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我也只是想找回屬*于……
又一刻鐘過去,容純公主所需菜品全都裝入了溫盤。
關明溪由巧兒取下圍裙,又在院子裏提一桶井水起來淨手,拾掇完畢後,幾人才出了瑞和樓的後門。
容純公主府距離瑞和樓五條街遠,便由阿貴駕了馬車前去。
巧兒扶着關明溪坐下,又将兩個食盒放進車廂,咋咋呼呼便開了口:“娘子,我替你去一趟不就是了。”
關明溪扶額,這丫頭還算記仇,都過去這麽些日子了還記得清清楚楚,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睚眦必報的性子也好,受不了誰的欺負,跟頭野貓一樣張牙舞爪。
“公主年紀比你還小,你和她置氣做甚麽?沒得氣壞了身子。”
巧兒哭喪着一張臉,委屈道:“我這不是替娘子不快,公主至尊又如何,像個土匪一般,見了喜歡的東西就想要,人家不賣還想搶。”
關明溪裝作嚴厲觑她一眼,輕拍了肩頭,輕聲哄着:“好了,這樣的話可不許再說,要是被人聽見要抓去牢裏的。”
善王李衡辭做事不拘泥于禮數,可容純公主在百姓口中是為純良之人,善王既然有心讓人來瑞和樓走一遭,想來也是要為妹妹證明清白。
這其中彎彎繞繞,關明溪見慣了高府大院中的事情,倒也明白,只是巧兒腦子一根筋,還是不同她說罷了。
不過關明溪也算心中有底,那關子茹不像是個善茬。
主仆兩人閉目養神一會兒,這時外頭車輪停下,馬蹄聲音也變弱了不少,想來應該是到了公主府後門。
平時有小夥計前來都是放下菜便走,今日還有馬車,兩個守門的小子不由多看了幾眼。
阿貴是瑞和樓的大夥計,公主府的奴才自是大多熟悉,這時便道:“去禀告你們主子,瑞和樓的二娘來了!”
其中一個小子生得壯實,走上前來問道:“是阿貴?二娘又是何人?不曾聽過。”
阿貴神情一滞,不過立刻換上笑容:“昨日你們府中有小厮來點菜,說是容純公主親自點了咱們二娘子,要她送來入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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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依舊茫然,琢磨了半晌也未答話。
關明溪掀開紗簾,冷不丁柔聲道:“既然你識得阿貴,便去禀報就是。”
容純公主府向來守衛森嚴,這還是後門,前門都是有軍士把守,等閑之人都不可靠近。
不過這下頭之人卻不知她要來,難不成公主未曾吩咐?
那人聽關明溪的聲音,明明軟軟糯糯,卻帶着不可置疑的語調,遙遙看了一眼,那貴氣讓人不由低頭,一時覺得是哪家的嫡姑娘,便不敢怠慢,匆匆進了府。
巧兒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險些又要出口相勸,還是瞧着關明溪臉色不太好,才未開口。
不過還是碎碎念叨了一句:“還給咱們吃閉門羹!”
等了半盞茶的功夫,那小子沒出來,倒是出來一個約有四十多歲的郎君,看他穿着打扮,神情步态,一瞧便是府中管事之人。
果*不其然,他提着袍子一角,快步走到馬車前,雙手抱于胸前,道:“公主方才聽說二娘子前來,特意讓我來接,有所怠慢,還望海涵。”
這番話說得關明溪直皺眉頭,這樣一說倒像是她眼巴巴趕來似的。
那郎君見裏頭沒動靜,又道:“仆姓李,娘子還請下車,公主與奉恩侯府的千金在膳廳等着。”
聞言,關明溪心中冷笑,原來關子茹也在,難怪容純公主舉止怪異!
這郎君想來也是容純公主看重之人,居然和宗室同姓,想來乃是賜姓。
便道:“李公辛勞,這就來了。”
阿貴在底下接着,她施施然下了馬車,食盒由巧兒拎下來交給阿貴。
李公從頭到尾都未曾擡頭看一眼關明溪,面上沒有絲毫變化,只道:“随我前來。”
三人跟在他身後,穿過後院進了一道垂花門,又踏過一條長廊,旁邊是小湖,上頭有座涼亭。
再走,便是花園。這時百花開得正好,千姿百态好不惬意。
出了園子,前頭異常開闊,李公停下腳步,轉身說道:“前頭便是膳廳,只二娘一人可入,将食盒交予交予我罷!”
