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在此時此刻深深地後悔了
開學後一周,就是小考,說測試我們寒假有沒有好好學習。
小考結果出來,差不多還是那樣,後面的我沒關注,前面的名次基本沒動,挺穩定的。
我感覺我進入了傳說中的瓶頸期。
中午,池鄭雲端着飯坐到我旁邊,再一次邀請我周末跟他一起學習。
我仔細地考慮了吃完這頓飯的時間,答應了他。
不管他是不是另有所圖……這件事沒什麽好圖的,總不能他讓家教老師故意教我錯的解題思路吧?那挺容易察覺不對勁的。
總之先試試,不對勁我就不去了。
這得向楊複報備,但怎麽報備,有待思慮。
按照他的一貫思想和作風,幹得出找池鄭雲來一出“煮酒論英雄”的事。
池鄭雲不傻,肯定聽得出楊複敲打的意思。
到時候,楊複不尴尬,池鄭雲估計也不會尴尬,尴尬的只有我。
我想了又想,決定先探探楊複的口風。
可最近他的工作又忙碌起來,說是搞到了一個拆遷安置的大項目,這個項目要是做好了,常哥的公司就徹底在燕市站穩了,楊複就直接是楊總了。
為這,他每天連家都難回一趟,就算回來也是深更半夜了,早上要麽是我出門上學了他還沒醒,就是我還沒起床他就已經出門了。
我決定直接去公司找他,不在手機上說,手機上說事容易說不清。
趁着周三下午放學早,我先回家放下書包,把校服脫了,換上一身休閑服,然後出門搭地鐵去他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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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先在手機上套了他的話,确認他今天在公司。他說今天相關領導來公司視察開會,估計得開到十七、八點。這個項目趕得很急。
我問他開完會是不是要陪領導吃飯。
我想的是,如果是的話,我就改天再去。
我今天過去,一是為了和池鄭雲一起學習的事探口風,二是想和楊複一起吃頓飯。
楊複說今天不用,領導開完這個會就直接去機場。
我感慨真是難得有個這麽熱衷于工作的領導啊,他馬上把我一頓訓,不準我說這種話,現在不能說,以後也不能說,在他面前不能說,在別人面前更不能說,總之就是不能說。
我翻着白眼回他三個字:好好好!
之前的項目賺了不多不少的錢,公司現在租在一座挺不錯的寫字樓裏,辦公室大概有半層樓那麽大。
楊複給我看過照片,還給我和他媽留了詳細地址以防萬一。
我剛到一樓大廳就被保安攔住了,但他沒為難我,只是例行問了下我的身份和來訪目的,聽我說是楊複他弟,打量了我下,讓我在來賓本上登記,就放我進去了。
我上樓去,出了電梯,往右一看就看到牆上标明了常哥公司的方向。正要沿着走過去,猶豫了下,轉身先往洗手間走。
托楊複總吓唬我的福,我很不習慣用公共廁所的小便池,一般都是去隔間。這個習慣被邊西川的舔狗們狠狠嘲笑過,說我屎多。
我:“……”
啊對對對,他們腦袋裏的屎都是我拉的,但凡不多怎麽能堵得那麽水洩不通。
我走進隔間,剛關上門,就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複哥,一會兒去哪兒?”
楊複說:“還樓下那家川菜館吧。”
那人求饒:“換一家吧複哥,我痔瘡都要發了。”
楊複:“你有痔瘡那你離我遠點,別傳給我。”
“哥,痔瘡不傳染。”
“哦,那沒事了。”楊複停了下,說,“周燕喜歡那家。”
跟他一起進來那人頓時啧啧起來,連聲噓他。
他倆撒完尿去洗手,開着水龍頭,那人說:“這回多虧了燕姐,不然這個項目夠嗆。”
楊複應了一聲:“是啊。”
他倆洗完手沒急着走,點煙抽了起來。
“你之前不說沒跟她處嗎,怎麽突然處上了?”那人問。
楊複不耐煩地說:“關你屁事,少管閑事。”
那人笑嘻嘻道:“這不沒事兒聊聊嘛。說真的,燕姐真行,本地人,家裏有點背景,聽說二環內就好幾套房呢。她自個兒還漂亮,夠勁兒。”
“抽煙就抽煙,少說有的沒的。”楊複說。
他倆就沒說話了,安靜地抽完了煙,出去了。
