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是愛他

之後的事兒就很簡單了,江天他們趕回村子裏的時候,正巧碰上村長帶着幾個壯年男子給劇組下/藥,要向他們動手,于是人贓俱獲,把他們逮個正着。

報警之後,警察們迅速出警,将整個文善村圍個水洩不通,又在後山的山洞裏發現了考古隊的屍體,于是一切都水落石出。

村子裏的主犯以及其他從犯都被警察押走了,等待公訴結果。

公事處理完之後,江天就必須處理自己的私事了。

盡管有些不忍心,江天還是跟知秋說了自己妖魂的事情。

知秋垂下眼簾,低聲道:“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麽會有這種好東西落在我身上呢,原來是你的。”

她沉默了一下,問道:“如果拿走了這片妖魂,我會怎麽樣呢?”

邵行平淡道:“會和其他死人一樣,魂歸天,魄歸土,徹底的消失。”

“不會轉世輪回嗎?”

“沒有那種東西,都是迷信。”

知秋稍微有點兒傷心,“哦,這樣啊。”

爾後她又打起精神來,“不過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我多‘活’了一年多,也足夠了,是時候還給你了。”

“不過…”知秋遲疑的道,“能不能等到晚上?給奶奶準備過冬的柴火還沒劈好,給我點兒時間把那些弄完。”

邵行搖了搖頭,并不通融,“不行,按照計劃,我們現在就要回程了…”

他忽然一頓,扭頭看見江天已經哭成了狗。

邵行:“不至于吧,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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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淚點極低,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裹着被子縮在沙發上看婆媳苦情劇,把自己看得直抹眼淚。

像知秋與奶奶這樣的劇情,簡直就是長在了他的虐點上,瞬間就把他虐的渣也不剩,

江天抹了把臉,如同婦女保護協會的主席看到受迫害的女性同胞一般,快步走上去,一把握住了知秋的手。

當然現在是白天,他根本握不住,但這并不影響他的情深意重。

江天毫不猶豫道:“我不要了,妖魂給你了,好好陪着你奶奶!”

邵行沉下臉,開口警告他,“寶寶,你屁股癢了是嗎?”

江天立刻捂住耳朵,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非常硬氣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妖魂對我很重要,但是就缺一塊而已,又不會死。”

邵行有些無奈,他這話太任性了,跟’捐個腎而已,又不會死’是同一級別的,令人即無語又生氣。

他想訓斥對方幾句,忽然就見江天放下了手,背對着他,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臂,低聲道:“從小到大,我什麽事情都是由你來決定的,就這一次,聽我的行嗎?”

邵行盯着江天纖瘦的背影,忽然意識到這個人确實是長大了。他學會了獨立,也學會了自己做決定,不再是曾經那個不懂事的孩子了。

邵行嘆了口氣,無奈妥協,“定個期限。”

江天愣了兩秒,才明白過來邵行是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他允許自己把妖魂借給知秋,直到她的奶奶去世為止。

江天和知秋對視了一眼,江天試探的舉起雙手,五指張開:“十年?”

他本來以為邵行會否決他,會說太久了,但沒想到的是,邵行很幹脆的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什麽異議。

江天松了口氣。其實想想也是,妖怪的壽命極長,參考楚尤,那老狐貍活了八千多年了,還說自己年輕呢,十年的時間對妖怪來說不算什麽。

江天對知秋道:“那就約好了,十年之後我再來找你,正好文善村離靈豐山也不遠,來去挺方便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邵行呼吸停滞了一下,盡管已經明白了,但還是想确認一下,“寶寶,你的意思是,十年之後,我們在鬼城?”

江天覺得莫名其妙,“當然了,找剩下的妖魂用不了十年時間吧,那時候我們肯定已經回去了啊。”

他說到這兒,忽然頓了頓,想起了剛剛被邵行抓到的那天,他說:我會陪你在人間留一段時間,直到你心甘情願的跟我走為止。

那時候江天還覺得荒誕不經,寧可死也不會跟他回去,結果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就真香了。

江天暗自檢讨,他是不是淪陷的太快了,怎麽感覺人家還沒發起攻勢呢,自己就舉白旗投降了?

江天擡起頭,邵行向他微笑了一下,柔聲問:“怎麽了,寶寶?”

