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說咱們二娘在法興寺做了……
幾人草草用過飯,關明溪回到家中已是末時。
她徑直去了東廂房,潘四娘恰好午後小憩起身,見到關明溪默了一瞬,由着劉婆子給她穿衣裳。
半晌才道:“人沒事便好。”
而後又問:“我聽說善王也在?”
“嗯,公主去請的。王爺帶了太醫來。”關明溪接過劉婆子手裏的外衣,輕輕淺淺地在潘四娘耳旁說着話。
潘四娘張開手臂,任由關明溪給她系腰帶:“那咱們吳家又欠下人情。”
“事發突然,還好有衆人相助。”
“今年都是些什麽事兒,還是趕緊過去,我這老婆子經不住這一日日的……”潘四娘又有些後悔那*日沒跟着一道去,想想現在後悔也是無用,獨自糾結罷了。
關明溪順話趕話:“阿娘年貨備了多少?明日我同你一道出去走走。”
“嗯,也好,還沒備齊呢。”
潘四娘将衣裳穿好後,母女倆便坐着吃茶談話,都心有靈犀沒再提煩心事。
早前做的安神香燃在香爐裏,煙霧袅袅,又有安神之用,關明溪撐着頭都覺得有些困頓。
“你要是累了,便回屋躺會兒。”
關明溪搖頭:“不了,這都快用晚膳了,睡下去可就起不來。”
“呸呸呸,什麽起不來,盡胡說。”
關明溪手裏抱着湯婆子,手心都出了薄汗:“阿娘晚上想吃些什麽,我去做。”
“也沒什麽想吃的……”
屋外傳來一道腳步聲,緊跟着阿貴的聲音響起:“夫人、娘子,善王着人來送東西。”
關明溪瞌睡蟲都走了大半:“進來。”
阿貴手裏捧着一個青色絲綢包袱,道:“一個侍衛送來的,說是咱們二娘在法興寺髒了繡鞋,王爺便買了來。”
“人呢?”
“已經走了,送到守門的小子手裏便走了。”
“來,給我瞧瞧。”
巧兒接了過來,遞給關明溪。
包袱裏果真着兩雙繡鞋,關明溪拿着随意比劃一番,潘四娘見此便皺眉道:“這鞋瞧着尺寸剛好。”
關明溪也點頭:“好像是差不多。”
“二娘要收下?”
“不好看麽?”
潘四娘認真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怔怔道:“好看。”
“你要是喜歡便留着。”
關明溪讓巧兒收起來,送去西廂房。
她和阿貴一道出了門。
阿貴回頭看了四周無人,鬼鬼祟祟地拉了巧兒的衣袖:“咱們娘子怎麽從法興寺回來,就變了個人?”
“胡說八道,我和娘子日日在一起的。”
阿貴撇了嘴:“我還以為娘子不會收善王的東西。”
“你懂什麽,善王一心一意,咱們娘子又不是配不上他。”
巧兒神經大條,反倒是阿貴細心些,他琢磨了一會兒,又道:“我說怎麽覺得哪裏瞧着不對勁,還真是……”
巧兒睨了他一眼:“我同你講,娘子說了這事可提不得,沒了敗了名聲。”
她雖然不懂其中深意,卻也知道輕重,便順嘴囑咐了一番。
阿貴一想,也是,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他們不管好嘴巴,指不定外頭說多難聽。
兩人在這為關明溪操心,潘四娘就更愁了。
屋子內擺着果子蜜餞,潘四娘卻一口也吃不下。
“二娘,善王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咱們清清白白的姑娘,這東西也不能亂收。”
關明溪沒有那些個封建殘餘思想,也不打算說服潘四娘,畢竟已經是幾十年刻在骨子裏的。
“阿娘無需擔憂,我自有分寸。”
“話是這樣說,我做娘的又怎能不擔心?善王可有許你側室之位?”
潘四娘這樣問也是情理之中,當初關明溪有奉恩侯府做後盾,正妃之位也信手拈來。
京中成婚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更別提王爺要求娶的姑娘。
此一時彼一時,不說李衡辭如何,宮裏的又會怎樣看待關明溪的身份。
“沒說什麽側室不側室的,阿娘你擔心也是無用,我會顧好自己。現下你緊着身子,嫂嫂回來還得靠你開解開解。”
關明溪将話頭引到了徐六娘身上,潘四娘這才暫時沒想她的事。
她靠在潘四娘肩頭,微微撒嬌道:“阿娘,我想吃合義齋的糕點。”
“好,讓阿貴和巧兒去買吧。難得你有想吃的東西。”潘四娘笑容挂在嘴角,撫了撫她的發絲。
劉婆子喚人來吩咐下去,是以阿貴還沒歇腳便帶着巧兒馬不停蹄往外走。
潘四娘無事,拿了繡花的樣子說要教教關明溪。
關明溪在侯府不喜,從來沒有認真學過,這會兒潘四娘親手要教,便來了興致。
也不是什麽特別複雜的,一只活靈活現的蝴蝶。
潘四娘在閨中時,繡活算不得多好,與關明溪比自然強了許多,方才不知為何,心裏頭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閑來無事,便想着繡點東西打發時間。
關明溪偏頭仔細學着,卻發覺着實有點難,樣子全靠腦袋自己想,又要留意着手下,別戳了手指頭。
待她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繡了蝴蝶的翅膀出來,巧兒才拿了油紙包的糕點回來。
她腳步有些急切,關明溪沒在意,鋪開了手上的絹布,朝巧兒招手:“你瞧,我剛剛跟阿娘學的。”
雖說是醜了點,可還是看得順眼,畢竟第一次認真做,關明溪還有些滿意。
巧兒沒應聲,一張俏臉皺成了老太太,也不顧潘四娘在這,插着腰氣哄哄地道:“娘子,你可知我出去遇到了誰?”
