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孩子壞孩子

江天忍不住捂住了嘴,睜大眼睛,後退了一步。

這種場面太有沖擊力了,雖然沒有怎麽見血,卻比被捅了一刀還要瘆人,那根毛衣針是通過他的耳朵插進了腦袋裏,說不定已經損傷了大腦神經。

在看到這一幕之前,江天從沒意識到只有手掌大小的木偶居然還能殺人,它明明那麽小,看起來可憐又無害,怎麽會殺人呢?

吳庸妻子穿着睡衣,癱坐在一旁,瞪大眼睛,已經完全吓呆了。

江天腦子也懵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對了,救護車…”江天趕忙去摸手機,忽然聽到身後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小夏踩着拖鞋,揉着惺忪的眼睛走了過來,又困又不安,“怎麽了?大家怎麽都在這裏?”

他一邊說着,一邊向他們走去。

江天立刻意識到這個場面不能被孩子看見,他沖過去想用身體擋住小夏的視線,但是晚了一步,小夏已經清清楚楚的看見了。

他看見了昏迷不醒的叔叔,看見了被吓呆的嬸嬸,看見了那根毛衣針,同時,也看見了那個正在往下爬的木偶。

小夏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腿一軟癱坐在地板上,吓得大哭了出來。

江天連忙蹲下身抱住他,不斷的安慰着,“沒事沒事,別害怕,是做夢,只是做夢而已,別怕……”

木偶跳下床,搖搖晃晃的向小夏走過去,它茫然的望着他,兩顆黑豆眼睛裏滲出紅色的液體,本來向上的弧線嘴巴也開始向下垂,變成了一個難過的表情。

它用一種嘶啞詭異的聲音叫着:“你為什麽哭啊…我幫你報仇了啊,你不高興嗎…我們是朋友,是朋友,對不對……我現在會動了哦,和我一起玩吧……”

那聲音尖銳刺耳,就像用指甲刮黑板似的,令人渾身上下抓心撓肺的難受。

小夏低低的尖叫了一聲,用力的捂住耳朵,使勁往江天懷裏躲。

他哭着,“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害怕,小江哥哥,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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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不可置信的向他沖了過去,聲調驟然升高,幾乎是在喊了,“為什麽!我愛你啊,我愛你啊……!”

但是他沒能再看小夏一眼,因為邵行中途把它截住,兩指微微用力,将它生生的捏碎了。

木偶的腦袋啪嗒一聲掉在地板上,黑豆眼睛固執的望着小夏的方向,嘴巴機械的一張一合,如同超市裏賣的發聲泰迪熊一般,徒勞的重複着: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很快邵行将妖魂從木偶身體裏取了出來,于是它徹底的不動了,又變回了原本普普通通、沒有生命的木頭小人,唯一的區別是,它現在碎了。

救護車最終還是來了,将吳庸拉進了醫院。

後續的事情就是邵行一手操辦的,江天沒有怎麽參與,但他知道了最後的結果。

吳庸腦神經受到了損傷,至今躺在醫院裏沒有醒,醫生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有可能因此變成植物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過來。

吳庸的妻子因為驚吓過度,整個人都仿佛自我封閉了一般,不說話,經常坐在某個地方動也不動,只要有人接近就發瘋似的尖叫,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而最荒唐的是,小夏的親生父母還專門從遠方趕回來照料他們,并且因為這件事,他們決定轉業,把船賣了,在內陸做些安穩的生意,正好也能把小夏接到身邊照顧。

江天不知道小夏有沒有跟爸媽袒露自己被虐待的事情,但不管怎麽樣,他總算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了,不用再過那樣的苦日子。

江天希望他能忘記那晚的噩夢,像普通孩子一樣,健健康康的長大。

事情結束後的第三天,江天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手機落在了吳庸家裏。

像手機這種天天不離手的東西怎麽會現在才發現丢了呢,實在是江天這兩天心不在焉的,總想着小夏的事情,基本上沒想過要碰手機。

吳庸現在家裏肯定沒人,也不可能找誰送來了,江天将目光投向邵行,明示他幫幫忙。

邵行無奈的嘆了口氣,“先親我一口,再說別的。”

“……”這回江天得寸進尺、變本加厲,連手都不親了,直接拽過胳膊來,低頭親了一下衣袖,非常非常的敷衍了事。

邵行:“……”

