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都是我的
慎南行沒有等到陸笙闊,邊弈拿着一堆行李從出口走過來,臉色不好。
他接過行李往邊弈身後看:“陸笙闊呢?”
邊弈的表情有點不自然,聲音跟着飛機的尖嘯抖:“有點事,笙哥說晚點回去。”
慎南行不動了,那種怪異的心态又浮出心海,一架飛機拖着尖嘯飛上夜空,撕扯出一片耳鳴。
夜風吹起了邊弈的頭發,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抓着手機崩潰地捂住了臉:“紀匠把他帶走了……”
陸笙闊回來的時候,正好淩晨三點,但慎南行還沒睡。
門口的壁燈亮着,像是在等一個本該早點回家的人。
客廳的電視也是亮着的,慎南行正在看某個服裝設計比賽的回放。
屋子裏有生氣的氣息。
也是,叫人家來等,一聲招呼不打地甩個經紀人去說有事,不生氣才怪。
陸笙闊換了鞋,臉上有愧疚:“你看見邊弈了嗎?我害怕你久等。”
慎南行的語氣平靜,在屏幕的光裏點頭:“看見了,可是你為什麽不給我回個消息或者打個電話?”
陸笙闊在沙發後面站住腳。
他當時也想給慎南行發個消息,但紀匠一直看着,他怎麽也沒辦法把手機從兜裏拿出來。
“陸笙闊,”慎南行一直看着電視屏幕,模特們走過,翻飛的裙擺在他眼裏翻着浪潮,“不說我們現在簽的協議,就說我們那一點點同學情誼,加上出了這種事,我們算是合作類的朋友吧?”
“北鷗的協議裏有,不能觸及雙方的隐私,我尊重你,但你不能又要靠近,又放我鴿子。”
陸笙闊在慎南行看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慎南行身上一直有股若即若離的距離感,現在被拉遠了。
他的心突然慌起來,但不敢表現,手臂不受控制地顫了兩下。
他分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感受,像是清晨出去跑步,不小心落在肩膀上的露水被出生的霞光照耀了一瞬,再快速變得冰冷。
也想黑暗海域裏閃了兩下的燈塔,突然關閉。
不是同一路人,慎南行在這個夜晚清醒過來。
就算有這麽個事,也有個改衣服的聯系,他都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再近一點,也就只是粉絲和正主的關系。
嚴格上來說,就是沒有任何關系。
身邊的沙發輕輕地凹陷下去,陸笙闊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取了一根點燃:“怪我。”
“我也沒想到紀匠會來找我。”
慎南行的後槽牙有點酸,輕輕地磨了磨又松開。
“我有點好奇,”慎南行擺了一下手,“沒別的意思,這是你的私事,我只表達疑問,你不用告訴我原因。”
屏幕上是公益廣告,藍色深海游過幾尾海豚,陸笙闊的眼裏全都盛滿了照着光的海水。
慎南行問得很平靜:“都這麽撕破臉了,老東家還能帶你去吃飯,任誰知道了也會覺得奇怪吧?”
深藍的煙在陸笙闊身邊圍繞,給人很不真實的感覺,男人的喉結上下滑動,不辯解地點了一下頭。
陸笙闊說:“但現在和他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了。”
廣告裏,有什麽東西墜進海水裏,牽出一串令人窒息的氣泡,他覺得自己也被扔進了鹹冷的海水裏,屏住呼吸:“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了……”
慎南行站起來,也是不做深究地點了一下腦袋:“很晚了,你趕回來也挺累的,睡覺吧。”
陸笙闊那次回來,置辦了一套新的床,只躺了一個晚上,他發現床單被套被洗過,散發出一股陽光和洗衣液混合的味道。
他心緒更複雜了。
兩人沒有再說話,慎南行突然睡不着覺,想到自己不說愉快,心情上揚着去機場接人未果,又想着內心非要捱着困等這個人回來。
心腔內的不滿和憤然便拉扯着自己問了那些話。
慎南行,沒立場啊,他在心裏這麽說,當時怎麽就能這麽問出口呢?
像真的有那種關系的情侶索要被空床的理由。
總有一些經歷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鑽進腦子裏,讓自己一個晚上不得安眠。
陸笙闊應該是真的很累,已經縮在被子裏睡着了。
可能這位大明星也沒反應過來,一個暫居在自己家的人居然會這麽義正嚴辭地質問他。
但到了後半夜,慎南行發現陸笙闊不太對,最先看到的是被子的輕顫。
“陸笙闊?”他還聽見一點模糊的聲音,像是某種恐懼的低吟。
拽開被子,他看見陸笙闊腦袋上的汗已經打濕了枕頭,趕緊拽出來換了自己的幹淨的。
“你做噩夢了?”他不敢叫太大聲,以前聽老人說把被夢魇住的人強行叫醒,會讓人變傻子。
陸笙闊的聲音很低,要湊近才能聽一點大概:“桐花……蔔桐花……”
桐花?
