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拿着玫瑰也不知道在等誰

第9章 拿着玫瑰也不知道在等誰

去過梁松庭的生日派對之後,有那麽兩三天的時間,郁清灼并沒有主動聯系梁松庭。

他是在做着追求對方的準備,也在調整自己的心态,另一方面卻又懷有一絲僥幸的期待,心想着梁松庭如果看過那枚纂章,能不能猜出什麽端倪,進而給自己來一條信息,哪怕是一句客套的寒暄也好呢。

這樣就能免除郁清灼自己踏出那艱難的第一步。

說到底郁清灼當年還是給寵壞了,時至今日他仍會不時産生一些對于自身處境的誤判。

梁松庭沒有和他複合的打算,至于郁清灼說要追他,梁松庭更是毫無期許。他太了解郁清灼這個人了,七年前那場分手簡直不堪回首,直到這兩年他才緩過勁來。

郁清灼在包廂裏問他,怕什麽。

梁松庭如果坦率一點面對自己,他會承認,害怕對郁清灼再度動心。

郁清灼不會知道,當他離開生日派對以後,那晚一同在場的路白菲借着喝酒的機會委婉地勸過梁松庭。

路白菲自己也曾與現在的伴侶有過長達數年的分開,對于這樣的複合他的接受程度或是比梁松庭別的朋友要高一些,所以他問了梁松庭,考不考慮給郁清灼一個機會。

梁松庭聽後,當即搖頭,斜睨了一眼路白菲,帶了點調侃的問他,你站哪邊的。

路白菲很通透的一個人,也明白了梁松庭沒有因為郁清灼的到場而有任何心軟,于是不再多嘴。梁松庭現在所需要的只是一些輕松無負擔的感情,路白菲完全可以理解他的選擇。

郁清灼那樣的人,才情斐然,藝術天賦很高,迷惑性也是很強的。人在年輕的時候可能會陷入一些轟轟烈烈的愛情假象之中,可到如今都是30歲上下的人了,需求的感情層面不同,梁松庭應該也是更理性地回看過那段初戀,所以才有現在的冷淡。

郁清灼送的禮物他根本沒有打開,拎回家以後就放在電視櫃下面的儲物格裏,連外包裝都沒拆過。裏頭的一枚石章價值多少,刻的什麽他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郁清灼在這種等待中過了幾天,慢慢也悟出來了其中的意思。自從回國以後,他一直在逐漸想明白一些事情,盡管最開始也有過難以接受的那種情緒,人要否定自我總是很難的,但随着打擊和冷遇的增多,他開始變得比較平靜了。

追人要有平常心,尤其像他這樣的前任,是不能妄想一蹴而就的。

到了周五這天清早,郁清灼上班前收到了姐姐郁蘇的信息。他們姐弟相差了六歲,因為家裏長輩的一些原因,關系一度很糟糕,屬于見面就吵架的那種。近兩年好轉了不少,可以好好說話了,節假日也會抽空一起相聚。

郁蘇目前和新婚不久的丈夫生活在英國,打理着郁家在當地的産業。她每隔幾天就會聯系郁清灼,問問他在國內好不好。

今天郁蘇發來了兩條信息,一條是文字問候早安,第二條是語音。她先聊了些家長裏短的瑣事,而後以較為委婉的口氣提到了梁松庭。

郁清灼曾在回國前和她見過一面,當時随口立了一個flag,說自己要在梁松庭生日之前和對方複合。郁蘇算着日子,估摸着梁松庭的生日也該過了,于是來問問弟弟的感情進展。

郁清灼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她,直到擠上了前往國圖上班的4號地鐵,他才在行色匆忙的人堆裏給郁蘇回了條信息:聊點別的吧,姐,我還單着呢。

然後為了不讓郁蘇擔心,他又加了一個“求安慰”的表情包,顯得氣氛輕松一點。

郁蘇那邊估計是睡了,北京的清晨是英國當地的深夜,郁清灼沒有收到她的回複。

郁清灼一手握着車廂頂上垂下來的拉環,一手拿着手機。等了幾分鐘後,他又劃開了屏幕,這次他在國圖附近的一間花店網站下單了一束白玫瑰,定在下午五點以後提貨。

郁清灼感覺自己已經沒什麽可瞻前顧後的了。不管第一步多難,他也需要邁出去。

他挺想見梁松庭的,這幾天一直在想,那就去見見他。

郁清灼最近兩周在獨自完成一幅十三陵地圖的修複工作,進展還算順利。研究所這邊的下班時間比較早,加上郁清灼屬于特聘,不一定要坐班八小時。這天下午他做完了配色染指的部分,餘下的修補需要留待紙頁晾幹,于是郁清灼就去找林老太太聊了幾句,說明自己的工作進度,也聽取一些領導的意見。聊完以後沒什麽別的事,他就提前半小時打卡下班了。