改天得教教他誠信做狗,連個吻都缺斤少兩的,這可不行。

但是既然答應了人家,也不能食言,反正吳庸家裏現在也不可能有人,于是随便挑了個時間,帶他回到了那所房子。

屋裏的擺設和那天沒有什麽不同,除了空無一人,江天有些唏噓,一邊嘆息着一邊走進客卧,去找自己的手機。

他把床頭翻了個遍,連個手機影都沒發現。

最後他又想起自己在小夏卧室裏玩過,手機也有可能丢在了那裏。

江天推開小夏卧室的門,看到了那個書桌,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拉開了抽屜。

出人意料的是,裏面那些手工制作的簡樸小家具已經被清理掉了,原本滿滿當當的抽屜現在很空曠,只有中間擺放着江天的手機,旁邊還放着一個看起來很舊的小攝像機。

江天愣住了。

手機明顯是小夏給他放到抽屜裏的,那旁邊的攝像機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小夏早知道他會回來,這個攝像機是為他準備的?

“我想,你打開看一看就會明白了。”

江天看了一眼邵行,猶豫片刻,伸手把攝像機拿了起來,打開了。

攝像機的電量還有一格,江天看了一下內存卡,發現裏面只有一段視頻,以拍攝日期命名,這麽說,這視頻是上個月拍攝的。

江天心裏忽然有種抵觸的感覺,他感覺只要自己看了這段視頻,某種令他難以接受的真相就會浮出水面。江天想逃避,甚至想把攝像機丢掉。

邵行從背後按了按他的肩膀,輕聲哄道:“沒關系,看吧。”

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從肩膀被按壓的地方傳遞了過來,江天深吸了一口氣,點開了這段視頻。

視頻一開始就是在小夏的房間裏,從窗外看應該是晚上,小夏的臉出現在鏡頭,看他的動作似乎是在調整攝像機的位置和朝向,最後攝像機對準了床邊的書桌。

很快小夏就消失在了鏡頭中,燈也關了,大概是睡覺去了。但是他沒有拉窗簾,所以月光毫無保留的傾灑在卧室裏,很清晰的勾勒出家具的輪廓。

接下來鏡頭就仿佛靜止一般,沒有任何變化。

江天按着32倍的快進鍵,過了很久,書桌的抽屜忽然自己動了一下,緊接着被從裏面向外推開。

江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髒砰砰跳了起來。

下一秒,那只熟悉的木偶從抽屜裏爬了出來,翻到桌子上,費力的抱着散亂的簽字筆四處走動,将它們擺整齊。

它似乎只是在為小夏收拾書桌,然後便坐在桌沿上,癡癡地盯着床的位置看。

過了很久很久,天色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它才又回到抽屜裏。

天完全大亮之後,小夏穿着睡衣走到桌前,沉默的盯着桌面看了一會兒,然後又猛地沖到攝像機跟前,伸手拿住了它。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江天卻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段視頻表明,小夏居然早就知道木偶是活的?!可那天晚上,他好像對這些完全不知情似的,哭得那麽害怕……

江天不敢去深想。

邵行毫不留情的揭露了這殘忍的真相,“就像你想的那樣,他知道木偶是活物,所以故意對它訴說自己的痛苦,誘導它去殺死吳庸和他妻子,沒錯,他利用了木偶的愛。”

江天茫然的張了張嘴,“可是……”

“可是他還是個孩子,他還那麽小?”邵行意味深長的道,“當初你看到木偶殺人的時候,心裏是怎麽想的?”

江天愣了愣,下意識回答:“它明明那麽小,看起來可憐又無害,怎麽會殺人呢…”

他明明那麽小,看起來可憐又無害,怎麽會殺人呢……

江天把攝像機放回抽屜裏,坐在椅子上,伸手捂住了臉,低聲道:“那小夏為什麽要把攝像機留給我?”

“應該是想告訴你真相吧。”邵行緩緩說着,“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如果一直把這件事藏在心裏,恐怕會被折磨得瘋掉,所以他選擇傾訴出來,并且選擇了以後不會再見面的你。”

江天一時說不出話來。

其實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沒用了,小夏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去和父母一起生活。

江天願意相信小夏做這一切是出于被虐待的反擊,是出于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不是人性根本裏的惡意。

所以江天在離開之前,把這段視頻删除了。也許是出于私心吧,他希望這一切都到此結束,不要再發生任何變故。

不過……

“難道說,你早就知道這一切了嗎?”

江天狐疑的盯着邵行,後者笑了笑,“只是猜測而已,就像你一進門就發現吳庸太太是個很刻薄的人,我在看到那孩子的時候,就知道他不簡單。”

末了,他又補充道:“你太善良了,又對孩子完全沒有戒心…”

江天嘴硬的頂嘴,“對小孩有戒心才不正常吧!”

“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總之倆人一邊吵吵鬧鬧,一邊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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