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連根骨頭都不剩

第11章 連根骨頭都不剩

這束白玫瑰在梁松庭的辦公室裏擺了将近一周,後來花葉逐漸枯萎,被清潔阿姨拿出去扔掉了。

花開得最茂盛的那幾天,郁清灼那邊安安靜靜的,沒什麽動靜。到了花被扔掉的當天傍晚,梁松庭的工作號碼收到了郁清灼的信息。

——庭哥,今天徐工把設計圖發給我了,你再替我看看行嗎?

梁松庭當晚有個應酬,和“造詣”的合夥人崔旸一起出去跟一幫業內的大佬聚餐。

梁松庭這個年齡,三十出頭,作為一個名頭還算響亮的建築師事務所的合夥人還是偏年輕了些,所以在事務所裏他基本是負責技術這一塊,業務能力他是扛得起來的。而外聯拉活的事情一般就交由崔旸去跑。

崔旸是梁松庭的導師崔培之的獨子,比梁松庭年長幾歲。在建築方面,崔旸沒什麽天賦,出去談生意倒很有一套。盡管他和梁松庭看起來像是南轅北轍的性格,但是兩人搭檔的這些年一直處得挺好,屬于互補型的朋友。

去年崔培之做了一個心髒搭橋的手術,不再接受建築學院的教授返聘了,也不宜多操心“造詣”的經營。梁松庭作為他的關門弟子,升任了“造詣”的合夥人,肩上的責任重了,應酬也跟着多起來。

郁清灼的信息傳入時,梁松庭剛跟一位設計院的領導喝了酒。他回到座位,看了眼信息,又把手機揣了回去。

郁清灼提到的設計圖紙梁松庭早在幾天前就已看過。事務所每周都有案例讨論的例會,各個團隊負責的設計都要集思廣益梳理一遍,因此梁松庭很清楚郁清灼那套房子的問題和解決方案是什麽。提供給郁清灼的結構加固方案和設計風格都是中規中矩的設計,挑不出什麽錯,梁松庭沒也打算插手管這一塊。

他這邊無暇回複,郁清灼倒也識趣,後面都沒再發信息來問了。

酒局快散場時,崔旸走過來拍着梁松庭的肩膀,問他,“給你找個代駕?”

梁松庭搖頭,“我沒開車,一會兒出去打個車就回了。”

這方面梁松庭挺務實的,很多明知有酒局還要開車來的人,無非就是繃個面子,覺得到了什麽局就得開什麽車,回去叫個代駕也一樣體面。但梁松庭不會那麽費勁,他知道今晚要喝酒,直接就坐出租來了。

坐出租不掉價,坐公交擠地鐵也一樣。就是代步工具而已,還能坐出什麽鄙視鏈了不成。

崔旸腦子轉得快,笑嘻嘻地說,“那我給沈霖說一聲,他來接你?”

梁松庭皺了下眉頭,覺得放任崔旸誤會下去不合适,沉着聲說,“我跟沈霖分了一年了,你別瞎摻和。”

沈霖在電視臺廣告部工作,模樣俊俏,腦子也活絡,和崔旸屬于一路人。梁松庭是因為崔旸的關系認識他的,兩人有過不到半年的短暫交往,後來因為性格、生活習慣等原因分開了。沈霖最近有點想挽回的意思,但梁松庭沒這方面的想法。

酒局這邊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崔旸比較放松,摸出煙來坐在梁松庭身邊,說,“小沈挺好的嘛,性格也活潑,你這幾年...是不是,好像就跟他好過吧?前幾天我們還見過面,他一直跟我聊到你。”

崔旸是直男,梁松庭一般不和他說起自己的感情生活。但既然已經聊到這兒了,梁松庭還是回應了一句,“以後別跟他聊我,不要讓他誤會什麽。”

崔旸偏頭睨着他,随即感嘆,“我要長成你這樣,甭管男的女的,那就是怎麽開心怎麽來,你還怕人誤會?你跟沈霖不會沒搞過吧,現在誰還在乎這個?”