這回再去“造詣”事務所找梁松庭,郁清灼不像上次那麽迂回了,不再打電話預約,而是直接到了事務所樓下。

他先在停車場裏走了半圈,找到了梁松庭常開的那輛大切諾基。

車子都在,人應該也還沒下班。郁清灼回到事務所租住的商務大樓前,給梁松庭的工作號發了一條信息。

——庭哥,我在“造詣”樓下,想咨詢一些設計裝修方面的問題,方便聊個十分鐘嗎?

郁清灼發出信息以後,就在樓下等着。這棟商務樓不高,“造詣”租下的是大樓裏北面的兩層,一樓是開放式的辦公區,二樓對着街面的一側是一面很大的玻璃牆,裏面擺着大圓桌和投影屏,看着像是會議室。

郁清灼此前在與梁松庭有關的事情上屢屢碰壁,幾乎沒一件順意的,今天他似乎有點時來運轉。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就在他随意擡起頭的一瞬,二樓的窗邊走過來一道身影,也在同時往樓下看。

郁清灼與樓上的梁松庭目光相接。

他愣了愣,旋即揚起一抹笑。

梁松庭此時正在開一個會,會議快要結束了,他的工作手機號上突然傳入一條信息。

他沒有保存郁清灼的號碼,因此不知道發件人是誰,但那種熟悉的文字氛圍感是郁清灼獨有的。梁松庭掃了一眼屏幕上浮現的短信內容,皺了皺眉。這一周內他沒有收到任何郁清灼的消息,本以為他放棄了,原來并不是。

梁松庭從皮椅裏起身走到窗邊,想看看郁清灼說的到了樓下是在哪兒,這就與站在會議室下方的郁清灼直接對視上了。

清灼站在傍晚近三十度的高溫裏,落日餘晖給他的輪廓鑲了層金邊。他穿着一件有些中式風格的短衫,衣型是寬松的,棉麻一類的質地,襯得他整個人修長且清俊,氣質很不俗。

梁松庭先看到他這個人,而後是他手裏的那束白玫瑰。

郁清灼用沒拿玫瑰的那只手,沖他招了招,但是人站在原地沒動。那樣子倒挺乖的,好像梁松庭不同意,他就不敢上來似的。

梁松庭過了很忙碌的一天,這會兒快下班前開的這個會說實話也比較鬧心,團隊的意見不統一,相互都說服不了,梁松庭和另個設計師也還在兩方權衡。所以這時候見到郁清灼,梁松庭沒給什麽好臉。

他又回到皮椅裏坐下了,繼續聽着所裏的結構工程師講他的“抵抗柱”理念和承壓能力。這次他們承接設計的甲方是周邊鄉縣的一個投資商,要做一個鄉村現代化的多功能建築群,理念有點類似于重構鄉土環境下的公共空間。這一塊是梁松庭比較擅長的,去年他和團隊拿到年度青年建築師提名,也是因為同類型的一個東西。

大約半小時後,散會了,精疲力盡的團隊衆人都走出了會議室,梁松庭還在椅子裏坐着。

他看着筆電的屏幕,端起杯子喝水,聽到有人在議論樓下站了個挺好看的男生,拿着玫瑰也不知道在等誰。

偌大的會議室裏冷氣還吹着,梁松庭心裏慢慢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說不出來那是什麽。只是當放下杯子以後,他有點坐不住了,又一次起身走到了窗邊。

郁清灼還站在剛才的地方,這次沒再擡頭仰望。他低着頭,花仍然拿在手裏,有已經下班的員工從他身邊走過,打量他,他不看任何人,就在那兒好好的站着。

梁松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是覺得他手裏的那束花,不知道是不是曬久了,好像沒有剛才那麽精神了。

在梁松庭注視着他的幾分鐘裏,郁清灼一直沒有擡頭,那截細白的後頸似透着一股莫名的倔強。

最後梁松庭吐了口氣,掏出手機,給那個沒有保存名字的號碼回複了三個字: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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