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為友身相許

那木罕的宮裏不時傳出笑聲。

“這回真金在父汗心中的形象全毀了吧!還以為他多穩重,結果竟與女奴幹出私奔這檔事,父汗失望至極,聽說把他叫去臭罵一頓。他也有今天!”那木罕得意大笑。

河平王昔裏吉附和說:“經過此事,他該失寵了。只是可惜,他與那賤奴沒出得了宮門,要是出去了,那才更好。”

“怎麽說?”

“他出宮,與情人遠走,如此更不能威脅到你,與汗位更是永遠無緣了,不是更好?”

那木罕聽了沉默不表态,他心知一切是安童的安排。昔裏吉說得對,如果真金能順利出宮,對自己更有利,但安童卻讓怯薜在宮門處攔下真金。雖然真金眼下失寵,但只要留在宮裏,還有翻身的身機會。安童為何要留此禍害?那木罕暗起不滿。

宮人來報,浣衣局的珊丹求見。

“她怎會來?”那木罕意外。

昔裏吉喜道:“或許是來向你示好。你每日贈禮,就算石頭也該感動了。報仇機會到了!”他給那木罕使眼色——把握時機。

得到允許,珊丹進入殿內,見殿裏坐着兩人,對那木罕直說:“我有事與你單獨談。”

意思是讓昔裏吉回避。昔裏吉頓覺她放肆,說道:“我乃先汗之子,河平王。”

“不管你是什麽王!我與四皇子單獨談。”

“一賤奴,竟敢對宗王如此說話!”昔裏吉覺得此女話語間有股氣勢,不想被她壓下,也拿出氣勢來。

珊丹絲毫不退讓,接下昔裏吉的目光,與之對視。昔裏吉在她直視下竟心顫起來,目光略有閃爍。

那木罕卻笑,“堂兄,你就回避一下吧!”他也向昔裏吉使去眼色——反正要報仇,暫忍一時。

差點在女奴面前丢了臉面,幸好那木罕一句話拯救了他,借此臺階,先躲開這女人。

“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了,有什麽事快說。”那木罕催。

珊丹問道:“你是不是想納我為妾?”

那木罕暗驚,差點沒坐住。他是提過此事,但是為戲弄報複她,并非真心,而且珊丹一直未答應。如今她主動提出來,不知何意。或許想通了,或許是看穿他的陰謀,來先發制人。“我是說過,這個想法一直沒變。怎麽?願意做我的妾了?”他笑道。

珊丹直盯着他,稍稍沉默一陣,似下了極艱難的決定,一字一頓答道:“我、願、意。”

“願意?”這反把那木罕僵住。他還不願意呢!

“不過,我有條件。”她補充道,“你不答應,我也不會答應。”

“好!說出你的條件。”

“我要你幫忙,為我劫獄救人。”她想到牢中的秦貞,“你敢嗎?”

“救誰?我是皇子,只要不是謀逆罪人,我都有辦法把人弄出來。”那木罕起了興趣。劫獄?他還沒玩過。能讓這女人以身相許為條件,該不會是她相好吧?

“是我在浣衣局的好姐妹,也是我的安答,她叫秦貞。”

“這人沒聽說過。她犯了什麽事?”

“私奔。”

“私奔?”那木罕想,也不是大事,交待一聲就出來了。但突然,他反應過來,“難道……難道是那個……”

珊丹敘述道:“她與燕王私奔未成,現被拘入牢中,命在旦夕。我知道,忽必烈不會讓她活下去。你敢救她出來嗎?你要是敢……”

“救她?我要想想。”那木罕猶豫。真金喜歡的女人死了才好!

“不僅是她。另外還有個人,也得為我弄出來。”

“還有誰?”

“燕王。”

這可把那木罕吓住了,竟會是那個人!他欲追問,卻立刻明白過來,“你想成全他們?”

珊丹沒有否認,“你做不做?”

那木罕需要考慮。無論是那女奴,還是真金,現在都是合汗關注的人,要把他們弄出去,得冒極大風險,甚至自己會受連累。他應該拒絕,為這個女奴不值得冒如此大的險。“為什麽?這是不僅是賠上身體,還是要賠上性命的事!”他問。

“因為她是我的安答。”珊丹無悔。

“為了這個安答,你甚至願意嫁給我這個被你讨厭的人?”

“我願意。都說我願意了。你願意嗎?”

那木罕被問住,他不喜歡這個女人,不需要為了得到她而冒險,但現在,他心裏竟有股沖動,想答應此事。他想,或許是這個女人的情義打動了他。

“既然如此,你回去吧!今晚再來見我。”他說。

“今晚?”珊丹心亂。今晚來做什麽?