我等他們出去了才解褲子上廁所,上完了穿戴整齊,出來洗淨手,擡頭看着鏡子裏的小醜,看了很久。也許沒有很久。我不确定。
但總之這個小醜是有夠醜,也夠滑稽。
我沒去公司,下樓去了川菜館,挑了張挺好的桌子,夠隐蔽,靠近包廂,還能看清店門入口那塊。
點了幾個菜,很快就上來了。
我吃了兩口,眼淚都給辣出來了。
但是這菜很好吃,開胃,吃一口就想吃第二口。
于是我一邊流眼淚一邊吃,一邊吃一邊流眼淚。
我快吃完的時候,楊複他們終于出現在了餐館門口。
我往盆栽後面躲了下,瞅着他們。
不止楊複和那個燕姐,一起有六個人,常哥也在。
常哥和一個看起來也是老板的人邊笑着說話邊往裏走,楊複站常哥身邊,燕姐挽着他的手,倆人也都笑着,偶爾插句話。他們身後邊的顯然是秘書、助理一類的人,沒插入他們之中說話,只對迎上去的服務員說了幾句。
服務員領着他們去了我斜後面的大廳圓桌,沒去包廂。
他們入座,那個不認識的老板笑着大聲說:“包廂沒意思,就坐大廳,熱鬧。”
服務員過去請他們點菜。點完菜,他們又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沒聊正事,主要是說些有的沒的。
說着說着,就說到了楊複和燕姐的身上,一直在打趣他倆,話裏話外帶着顏色。
我聽得都反胃了,燕姐卻嬉笑怒罵應對自如,既不會吃悶虧,又不至于掃了對方的面子。我肯定沒這本事。
難怪楊複喜歡她。我要是楊複,我也喜歡。她還倒追。我要是楊複,我也願意做她男朋友。
我聽了一會兒,趁他們喝酒正high,起身去前臺結賬,回去了。
感覺沒必要跟楊複說我要和池鄭雲一起學習的事情。
我不應該拿我私人的事情去打擾他。
這會兒已經天黑了,我走在街邊的路燈下,看着路上川流的車輛和行人,腦海裏忽然冒出來這樣的畫面:就像拍電視劇,這個時候為了體現出我的迷茫,鏡頭要圍繞着我飛速轉圈圈,旁邊的背景都被虛化模糊。但可以很直觀地看出來,周圍是熱鬧的,只有我是孤獨的一個人。
我感覺我确實就是處在這樣的情境之中。
回去後,屋裏黑漆漆的,沒有人。楊複這會兒和女朋友一起在陪合作方,愛情事業兩手抓兩手豐收;而他媽媽大概正在約會,也沒回。
他媽媽的約會對象是附近一家幼兒園的園長,也住在這個小區裏,不同的是大概房子是他自己買的。
不清楚具體他倆是怎麽認識的,總之被我無意中撞見的時候他倆已經在小區裏一起月下散步了,那男的還給阿姨念詩,挺文藝的。
阿姨害羞,讓我先別告訴楊複。
我答應了。
然後我轉頭就告密給楊複了。
楊複去調查了一番那男的,然後跟我說還行。
那男的雖然離過異,但原因是老婆長期在國外工作,聚少離多,感情淡了,友好離婚。沒孩子,無不良嗜好,小康家庭,周圍人對他的評價不錯,說這人脾氣溫和。
楊複讓我就當作從沒跟他說過這事兒。
我看了會兒電視,挺沒意思的,幹脆關掉,回卧室去,打開電腦,搜了部經典鬼片看。
平時我肯定不會看的,我怕。但這會兒我需要一點強刺激來占據我的腦袋、轉移我的注意力。否則,我會被巨大的孤寂空虛吞噬。
但我還是怕,就把筆記本電腦抱到了床上。我用被子把自己從腳到上半身都盡可能地包裹嚴實,電腦夾在屈起的腿和肚子中間,這麽看。
這是一部年代久遠的上世紀香港鬼片,拍的時候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
畫質挺老的,但不影響它的效果,甚至它嘈雜破音的糟糕音響效果反而使得氣氛更加的恐怖了。
我忍無可忍地在鬼出現之前關掉了它。
後悔了。我在此時此刻深深地後悔了。
至少我剛才不應該為了氣氛把房間的燈都關了。
現在我甚至不敢去開床頭的臺燈,哪怕床頭燈離我的手不超過一米距離,但被子把我封印住了,我現在背靠着牆,不敢挪開,感覺挪開就會有鬼從我背後趁虛而出。
算了,實在不行,今晚我就這麽睡了。
我正這麽想着,突然手邊的手機震動起來。
我拿起來一看,是池鄭雲發的短信,說今天數學作業的卷子的最後一道題把他難住了,他問問我有沒有解題思路。
“……”
我忘了,我今天的作業還沒寫。
謝謝他提醒我。
但我沒法兒下床去拿作業。我不一定會被鬼抓走,但很可能被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