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怎麽跟池鄭雲好上的?”

“池鄭雲只是比同齡人成熟。”我給我唯一的活人朋友站臺, “我覺得他沒什麽問題。”

豈止是沒什麽問題,和班上其他人比起來,池鄭雲簡直是一股清流, 極為難得的正常人, 就連愛好(烹饪)都那麽有愛。

楊複聽了,頓時就不高興了:“他沒問題你這麽向着他?”

這話簡直莫名其妙嘛。我說:“他沒問題我當然說他好話,他有問題我就不說他好話了啊。那不然你跟我說他哪裏有問題。你覺得他看起來怎麽樣不算,要具體事例。”

“……”楊複憋了一會兒,說,“我沒法兒跟你說, 反正你別跟他走近了。”

“你自己以前讓我跟他多學習。”我說。

“那是以前。”他說, “現在是現在,現在我就是要你少跟他來往。”

“我要是說不, 你又要打我,是嗎?”我問他。

楊複急忙哎了一聲, 說:“剛說好了以後不提這個了。”

“沒跟你說好。”我說着,換了一邊方向側坐着。我現在只能歪着坐,用胯靠着床面和堆起來的被子枕頭支撐自己, 不然就會壓到剛塗完藥的傷處。

他打完我, 給我上個藥, 一直在試圖洗腦我忘記這件事。怎麽可能?我的墓志銘上都要刻這行字:xx年x月x日,楊複打了我一頓!

看到我的動作, 他的态度端正了一些, 放緩語氣,說:“我肯定不會害你, 川兒, 聽我的, 好不?”

可池鄭雲是我在學校裏唯一的朋友。

好吧,其實算上學校外,他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但我不能這麽告訴楊複。他并不知道我的社交情況這麽糟糕。

他會時不時地聯系我的班主任問問我的在校情況,而我的班主任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社交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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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只看得到我平時不惹事、低調學習,就只對楊複說我一切都好。

“川兒。”

“為什麽我不能和池鄭雲玩?”我不甘心地垂死掙紮。

“反正你信我的。”楊複說。

我不說話了,倒下去,扯過被子蓋好。好在為了去按摩,我白天在學校裏把作業都寫完了,現在可以直接睡覺了。

楊複在旁邊坐了會兒,沒說什麽,起身出去了,還把燈關了。

我等了會兒,睜開眼睛,摸過來我的手機,一看,池鄭雲果然給我發短信了,問我沒事吧。我回了個沒事,然後放下手機,接着睡覺。我屁股上了藥還是很疼,就算不動、不碰到,還是火辣辣的。

我永遠都會記住楊複今天發的神經!

他還提要求讓我不理池鄭雲……我沒不理他就不錯了。

就算我誤會了他跟周燕……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誤會了?說不定他倆合起夥來哄我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反正楊複的話虛虛實實。哪有那麽巧的,每次都讓我誤會,然後來個反轉?

我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就快要睡着了,忽然聽到門被推開了,不多久,我床墊子微微一沉。

我睜開眼睛,看着嬉皮笑臉的楊複。

他自帶被子裹着,躺我旁邊,沖我笑:“我剛洗了澡了,還用了你的沐浴露,現在香噴噴的,今晚陪你睡,你要半夜渴了喝個水我幫你拿。對了,我想問問,我使完你那沐浴露,刷了半天,沖了半天,還是滑溜溜的,這正常嗎?你買點好的,別買那種雜牌子小作坊的,這東西使身上等下中毒了……”

幹什麽?他以為他是誰啊?打了我一頓,現在過來侍寝就能扯平?再說了,他不是一向死活不舍得跟我睡嗎?哼。

我不冷不熱地說:“你現在倒一杯水放我床頭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他腆着臉說:“這會兒天還涼呢,尤其大半夜的,你喝口熱的。”

