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真相水落石出
邵行與江天的第一場情事,抛開身體上的感覺不說,彼此都沒有感到愉快與幸福,尤其是江天,他承受着身體與心理上雙重的痛楚,幾乎要被逼得崩潰。
最開始的時候他固執的梗着脖子,扭開頭,因為痛楚和屈辱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倔着脾氣。
但漸漸的他就受不了了,邵行太狠了,自己太疼了,他忍不住去推拒,去反抗,然後他絕望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從這場暴力的情事中掙脫,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哭了之後,邵行反倒是溫柔了一點兒,俯下身,與他額頭相抵,不斷的用親昵的話哄慰他。
可惜那時候江天已經神志不清,無法感受到這一絲溫情了。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大概就是邵行這樣的。在那幾年裏,邵行親手把江天對他的好感與親近敗得一絲不剩,幾乎反目成仇。
“如果我當時再耐心一點兒,再溫柔一點兒,情況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時至今日,邵行無聲的注視着江天熟睡的臉,生平第一次嘗到名為後悔的苦楚,從內到外連着舌尖都散發着苦澀的味道。
其實他很清楚時間不會倒流,只能盡力彌補,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當時能放下主人高高在上的身份,正常的去追求他,結果會怎麽樣。
他伸手撥開江天額前與鬓邊的碎發,露出他恬靜的眉眼,然後輕輕的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與邵行不同,江天現在正在沉睡之中,并且做了夢。
興許還真是臨睡前邵行使的小把戲起了作用,江天再次夢到了妖魂的記憶。
最開始自己身處于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什麽也看不清。江天估摸着這是在夜晚沒開燈的房間裏,他心裏還嘀咕,怎麽每次做夢都是深更半夜,怪瘆人的。
很快他便聽到身邊有人小聲說話,稍微辨認了一下,就認出這居然是小夏的聲音。
聲音窸窸窣窣的,很低很輕,就像是在向誰訴說什麽似的。
“…我不明白叔叔嬸嬸為什麽這樣對我,我很聽話,上課認真聽講,作業也有很認真的完成,可是他們卻不喜歡我,上次嬸嬸發脾氣,把我剛寫完的作業撕掉了,還讓我去陽臺罰站,下雨了,好冷……”
Advertisement
“幸好隔壁的姐姐發現了,過來給我說情,嬸嬸才叫我進來在客廳裏罰跪…屋裏很暖和,所以就算罰跪也比在外面開心。”
……
“今天我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碗,嬸嬸就打我了,好疼,我趴在地上站不起來,又要請假不能上學了…叔叔在旁邊笑我,可能我真的很可笑吧…”
“我好餓啊,但是嬸嬸說我吃的太多了,不能多吃,我夾菜的話,嬸嬸會用熱水燙我的手…是不是別的小孩都吃得很少啊,我不正常嗎,都喝了半碗粥了,還是沒有飽…可能是我不正常吧…”
……
“我有點兒想爸爸媽媽了,可叔叔說沒有他們的號碼,所以沒辦法給他們打電話…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看看我呢…”
最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小小的嘆了口氣,說道:“我一個朋友也沒有,你要是會動就好了,我們就能一起玩了。”
江天聽到這裏,憤怒之餘,又感到一絲疑惑。
最開始他以為小夏是在自言自語,可聽這最後一句,似乎又是在和別人說話。
江天想了想,明白了。對了,白天時小夏說過他偶爾會對着木偶說話,大概這場夢就是他跟木偶說悄悄話的場景吧。
江天只覺得心酸,這個孩子是過的多苦,多麽的無助,才會對着一個不會回應的木偶訴說自己的悲傷啊。
夢境到這裏就結束了,但江天并沒有醒,他陷入了沉睡之中,并且很快就跌入了第二個夢境。
在第二場夢中,江天感覺’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身上蓋着白色的被子。
之所以能看清被子是白色的,是因為卧室裏雖然暗,但不遠處的上方有一盞奇怪的、長條形的燈,微光勉強照亮了房間。
江天發現這間卧室的天花板非常低矮,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似的。很壓抑,讓人覺得不舒服。
很快,‘自己’掀開被子,走下了床,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最後停在了桌前。
江天本以為是小夏半夜起來去廁所,直到他看見了一樣不同尋常的東西,才陡然明白了一切,後背頓時湧上一陣寒意,刺骨入髓的冷。
他看到這所謂的桌子中央,擺着一個水桶一般大的藥瓶,上面沒有撕幹淨的商标清晰可見,裏面還插着幾朵野花…
真相水落石出,這裏根本不是什麽卧室,而是小夏書桌裏的抽屜,周圍的家具也不是家具,而是小夏親手用廢品制作的小玩具。
那麽妖魂其實是…附着在這個木偶身上。
這個巴掌大的、被雕刻成西方士兵模樣的木頭小人,因為被一片妖魂所附身,便擁有了視覺、聽覺,并且可以控制自己的手腳,像活人一樣行動。
木頭小人向那道長條形的亮光走過去,離近了江天才發現,這并不是一盞燈,而是抽屜沒關好,留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外面的光通過這條縫照了進來。
木偶一手撐着抽屜,一手撐着頭頂的’天花板’,将縫隙弄大了一些,然後爬了出去。
它出去之後,似乎并不準備跳到地上,而是雙手抓住桌沿,翻到了桌子上面去。
大概是小夏臨睡前忘記拉窗簾,月光毫無阻礙的照進房間,也照亮了周圍的擺設。
江天第一次以這種視角去看世界,詭異中又帶着一些新奇。那些書就像牆壁一樣又高又大,厚厚的作業本像床墊一樣,黑色的簽字筆如同一根圓木,橫倒在腳下。
木偶繞過這些障礙物,抱起一塊橡皮來墊腳,從水缸般的筆筒中拽出來一樣東西。
——一把美工刀。
然後他又跳到窗臺上,順着窗簾爬了下去,費力的抱着美工刀,身體搖搖晃晃的向單人床走去。
伴随着這搖晃的視野,江天不由得緊張起來:它這是要幹什麽,為什麽拿着刀,它要對小夏不利嗎?