巧兒和阿貴擡眼看了看關明溪,關明溪略微點頭,阿貴這才松了手,不過巧兒甩了頭跺了跺腳。
李公只當沒瞧見:“稍後有小厮帶你們去吃茶。”
說完接過食盒便徑直向前走。
關明溪一時看不出這李公是何态度,一字也未問。
公主府的膳廳都修繕得比旁人要大,在外看都能媲美一般宅院的正房大小,不用想,裏頭也定是奢華富貴。
廳中一張方正的膳桌,上頭擺着一些精致的瓜果,還有幾枝嬌豔欲滴想來是清晨從花園子裏剪來的牡丹,距離五步遠的案幾上擺着香爐,淡淡的白芷味道,呈煙霧飄渺之态。
正中坐着容純公主,手裏拿着一個鈴铛把玩,右側坐着的便是關子茹,捏着帕子時不時往外看。
公主身邊侍女采香,正剝了紫紅色葡萄往公主口裏送去。
關明溪進來便吸引了衆人的目光,關子茹的眼睛毫不掩飾地黏在了她的身上。
只見她穿着杏色上襦,領襟上有刺繡白鶴,大臂外側亦是有白鶴兩只,下襦裙青綠色,上頭頗有章法地繡着幾朵芙蕖,底部一周乃是金絲線勾勒一圈花紋。
發間一支常戴的銀簪,一支步搖,步搖中心一顆色澤極好的珍珠,顏色明亮,配上幾顆小珍珠,加上流蘇,說一句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關明溪也迅速打量了一番二人,也許應是在府中,所以容純穿衣簡便,發髻上也随意插着金簪。
雖尚小,美人坯子倒是注定的,不愧是公主之尊。
倒是關子茹像是要參加宴會一般,盛裝打扮,就連口脂、胭脂也明豔得很,卻是渾身壓不住這外表的貴氣。
關明溪有禮有節,先是道了一句公主好,再轉向關子茹:“見過姑娘。”
她不叫尊稱,也不叫娘子,而是喊*“姑娘”,生生将兩人關系隔了老遠去。
容純見此,嘴裏喃喃愣是一句話沒說出口,作為七哥曾經的未婚妻,這會兒見面倒是有些難為情。
關子茹不同,像是與關明溪多年不見的手帕之交,急忙站起身說了一句:“終于把二娘盼來了!”
容純這時沒工夫看二人你來我往,李公已經将食盒中的佳肴都擺了出來,一道道賣相絕佳,色香味俱全,光是那味道就讓容純咽了口水。
京中這樣多酒樓,她喜愛吃瑞和樓的菜不是沒有緣由的,當然是有過人之處。
這幾月可把她饞得狠了,今日關子茹一大早便來了,同她說午膳叫了瑞和樓的菜,她也顧不其他,便盼星星盼月亮等到了現在。
方才李公得了守門的消息,前來同容純禀報,說是關明溪親自送來的,她還驚訝了一瞬,關子茹便在旁說,這是她請來的,想要借公主之地結清兩人的恩怨。
容純自是樂意至極,便派了李公去接。
她從采香手裏接過沉香木筷,見關明溪還站着,便道:“賜座,你與子茹挨着好了。”
那凳子不是同兩位貴人并排的,而是稍稍靠後一些。
關明溪從容坐下,只是她向來嗅覺靈敏,聞見關子茹身上濃烈的脂粉香味,活像在脂粉中腌漬了幾日出來的味道,險些沒嘔吐出來。
偏偏關子茹仿佛不知一般,臉上無辜得很,衣袖翻轉間說道:“二娘子,我今日是向你賠罪的。”
關明溪皮笑肉不笑,搖頭:“我倒不記得和姑娘有何恩怨?”
關子茹斟了一杯茶,要遞過去,可關明溪清楚看見她只用兩根手指拖着茶杯,便雙手伸過去穩穩接住:“姑娘若是要說三月前在侯府一事,大可不必,此事已成定局,你我二人都是無辜之人。”
關子茹笑容一僵,倒是未曾想過關明溪這樣大方說出口,還是當着容純的面。
而容純雖一心撲在餐食前,耳朵卻四聽八方,這時便要給關子茹解圍,含糊不清說道:“二娘,子茹是覺得你們之前鬧得不愉快,她總是覺得愧對于你,夜裏連覺都睡不好。”
關子茹跟着點點頭,還裝腔作勢捏了手絹摁眼角。
關明溪內心宛如劃過一道閃電,只覺腦子轟轟亂響,這關子茹蠢得……
關子茹繼續道:“二娘,我知你還怨恨我,恨我讓你失去婚約,被爹娘抛棄,還被這京中衆人所恥笑。”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可我也只是想找回屬于我的東西!”
“可是,當我聽說你還在瑞和樓做幫工,我真是心中酸楚,身為一個女子居然……”
她一言一行看不出來有多“愧對于”關明溪,倒是将關明溪這些日子所受都說了出來,侯府的嫡姑娘,無事還要關心關心市井中的娘子,也不知為的是那般?
關明溪懶得與她打太極,這樣的段位還不配和她多說兩句,便站起身來開口道:“我爹娘從未抛*棄我,倒是姑娘你忘了養父母的養育之恩。再者,他人之言我從不在意,姑娘怎麽還比我還清楚許多。最後,我在瑞和樓乃是自願,爹爹受傷,我替他去幫襯大哥。”
關明溪指了指桌上的膳食,道:“這些都是出自我手,我并不覺得女子在庖屋之中有何不妥。”
此話一出,就連容純也愣了愣,看了一眼手中夾着的魚肉,又看了一眼關明溪,臉上布滿了“難以置信”四字。
關子茹也震驚于關明溪的落落大方,連假惺惺又虛僞的眼淚也忘了擦拭。
這時,門外有一高大的身影,道:“還真是伶牙俐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