“那就用保溫杯裝。”我說。

他嘿的一聲:“還氣着呢?兄弟倆哪兒有隔夜仇?別氣了別氣了。讓你打我打回來你又不。”停了下,嘆着氣說,“川兒,我今天……唉。說實在的,我确實是過了,不該動手。但你……你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跟池鄭雲在搞些什麽,還記着賬想離家出走……你有什麽事兒就問我,掰扯清楚,你不問我,自己一句話不說就要離家出走,這……唉。也不是不能理解,你這年紀,叛逆期。但你不要這麽叛逆。”

“我要睡覺了。”我委婉地提醒他閉嘴。

“睡吧睡吧。”

我閉上眼睛,睡了一會兒,他又開始說話了:“你怎麽跟池鄭雲好上的?”

“你才跟他好上。”我簡直無語。

“我說的是交朋友。”楊複說。

“我跟他是同班同學,低頭不見擡頭見。”我說。

“你們班那麽多同學呢……”楊複停了下,說,“那個班長,邊西川,對你挺熱情那個,你跟他關系怎麽樣?”

我睜開眼睛看着他:“你突然問他幹什麽?”

“沒什麽,他給我印象深刻。”

我仔細地觀察了,楊複的表情看不出異樣,好像真的對邊西川就只是普通的認識和提到。

“……沒什麽關系。”我說。

他說:“怎麽會沒什麽關系呢,你跟池鄭雲關系這麽好。”

“我跟池鄭雲關系好不好,跟邊西川有什麽聯系?”我問。

他緩緩地說:“池鄭雲跟邊西川不是發小嗎,還是鄰居,他倆關系那麽好,你跟池鄭雲好,不跟邊西川好?那你們仨平時怎麽弄?池鄭雲跟他玩兒完來找你玩兒?”

我一下子驚訝住了,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腦袋裏一閃而過。

“你怎麽知道他倆是發小還是鄰居?”我先問楊複這個問題。

他說:“我去他們住那地方給人拜年,看到他倆親親熱熱打羽毛球呢。客戶家小孩認識他們,我随口提了下,跟我說的。說他倆關系可好了,跟膠水黏上似的。”

“如膠似漆。”我說。

“對,是這個。”他說。

“……”

池鄭雲當然不可能因為跟我玩就跟邊西川絕交,我很清楚這一點。

但是……可能是人性的劣根所在,本來我無所謂池鄭雲跟不跟邊西川玩,可現在我跟池鄭雲關系好,就不希望他跟邊西川保持關系。

這當然是很沒有道理的任性的想法。也是不可能實現的想法。

池鄭雲怎麽可能為了我跟邊西川絕交。就算我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他也只會幹脆地拒絕掉。

我突然想到了我那個渣渣爸。他在我媽和邊西川他媽之間,就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當然,我和池鄭雲的關系肯定不屬于他們那種愛情糾葛,但在做選擇的本質上沒什麽差別。

感恩楊複,他成功地令我不但此刻屁股疼,心裏還惡心起來,直膈應。

按摩的事情已經被楊複知道了,我就不用遮遮掩掩給現金給池鄭雲以防楊複突然查賬問我這筆不大不小的支出是用去哪裏了。我翌日在手機上問池鄭雲要了銀行賬戶,說晚上回去在電腦上轉給他。

他說好。然後他問我這周日要不要一起去博物館看古埃及特展。

這個展我知道,很火爆。

我之前因為看了一本小說,對古埃及的一個叫圖坦卡蒙的法老王十分感興趣,所以這回知道這個展的時候就也想去看看,但票已經被一搶而空了。

實在要買是能買到的,聽說有些票是被黃牛黨搶走了。但我才不要花比別人多的錢去買這張門票。

池鄭雲說他的票是舉辦方送的。舉辦方和池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這個他沒跟我細說,總之就是我知道他們之間有關系。