“誰呀?惹你生氣了?”關明溪這才擡眼看了巧兒的神色,不過也沒上心,她向來火氣大,沾了些什麽便會氣惱半晌。
劉婆子砸了嘴:“巧兒,怎麽和姑娘說話的!”
巧兒那股火氣沒下去,拍着胸口道:“瑞和樓隔壁三個鋪子,那家賣折扇的李大娘,也在義和齋買糕點,我還沖上去給人家笑眯眯叫了聲好,你猜人家怎麽說?”
關明溪挑了眉頭,輕聲問:“說什麽了?難不成說你臉上沾了飯粒。”
伸手不打笑臉人,關明溪還真想不到她會說什麽,将巧兒氣成這幅模樣。
“哎呦,我的好娘子,你快別打趣了。”巧兒委屈道,“那李大娘說你在法興寺上頭做了羞恥之事,她家還有未出嫁的姑娘,讓我離她遠些。”
“說你借着祈福的借口,和嫂嫂一同去了法興寺,為了與他人茍……茍……”
巧兒最終還是沒說出口,關明溪知曉她性子,一直以來也沒刻意壓着,可那樣難聽的話她卡在嗓子眼,還是說不出來。
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巧兒只覺關明溪的嘴跟開了光似的。
潘四娘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巧兒?那李大娘與我們也是老相識了,又怎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夫人,別說您不信,就是我也沒想到,瞎話張口便來,要不是阿貴攔着我,我非要把她嘴給撕爛了去。”
關明溪也收斂了神色:“她還說了些什麽?”
巧兒嗫嚅着嘴,洩了一口氣才緩緩道:“她還說咱們娘子巴巴地想往善王床上跑,跟去了法興寺,在佛祖面前也不害臊,說被嫂嫂撞見後,吓得滑了胎。”說着碎了一口,這話髒嘴。
“她又是從何得知六娘有喜的?”潘四娘這會兒也氣得不輕,先不提徐氏,便是關明溪未出閣的姑娘,引了這樣的話頭來,洗都洗不清。
她當即便起身,朝劉婆子道:“給我拿褙子來,我倒是要去瞧瞧這李大娘是何意,居然敢這樣編排二娘。”
劉婆子也吓得不輕:“咱們娘子一清二白,白的哪能說成黑的呢?”
巧兒虛攔了一把:“也不止她這樣說,我去義和齋時,有好幾位夫人姑娘,她們朝我指指點點,離我老遠,像是我身上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似的。”
她說得嗓子眼兒發幹,咽了咽口水繼續道:“阿貴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我真是同她們鬧起來,只怕是要傳得更難聽。”
“阿貴去哪裏了?”關明溪心下一沉,按理來說,他們午時才進城,消息又怎會傳得這樣快,難不成早就傳開了?
“阿貴将我送到門外,他就去打聽消息了。”巧兒憤恨得要命,又有些後悔方才沒能讓李大娘住口。
“好了,那便等一等。”關明溪指了一個小杌子,讓巧兒坐下,又将潘四娘按回了太師椅上,“阿娘莫急,看阿貴怎麽說。”
關明溪對無風起浪的說辭,倒沒有巧兒這樣大的怒氣,只是既然來了這裏,便要遵守這裏的規矩,比如女子的名聲。
她不能讓吳家蒙羞。
潘四娘坐立不安,茶水也沒喝上兩口。
外頭冷風四竄,好在還沒下雪,幾人候着阿貴,只覺時辰過得比尋常都要慢。
天邊擦着黑時,劉婆子點起燭火,阿貴才回了宅院。
他徑直往東廂房來,手剛碰上門框,巧兒便已經開了門:“夫人和姑娘都等着呢!打聽到什麽了?”
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阿貴本就神色難堪,總之關明溪見到他的那一刻,便心頭“咯噔”一跳。
“外頭私下裏傳得繪聲繪色,說咱們二娘在法興寺做了愧對佛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