林誘是一個人。

每個家庭要做一道菜,分組,參與品評。許燎媽媽那種大小姐貴婦人,為了孩子的面子,也挺笨拙地對着大廚的攻略做糕點。

只有林誘一個人站了一會兒,開始包餃子。

許燎只感覺指尖的溫度褪盡,擡頭,林誘似是準備上樓了。

許燎看她的背影。林誘穿裙子很漂亮,雖然高中時幾乎沒見過,但她腰細,腿長,棕色長裙讓她穿得搖曳多姿。

林誘進廚房前折疊着袖口,打開冰箱。

許燎坐上沙發那一瞬間,才清醒過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放任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

洗衣機裏的聲音,廚房裏的女人,窗外陰沉的下雨天……

林誘端着兩碗西紅柿雞蛋面出廚房,還穿着他的襯衫,有那麽一瞬間,許燎覺得自己在和她談戀愛。

林誘将碗放到茶幾上:“調料有點少,但味道應該還行。”

“謝了。”

許燎打開電視看球賽。

揚聲器內熱鬧的歡呼聲沖淡了兩人沉默的尴尬。

林誘才吃了沒幾口,手機來了電話。

看到洪森的名字時,林誘想都沒想點了拒絕,公事公辦地回複:【周末假期,有事請留言,謝謝。】

沒想到對面又回複,一起名譽侵權案,委托人打算面談,周志老師讓林誘過去幫忙解決。

林誘只好邊吃飯邊粗略看對面提供的證據。

約定見面的地方離這兒不遠,但時間也不多。林誘加快吃飯的速度。

許燎拿着遙控器,側頭問她:“怎麽了?”

林誘:“我要去加班了。”

許燎靜了下,點頭。

林誘換上已經烘幹的打底衫和外套,坐上沙發,“啪”地打開小鏡子補口紅。烏秀濃密的長發別在耳後,側臉小巧,但鼻梁很挺,眼睛明亮。

“……”許燎目光從她臉上掃過,看到被口脂染紅的唇瓣,頓了一秒,有些倉促地移開視線。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化妝,但看到林誘,心裏的感覺很微妙。

林誘收拾好,說:“那我走了。”

許燎擡了下眉:“慢走。”

也不知道這一走,下次再來又要找什麽借口。

雨停得差不多,借傘也多少有些贅餘。

林誘站門口想了好一會兒,實在想不到,只好決定:要沒借口,下次就直接過來。

她離開的步伐幹脆了很多。

背後,許燎回了樓上。

電視裏還放着鬧哄哄的球賽,面碗也放在茶幾上,飄幾根白菜。林誘坐過的地方浮動着花香,明明是他平時用的洗發露,但不知道為什麽異香不散。

女人都是香的。

他以前聞到的是輕浮的香水味,和林誘身上殘留的氣息不同,似乎還帶着體溫,淡到難以捉摸。

許燎坐着看球賽,直到深夜,起身将茶幾上的碗端到廚房。

洗衣機蓋子開着,許燎本來随意瞟了一眼,腳步突然停下來。

他瞳孔微微縮緊,盯着底層的一片布料。粉白色的布料,邊緣綴着蕾絲花,形式非常的素淨。

“……”

許燎腦子裏混亂了好幾秒才确定這是什麽。

他站了好幾秒,皺眉,随即大步走向卧室。

七點鐘談到快十點。

林誘坐地鐵回家,腦子裏被疲憊的情緒填滿,進門踢掉了高跟鞋,躺沙發上放空了估計十幾分鐘。

手機響了一聲,提示有新消息。

本來不想理,但可能是工作,社畜林誘堅強地撐起身拿過手機。

沒想到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了一條消息:

【?】

林誘:“?”

莫名其妙,語焉不詳,大概率是騷擾短信。

林誘剛準備放下手機,提示來了新消息。

【你這麽野了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