“今晚行動啊!父汗随時會殺了她,要行動就得快!”

珊丹驚喜,他答應了!可驚喜只有一瞬。他答應了,意味着自己要付出代價。不過秦貞能因此得救,她該高興,“一言為定!今晚我來找你!”說完告辭。

昔裏吉回來問那木罕情況,那木罕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他。

“你瘋了!”河平王頓時驚住,“你要幫真金?不怕引火燒身?”

“危險自然有,不過漢人有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能做成此事,真金就會從宮裏消失,我可除去這個對手。”那木罕給自己找理由。但心裏知道,自己答應此事不是為這個。

“那也不該你親自去做。”

“我不去,難道你去?”

昔裏吉才不幹!趕緊說:“你去太冒險,要是失敗,反會把自己賠進去!給她些人,讓那女人自己去劫獄。她失敗了,你不在場,大可推得一幹二淨。”

這個辦法不是不可以,那木罕想了想,還是說:“我親自指揮較好。那女人什麽也不懂,要是失敗了,她會把我供出去的。我在那裏,萬一真有意外,我親手結果了她。”

昔裏吉仍然反對,但那木罕已決定,他也說不出什麽了。

是夜,珊丹按約定趕來。那木罕扔給她漢人男子的短衣要她換上,又給了她武器。而他自己與精選出的十來中心侍衛早已着了漢人打扮,裹上頭巾,戴上面罩。珊丹立刻換裝。一地人趁夜色,摸向大牢。

一切皆順。打昏看守,進了牢室,珊丹又與秦貞重逢。

“貞兒!”扶着牢門,珊丹喚她。

沒想到她會再來,更沒想到她會以如此方式出現。秦貞驚得說不出話。

那木罕從獄卒身上搜出鑰匙扔給珊丹。珊丹打開牢門,兩姐妹毫無阻礙地擁在一起。

“快走吧!要聊天,要說話,出去慢慢說!”那木罕催她們。

秦貞看向這樣,他與珊丹一起來的,應是認識。雖只能看見眼睛,但甚感眼熟,聲音也很熟悉。“你是……你是四殿下?”秦貞猜測道。

那木罕立刻捂住面罩,以為它掉了。自己的僞裝竟被識破,白僞裝了!這一路來,該不會已有別人也認出他來了吧?更催她們快走!

拉着秦貞,珊丹随那木罕奔出牢房,奔向皇宮西門。在那裏停着輛馬車,見有人過來,車門打開,出來位漢裝年輕男子。秦貞見着他,不禁喜得泛出淚花。

“殿下!”她急奔過去,與真金緊緊相抱。

兩人抱得極緊,像要使對方陷入自己,又都起了淚,燈籠的弱光下,眼眸處點點生光。

“好了,好了!趕快走!西門的守衛已由我打點好了,你們只管出去,去了就別再回來!被抓住,也不要說出我!”那木罕見到他們那樣,心裏極不是滋味,催他們快走。

“四弟,謝謝你!”真金也給了他個擁抱。

那木罕直直僵住,這是兄弟間的真切的擁抱,那木罕沒想到真金會抱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真摯。“二哥……不用謝……”他的話語都是僵的。“二哥”一詞好久沒有出口了,自從父汗喜歡二哥甚過自己之後,他再沒叫過真金“哥哥”。

秦貞也向珊丹告別,“與我們一起走吧!我逃走了,他們知你與我關系好,定會為難你。”

珊丹拒絕,“我不能走,我不能離開宮裏。要是離開此處,我的目标會越來越遠,你知道的。”

她沒有明說自己的目标是什麽,但秦貞知道,一旦離開皇宮,她的複仇心願更無實現的可能。“你保重。”秦貞抱住她,在她耳邊說,“無論怎樣,都要活下去。”

珊丹點頭。答應歸答應,誰知道以後會怎樣?

秦貞與真金上了車,夜色中,站立着的珊丹與那木罕越離越遠。秦貞揮手,目光不忍相移,想多看幾分,此去怕是再無機會相見。

馬車消失西門外,那木罕的心放下了,看向珊丹,戲谑笑道:“你的事我已辦好。我的事呢?”

珊丹僵直身子,咬牙答應,“我會守承諾。盡管放心,我會做你的……女人。”

她的話使那木罕湧出股興奮,那木罕為保持鎮定,将它壓了下去,然而心反亂了。自己怎會這般愉快?現在是折辱這個女孩的時候了,有仇報仇!但忽然間卻都不忍。“回去等着!哪天來了興致,自會傳你!”他大笑,丢下珊丹。這一刻,心中雖得意,但卻又不舍地偷偷回望那個身影。

珊丹站着一動不動,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無論結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