我說那我按票原價給他錢,就當是我買的。

他說他本意是請我去看,現在搞得好像他是賣票的,但他知道拒絕的話我可能就直接不去了,所以他就暫時當個賣票的吧。

跟他來往真的挺舒服的,但我現在只是個為了看展把跟他絕交的時間往後推遲幾天的渣男。

我正發愁怎麽瞞天過海——這個天肯定就是特指楊複。好消息傳了過來,楊複周四就要出差,少則兩三日,多則一星期。

按照以往慣例,一般都是多的。

臨行前,楊複再三叮囑我不要趁他不在就又搞叛逆,要好好複習,為下個星期的區際數學競賽做準備。

其實這個比賽沒什麽很重要的地方,就是閑着沒事比一比,但楊複覺得很重要,他說每一次比賽都很重要,我被老師推薦拿了這個名額,就要全力以赴。

可他連全力以赴都不會說,只會說“使出全部的力氣去幹”“對,就是這四個字”。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知道有那麽個成語但就是說不出那四個字的?

無論如何,我要第一次看到真的木乃伊了,有點激動,還有點害怕。以前都是在圖片上看到,實物的話……裏面是死人啊。近距離看,會很恐怖吧?

而且,古埃及的傳說總是神神秘秘的,伴随着各種詛咒的說法,據說真的有很多開發金字塔墓室的人離奇死亡。

說不定,詛咒是真實存在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詭谲的事情。

那我要把阿姨給我求的觀音墜子帶上去看展。開了光的,我和楊複一人一個。

到時候如果有詛咒,就交給觀音去解決。

可是就當我在度日如年的期待中終于等到了周五的時候,課間我正在奮筆疾書趕周末的作業(數學老師額外給我們參賽選手布置了作業),突然聽到旁邊嚷嚷起來,吵死人了,一天到晚吵吵吵。

“聽說有詛咒,是不是真的?那你可別中詛咒了。”

我聽到了邊西川的聲音,帶着笑意嗔道:“你少胡說!別吓我。肯定都是假的,就是噱頭,小學生才信呢。”

他的王道CP粉開始起哄:“沒事沒事,池鄭雲會保護你的,哈哈哈哈哈!”

我感覺事情好像不太對,不動聲色地假裝擡頭看窗外風景放松眼睛,實則看向池鄭雲。

他正好也在看向我。

我倆的眼神在空氣裏接觸了一下,同時收了回來。

半分鐘後,我收到了池鄭雲的短信:本來打算放學後跟你說的。西川昨天到我家吃飯,聊到這個,我媽把我有票跟他說了,讓我跟他去。我知道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你走得近,就沒跟西川說。我在托人弄票,你還是可以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和我和西川一起。

我回他:不用。我剛準備跟你說,我星期天有事,你把票錢退給我就好。

很好,我星期天可以集中精神沖擊競賽題了。這次競賽邊西川也參加了。他的綜合成績排名不好,但數學成績不錯。

我不能輸給他,這是我媽給我刻入DNA的指令。

我發完短信,拿着水杯起身去教室後面接水喝,途經邊西川和他的舔狗們聚會現場旁邊,我忽然感覺好像餘光瞥見了邊西川在看我。

這一瞬間的感覺很奇怪,我直覺很不舒服,就沒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并沒有在看我,剛剛是我的錯覺。

倒是他的舔狗們注意到我在看那邊,紛紛給我白眼。

我聽到他們在那裏自作多情地說:“繼續擺架子啊。後悔了吧?後悔也晚了,懶得理你了!呵呵。”

邊西川忙裝模作樣地訓狗:“說什麽呢,剛在說木乃伊,你說哪兒去了……”擡頭熱情地招呼我,“黎川,我們說星期天那個古埃及展呢,你過來一起聊啊。我上次在圖書館看到你借了兩本古埃及的書,是不是也喜歡這個?星期天的展你知道嗎?會去嗎?我和池鄭雲一起去,你要一起嗎?你有票嗎?”

本來有,現在無。

我沒理他,去接水,接完水回座位,喝了兩口,繼續寫數學老師出的競賽模拟題。但心裏很浮躁,靜不下來,看紙上那堆字符就像看鬼畫符,倒是誤打誤撞地窺到了楊複讀書時的世界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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