慎南行皺了一下眉頭,這兩個字不清晰,他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
陸笙闊突然醒了,漆黑的眼睛有一瞬間黑矇,身體條件反射地往後躲,看清楚是慎南行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氣,虛驚恍然。
慎南行伸手把他鬓角的亂發撫平整,陸笙闊現在看起來很脆弱,但還在硬撐。
“邊弈說你以前在吃藥,”他在月光下,終于還是忍不住地開了口,“是不是沒吃藥了?而且很久沒有去找你的心理醫生聊聊了?”
他看見月亮在陸笙闊的眼睛裏破碎掉了。
慎南行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亮晶晶的海,還有溫柔的月光,他踩着又細又軟的沙,被一個人撞了一下。
陸笙闊和他一起倒在了沙灘上。
是他離陸笙闊最近的一次,并且感覺兩人的關系比現在親近很多。
如果不是翻身看見一雙疲憊的眼睛,他還以為昨晚抱着自己哭泣的人是夢境幻像。
“你……好點了嗎?”
陸笙闊吸了一口氣,翻身用手背壓住眼睛,點頭。
慎南行:“壓力大很正常,緩過來就好了。”
陸笙闊的雙眼有點放空,被叫着起來吃早餐,慎南行用腳薅了一下小滿,讓它去陸笙闊的腳邊。
當他端着早飯回桌,一人一貓都還在對視。
他和陸笙闊吃過兩次飯,不說兩人撒歡了旋飯,至少氛圍很輕松,現在桌邊的人撐着桌子,俨然已經發神。
“需要我說‘可以吃了’嗎?”慎南行敲開一顆水煮蛋,向他伸出了手。
陸笙闊怔了一下,略帶艱難地把雞蛋接了過去。
如果說之前陸笙在見面時表情還算豐富,那現在整個皮膚都緊繃住了,就連坐着的時候都比以前直。
在屬于自己的家裏都不放松。
“它有點怕生,”慎南行把藍莓醬塗到面包上給他,“不過脾氣很好,我今天有點忙,能麻煩你照顧一下它嗎?”
陸笙闊看起來不像是能照顧小動物的,但還是同意了。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或者來工作室找我。”
昨晚上的事,就這麽翻篇了,慎南行突然覺得很恍惚。
昨晚他本來是打算第二天離開的,亂七八糟的人不可能在自己家門口堵着了,合同上的協議也不需要面對面的,也沒理由再在陸笙闊家裏。
并且明星身上一堆事,他這個粉絲還是要真的保持距離的。
但昨晚陸笙闊哭得很傷心,淚水裏有淡淡的酒味,有點失去控制地把他拽進被窩裏,企圖用溫暖的懷抱平複情緒。
慎南行是害怕他突然崩潰的,幾乎瞬間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但一個疑惑随之而來,紀匠到底是個什麽人?能把陸笙闊弄成這樣?
“陸笙闊以前被紀匠PUA過?”他低聲嘟囔了一句。
靳祈抱着咖啡過來,看到自己老板把裝飾線釘歪了N次,“嗯?”了一聲:“老大你在念叨什麽?陸大明星的戲殺青了,這段時間在同一個屋檐下天天見面,不習慣?”
慎南行拿剪子挑線,心不在焉的,直搖頭。
靳祈接着戳他心窩子:“一定是不習慣,黑眼圈這麽濃重。”
慎南行:“……………”
邊弈一早上都在問陸笙闊的情況,問有沒有受傷,精神狀态好不好,以及有沒有反常舉動。
他看着陸笙闊發來的視頻,轉發給了邊弈。
邊弈:
- 我去?他在逗貓?!
- 我去?他居然,在試着和小動物相處?!
慎南行在間隙發消息:
- 他以前不相處?
- 他的社交很正常啊。
邊弈:
- 不,你看到的是表象。
- 以前啊,只要背着鏡頭,他都不和別人說話的,而且,一有私人時間,也不看社交軟件,找不着人。
- 他自己的那個手機都積灰了。
慎南行挑了一下眉尾,邊弈的消息又進來了:
- 好像是和你出了那件事吧,他開始行為怪異,現在也會自己揣着私人機了!
兩人話還沒說完,慎南行的特別關注裏,陸笙闊居然發了動态。
陸笙闊:
開始學會解壓[太陽][白雲]
然後附加一只解壓小雞,一只瘋狂搶奪逗貓棒的小滿。
邊弈更激動了:
- 南南這是你的貓嗎?有點可愛啊!
- 我靠那小雞是誰的!醜唧唧的。
慎南行回了一個有點無奈的笑的表情包:
- 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