江天甚至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它,卻忘了夢裏的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但所幸木偶并沒有打算傷害小夏,它只是爬到床上,抓着褥子鼓搗了一會兒,弄出一個小鼓包來。然後它便坐在這上面,挨着枕頭邊,雙手托腮盯着熟睡的小夏看,一邊看一邊嘿嘿的笑:
“小夏…小夏…是我的朋友……”
江天驚了,他居然連說話都會!江天隐約記得它的嘴好像只是用黑墨水畫的一道弧線吧,怎麽張開的?又是怎麽發出這種又輕又細的聲音的?
木偶繼續自言自語的絮叨:“朋友要互相幫助……傷害朋友的人,不能原諒……”
它很快又抓着床單下去了,撿起地板上的美工刀,使勁推開掩虛的房門,走了出去。
江天跟随着它的視野,來到了吳庸夫婦的卧室。它爬上吳庸的床,用一種憤恨的目光瞪着他們。江天忽然醒悟,難怪第一場夢裏的視線高度那麽奇怪,原來是這樣。
木偶喉嚨裏發出低啞又詭異的聲音:“壞人…該死,壞人…該死。”
說完,它推出美工刀的刀片,狠狠的割破了吳庸的手指,一道淺淺的血痕出現了,滲出了一絲鮮血。
但這疼痛對睡熟的人來說幾乎無法察覺,木偶又繞到了床的另一邊,用同樣的方法在吳庸妻子手上也劃了兩道傷口。
但這次吳庸妻子似乎在夢中感到了疼痛,無意識的一揮手,把木偶揮到了地板上。
木偶抱起美工刀,像做賊似的,飛快的逃走了。
夢境到這裏就結束了,江天卻半天沒回過神來。他就如同經歷了一場黑暗童話歷險記,幾乎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一切。
但這并非天方夜譚,邵行說過他的妖魂被自己加持過,有些奇妙的力量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江天實在是沒想到,妖魂既不在女人身上,也不在孩子身上,而是在一個玩具身上。
這就像你一個警察去查案,密室殺人案裏就倆嫌疑人,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正當你糾結到底是哪個的時候,破案了,犯人是密室裏的老鼠……
這讓人的心情何其複雜。
江天很快醒了過來,一看表,才半夜兩點。
他連續不斷的拍着旁邊的人,低聲叫道:“邵行邵行邵行邵行!”
邵行無奈的抓住他的手腕,“醒着呢。”
他頓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訓斥道:“還有,寶寶,你得叫我主人。”
雖然他嘴上這樣說,但眼裏的笑意卻非常溫柔,也許在這裏,‘主人’這個詞并非代表嚴明的上下關系,而是一個江天曾經親近他的證明,是充滿愛意和甜蜜的稱呼。
江天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提起這個,而且對方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怪,怪…怪膩歪的……
江天沒時間細想這些,他三言兩語把剛才的夢給總結了一下,最後說道:“我是真沒想到,妖魂還有這神奇功效。”
邵行并不怎麽吃驚,臉上的笑意一如既往,“是有這樣的可能,倒也不算稀奇,你楚尤叔叔以前還弄過一陣的傀儡紙人呢。”
江天一愣,“啊?我怎麽不記得?”
“你還小呢,那時候你一看見他的傀儡就追上去,又咬又踩,把他辛辛苦苦做的紙人攆的滿院子跑。”
“我這麽厲害嗎……不對不對,扯遠了。”江天趕緊說正事,“那現在該怎麽辦,怎麽把妖魂拿出來?”
邵行剛想說話,突然從門外傳來一聲女人凄厲的尖叫,兩人對視了一眼,迅速的推開門,江天一馬當先,擡腳踹開吳庸夫婦卧室的門,率先沖了進去。
緊接着他就愣住了,只見臺燈亮着,卧室中央的大床上,吳庸雙目緊閉,面目灰白的側躺着,而夢裏的那只紅衣士兵木偶站在他的頭上,手裏拿着一根尖細的毛衣針,已經深深的插進了他的耳朵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