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送給你

林誘走到他身旁:“沒事, 就是感覺得回去上班了。”

許燎應聲:“什麽時候回去?”

“再待個一兩天吧。”林誘往客棧裏走,想起什麽,回頭笑,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這話問得很像要不要跟我一起私奔。許燎唇角挑了點弧度, 跟在她背後,說:“再說吧。可能不了, 還有一周楊霖生日,我至少過了他生日才走。”

林誘拉長尾調“哦”可一聲。

“哦”得意味深長, 許燎本來繼續往前,林誘突然停下腳步,擋在他跟前,好整以暇地看他。

許燎問:“怎麽了?”

“要不然,我倆先把關系定了?”

許燎看着她的眼睛, 确認:“什麽關系?”

林誘:“男女關系。”

本來是很鄭重的事情,但林誘說得過于坦率, 反而顯得不那麽認真。許燎停了會兒, 似是找不出話說, 唇抿成一道薄線。

林誘挑了下眉:“你還沒回心轉意?”

說到這個地步,許燎指節微微收緊,片刻後看向另一方,低聲說:“你和我都再考慮考慮。”

他準備往前走,林誘卻左跨一步, 攔住他, 看着他的眼睛。

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陽光落在林誘眼底,滿頭烏秀漂亮的頭發,松散地別在耳後,單眼皮有種坦率的魔力, 就看着他:“為什麽還要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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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燎沉默。

他腦子裏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這也是他無論跟林誘多麽親密,卻始終難以走到那步的原因。他漆黑瞳孔內光澤聚斂,直盯着林誘,說:

“你心裏應該清楚。”

他從心平氣和,俨然有逆反的架勢。

有些事情沒說開,還是心裏頭那根刺。

高二暑假前林誘過生日那天,許燎翹晚自習來找她,偷偷帶她去酒吧,聽駐唱歌手的演唱會。

裏面魚龍混雜,林誘聽到震耳欲聾的鼓點和噪音,有些害怕,卻被許燎牽着手,半騙半哄拉進去。

許燎給林誘點了杯果汁,問她:“有沒有想聽的?”

林誘平時歌單裏全是民謠,流行,許燎拿着她手機走上舞臺。

沒一會兒,主唱開始按順序一首一首唱她喜歡的歌,說:“這是應一個男孩子的請求啊,唱給他喜歡的小女生。”

當時,全場沸騰。

燈光落在眼底,五光十色。林誘臉漲得通紅,沒一會兒許燎又下來了,似笑非笑看她:“等出去了,我給你唱生日快樂。”

那晚上好開心,回學校的一路,全世界的燈光跟在他倆身後。

但許燎再表白,林誘怔了一會兒,覺得所有的燈光又暗了下來。

她說:“不行。”

許燎滿是不解:“你不是喜歡我嗎?”

林誘沉默了好一會兒。

少年眼中開始充滿疼意,像是被欺騙和背叛,聲音壓抑發抖:“林誘,你覺得一直這樣對我有意思嗎?”

林誘說不上來,她也不知道這樣有什麽意思,不同意但也不拒絕。她跟許燎冷戰了兩周,實在受不了了,跑去和他解釋,說自己高中階段不想談戀愛。

她的手機放在家裏,爸媽随便翻,所以她每個月回家要删掉和許燎的聊天框。她每天忙着學習和家務,玩手機的時間很少,也不怎麽回許燎的消息。

有人約她出門玩兒,爸媽不同意,久而久之,林誘自己就會主動拒絕。

當時林誘主動去他學校,因為許燎已經半個月沒找她了,邊說,林誘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默默地哭,拿校服的袖子擦眼淚。

許燎拿着籃球站了好一會兒,似在進行艱難的抉擇,最後像是服了:“行,你高中不談戀愛,那我就等,等到高考之後我再問你,行不行?”

林誘眼巴巴地點頭:“行。”她說,“你別不理我。”

許燎确認地問她:“你答應了?高考之後?”

林誘臉紅:“嗯。”

許燎把籃球一丢,回頭拉她胳膊摟進懷裏:“行了別哭了。”

他對着天嘆了聲氣:“還有一年,我等就是了。”

……

後續的結果當然不用說,林誘高考完也沒同意,自己填了個志願,跑去首都學法律。

心理學上有一種概念叫“反應性.虐待”。把期待放在別人身上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做好受傷的準備。

高原的陽光強烈。

許燎轉移視線,進木樓時丢下句話:“我們都好好考慮,考慮清楚,适不适合在一起。”

等他走後,林誘垂頭看着腳邊的石子。

她嘆了聲氣,漆黑的眸子有些失神。

心裏有種發脹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直在提醒她“應該放棄了”。

但林誘深呼吸了一下,等冷空氣進入腹腔,那種感覺消失,重新變得平靜堅定。

林誘看向木樓,被陽光照得眯眼,再次走進去。

廳堂內在策劃今天吃什麽,後廚剛殺了幾頭羊,楊霖翻着菜單合計:“那只比較嫩的羊适合烤着吃,老一點的炖湯好了。明天我要進一趟城,有什麽想要我帶的東西沒?”