那張臉太好看了,江天心髒猛的跳動了一下,裏面的小鹿像是喝了假酒一般,自殺式的猛撞了起來,把江天撞的暈頭轉向,意亂神迷。

江天好像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輕易的開城門投降了。

……

和知秋告別之後,江天他們便回到了劇組,慢悠悠的開車下了山。

到達山腳的鎮子時,天也黑了,江天坐了一天車,身體疲憊,草草的吃了口晚飯,就回了賓館的房間,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邵行坐在床邊,輕拍着他的後背,哄他睡覺。

也不知道他的撫摸是不是有什麽魔力,江天感覺越來越困,眼睛有點兒睜不開了,慢慢的睡了過去。

見他睡熟了,邵行便俯下身,在他唇邊輕輕親了一口,然後給他蓋好被子,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江天似乎在睡夢中感到了他的離開似的,又或者是沒人撫摸他了,于是很不滿的蹬了蹬腿,含糊不清的說了句什麽,好像是在問他要去哪兒。

邵行溫柔回道:“沒事,我不走,你乖乖睡覺。”

他這麽一說,江天又放心了,迅速的睡了過去。

這時候邵行才輕手輕腳的拉開門,離開了房間。

夜深人靜,圓月高懸于夜幕之上,沉睡于大山深處的文善村,因為少了很多人,所以比平時要更加的寂靜,只有偶爾出現一兩聲狗吠聲,也很快就消散了。

但是在某戶低矮的房子後院,還不斷傳出劈柴的聲音,斧子砸在木頭上,哐哐作響。

知秋用腳踩着柴禾,手裏拿着粗糙的麻繩,把這些柴禾都捆好,打了個結實又方便解開的活結。

她長出一口氣,直起身子,手叉着腰,看着牆角小山似的柴禾堆,自言自語道:“應該夠了吧。”

忽然的,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回過身來,只見籬笆牆之外,一個高大修長的人影慢慢從樹林中顯現了出來,在月光之下露出了那張英俊冷然的臉。

知秋大概是知道他會來,所以并不驚訝,禮貌的向他鞠了一躬,“您好。”

邵行點了點頭,“看來你已經知道我為什麽來了。”

知秋勉強笑了笑,“是的,您來拿回您的東西。”

邵行眼神平淡的看着她,音調也沒什麽起伏,“我和江天不一樣,我不是什麽好人,所以你要怨的話,就怨我吧。”

知秋苦笑着搖了搖頭,“你們都是好人,我知道你是為了他好。”

她扭頭看了看腳邊的斧子和柴禾,“很感謝您給我的這些額外的時間,這麽多柴禾,也夠奶奶冬天燒的了。”

邵行淡道:“她用不着了。”

知秋一愣,“什麽?”

“我會讓人把她接到城裏的養老院,并派專門的護工照顧她,直到她去世為止。”

知秋怔怔的望着他,忽然眼眶一紅,眼淚頓時湧了出來。她緊捂着嘴,竭力壓抑着自己的哭聲,“謝謝,謝謝您…”

她看着落在手背上的眼淚,又哭又笑,“看,我都不知道原來鬼還能掉眼淚…”

屋裏忽然傳來窸窣的聲音,緊接着一個蒼老的嗓音響了起來,擔憂的問道:“知秋,孫女兒,你哭啥子喲?”

知秋連忙擦了擦眼淚,高聲對屋裏喊道:“沒事,奶奶,您快睡吧,我馬上就進屋。”

然後她對邵行笑笑,“我奶奶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她指了指遠處的林子,“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邵行點頭,兩人來到一棵火紅的楓樹下,知秋背靠着樹幹,仰頭看着天上的星光,右手輕輕擺弄着肩膀的辮子。她道:“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您能答應我嗎?”

“說吧。”

“您有沒有可以錄音的東西?”

邵行拿出手機,打開錄音機,遞了過去。

知秋笨拙的擺弄了一會兒,把嘴巴靠近話筒,輕輕的說了起來。

“奶奶,我是知秋,我來看您啦。”

“您中午吃的什麽呀,身體怎麽樣呀?”

“奶奶,我在城裏找到新工作了,挺輕松的,賺的錢也很多。”

“哎,說了您也不懂,我幹的活兒可高深了。”

“男朋友,有呀,結婚啊,再過幾年吧。”

“奶奶,我改天再來看您,您好好休息。”

“……”

“……”

就這麽錄了有兩個多小時,知秋對着錄音機說了無數的話,就像是在心裏預設了未來所有可能發生的橋段,把那些對話全部字句清晰的講了一遍。

末了,知秋将手機還給邵行,眼簾低垂,輕聲道:“我奶奶年紀大,眼睛看不見,腦子也有點兒糊塗了,這些錄音應該能騙過她,讓她以為我還活着…”

她吸了吸鼻子,壓制住從心頭湧上來的酸意,向邵行深深的鞠躬,“總之,謝謝您。”

邵行把手機放回衣兜裏,沒什麽表情,“不用謝我,我也不是為了你,只是如果我不做這些,等江天醒了,他會很讨厭我。”

知秋突然笑了,“您是不是有點兒怕他?”

邵行格外看了她一眼,“是愛他。”

知秋拎起裙角,平生頭一次像淑女一般,微微欠身屈膝行了禮,“那就祝您們花好月圓,長廂厮守。”

邵行向她伸出手,一團金色的火焰無聲的從對方心髒的位置飛了出來,輕飄飄的落在了他手心裏。

與此同時,知秋就像是一縷青煙似的,倏然被夜風吹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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