這方面梁松庭的确和他說不到一起去,梁松庭懶得自辯,也點了支煙,抽完以後又散了兩張名片出去,然後崔旸一起走出了酒店。

郁清灼的信息再次傳入是在梁松庭坐上出租車以後,距離上一條過了兩小時。

雖然只是文字,但能感覺出來郁清灼有少許的失落。

——我不應該在你沒有回複的情況下又發信息來的。我知道徐工和團隊都很專業,但他們的設計說不上來為什麽,不是很喜歡。

梁松庭坐在出租車後座,看着那段文字,過了幾分鐘,他回了一條:不是說沒有任何要求嗎?

郁清灼回得很快:那是對你。

也許是因為喝過酒的原因,梁松庭此刻的情緒較為鈍感。他可以想象出郁清灼在屏幕那頭等待他給予一個肯定的回複,但他不帶什麽感情地輸入了一行字:把你的想法告訴設計師,他們會調整方案。

沒了。

這就是把距離劃得很分明的一個回複。

尤其在清灼發過來“那是對你”這幾個字後,那種表達情感的意思已經很明确,清灼一定不是期望看到梁松庭以如此公事公辦的口氣回複自己。

果然手機那頭安靜了很久,沒有再傳入任何信息。

十幾分鐘後,出租車開到了梁松庭所住的小區門口,他付了車費,下車走入小區,正在穿過中庭的噴泉廣場時,手機在褲袋裏震動起來。

來電的還是那串沒有收錄姓名的號碼,梁松庭劃開通話鍵的同時有點自嘲的想,其實他沒必要以這種方式來證明什麽。這樣很幼稚,也毫無意義。他已經差不多記住這個號碼了。

接聽以後,手機那頭是伴有輕微呼吸聲的沉默。

梁松庭等了兩三秒,沒什麽耐性了,“說話。”

繼而通過信號傳來是郁清灼的一次稍顯急促的呼吸,而後是他在深夜裏聽來格外幹淨的嗓音。

“......庭哥,對不起。”

分手七年了,郁清灼以為自己是永遠不會道歉的那個人。梁松庭也根本沒想過能從他口中聽到這三個字。

但是這個遲來的道歉終究還是來了。

兩個人一時都沒說話。郁清灼那邊很安靜,他應該是在家裏。

梁松庭拿着手機,慢慢走上回家的樓梯,他的大腦比較放空,這個道歉讓他瞬間想起一些畫面,又很快消逝了。

他已經習慣了在過去的七年裏用盡各種方式忘掉郁清灼,他的大腦似乎适應了這種訓練。于是每當有相關的記憶浮現時,總會在第一時間将其清除掉。

再開口的仍然是郁清灼,他的聲線還算平穩。

“我知道現在說這個晚了,你也不會接受。其實我在兩年前就想過回來,挽回我們的感情,但當時發生了一些事......”

“我不想為自己解釋什麽,我知道這樣說只會顯得自作多情,因為就算兩年前我回來了,你也不一定會接受我的挽回。”

郁清灼說到這裏,頓了頓,似乎是在措辭。

他不是一個拙于口舌的人,如果他願意,也可以講出很動聽的話。所以他的局促和惴惴是讓梁松庭感到陌生的,記憶裏的郁清灼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庭哥,我不想和你這樣一直生分下去。”郁清灼的語氣有了少許改變,他的尾音往下降,整個人似乎沮喪焦灼了起來,“我知道,如果我們只是分開了一年兩年,有些錯誤還可以解開。但是過了這麽久了,很多事情都無從說起。”

“我想...有一個彌補的機會。你讓我追求試試,你不用負任何責任,如果當初我對你做過什麽,你可以對我做相同的事,只要你覺得解氣。”

“你給我一點時間,就算到最後你覺得不好,對我完全沒感覺了,你讓我走也行。”

“分手的決定權都在你。我...想要最後一次機會,從追你開始。”

郁清灼最後幾句話說得連氣息都在發抖。他肯定是不願意梁松庭聽出來的,但他控制得不好,沒辦法演得那麽冷靜。

梁松庭走在空無一人的消防通道裏,隔着手機信號,把郁清灼的情緒起伏聽得清清楚楚。

重來一次?做相同的事?分不分手就是單方面一句話?

梁松庭站在樓梯上,腳步逐漸放慢了,眼色也冷沉了些。心說,這特麽是什麽傻子啊,能想出這種提議。前任能有多恨,他是不知道麽?

讓自己想做什麽做什麽。

那他可以把郁清灼拆得連根骨頭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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