汪諾第一個想起:“買藥!徐苗傷還沒好呢。”

楊霖:“知道,買藥。還有給你買防曬霜,你不用完了嗎?再給你買兩件厚衣服。”

許燎說:“買幾瓶好點兒的酒。”

楊霖嗤笑:“我知道,記得住。”

他回頭看林誘,哎了聲:“林姐,有什麽要我給你帶的?”

林誘搖頭,問:“從這裏去成市要多久?”

“開車十五六個小時。”

林誘點頭,問:“你明天幾點走?”

楊霖說:“下午走,晚上在雪城住一晚,後天一口氣開到成市。”

林誘擡了擡下巴:“帶上我吧?我明天也回去了,後天晚上的機票,感覺差不多。”

楊霖手頓了頓:“這麽快?”接着習慣性地表示,“多玩兒幾天呗?”

汪諾看了他一眼。

許燎坐在鋪了毛氈的炕上翻書,手指頓住,也看向林誘。

林誘無奈:“上班啊。玩了幾天,心裏有些心虛感,再不回去老板看我這個态度,說不定直接把我炒了。”

“行,”楊霖說,“我明天載你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林誘說要走,客棧裏的氣氛輕松了不少,汪諾看了看她,說:“明天降溫,穿兩件厚衣服走。”

林誘點頭:“好的。”

她來的時候擺明了要帶許燎一起走,現在還是一個人回去,不用說大家心裏都有數。楊霖問她:“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今天搞頓好的,給你送行。”

不過,林誘臉上完全沒有絲毫狼狽,氣定神閑往許燎身旁一坐:“不用,就随便吃。”

她問許燎:“中午還給我做飯嗎?”

許燎手指頓住,黑色的眸子看向她:“做。”

“那就好。”林誘笑了笑,撐着手臂往後靠,打了個呵欠。

汪諾跟林誘莫名聊了幾句。

汪諾:“聽說你現在當律師?”

林誘:“嗯。聽說你學的英語?”

汪諾:“嗯,我沒別的本事,高中就英語好。”

林誘簡單道:“我記得你語文也挺好的。”

汪諾露出回憶的表情,片刻,搖了搖頭:“成績最好的還是你。”她說,“以後有機會出來吃個飯吧。”

林誘沒回答,出門遛彎去了。

等她出門,楊霖才松口氣,如臨大敵地看許燎:“意思又是掰了?”

許燎搖頭。

楊霖對他倆的感情線完全看不懂,但他也知道感情這東西本來就很複雜,擡頭看了看林誘在陽光下走遠的背影:“林姐不會很傷心吧?”

許燎頓了一下。

“林姐一直比較能裝,連我都知道。”楊霖道,“林姐估計現在很傷心。”

許燎低頭,手指無意識抓緊。

楊霖很迷惑:“你們不剛才還你侬我侬的嗎?怎麽一瞬間她又要自己回去了?”

許燎看着虛空中的一點,被反複催促,才苦笑了一下:“我過不去。”

楊霖:“什麽過不去?”

“以前那道坎,我過不去。”許燎說,“我害怕了,你知道嗎?我害怕對她剛有期待,又面臨失望,只要陷入愛情,我就是被動的一方,我怕再被耍得團團亂轉。”

楊霖安靜了下,看着他:“她有這麽可怕嗎?”

“對你們來說不可怕,”許燎說,“但對我來說,她就是毒藥。”

楊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片刻後說:“那你好好想想,我什麽都不勸了。”

許燎走到門口。

客棧裝修得民風淳樸,有當地的原汁原味。除了木樓,偌大的院子和停車場種滿草坪和花,紛紛揚揚,嬌妍萬狀。

陽光雪白刺眼。

林誘一個人走到盡頭的花圃,蹲下身,抱着膝蓋面向另一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看姿勢,很像在哭。

冒出這個想法後,許燎本打算幫楊霖算賬,卻停下步子,視線落在她身上難以挪開。

林誘蹲了好久,似乎在輕輕拭淚。

許燎站了一站,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瘋了,朝林誘的方向過去。

“林誘?”他到身後,取出紙巾。

沒想到林誘轉身,手裏捧着一堆束掐斷根莖的花,怒放奪目,細心地紮成成一小捆,五顏六色,非常漂亮。

“……”許燎後續的話頓住。

腦子裏混亂了一會兒,心想是有病才會覺得她會躲起來偷偷地哭。

林誘晃了晃頭發,看清是他,露出笑。

随即,她探出手,将紮好的花束伸到他面前。

“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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