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果瘋起來才能擺脫邊西川,那我就當一個瘋子

而且, 我并沒有資格要求楊複放棄他的事業。這實在是一個會令人很無語的極度無禮的、不講理的要求。

我感覺我就像傳說中的作精。

楊複慈悲為懷地把個沒人要的小叫花子撿回來好吃好喝地養這麽大,到頭來發現養了個作精,他可真是沒地方說理去, 堪稱慘絕人寰。

不知道過了多久, 楊複醒了,很累似的低低地嘆了聲氣。

我轉頭看他。

他和我對視,沒完全醒,眼裏帶着惺忪的睡意,微微皺着眉頭,啞着嗓子問:“怎麽不叫我……睡着了。”

我說:“你睡得好好的, 叫你幹什麽。”

他笑了下, 是真還沒完全從夢裏醒吧,解開安全帶, 伸手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語氣和神色有點兒輕佻, 揶揄我道:“真會心疼人。”

我并不介意他對我輕佻。不如說,我希望他對我輕佻,而且是只對我輕佻。但現實是他對誰輕佻都不對我輕佻。這會兒算是我白撿的。

但他的意識很快就歸位, 收回手, 轉身開車門下去了。

等電梯的時候, 楊複突然說:“你下個星期生日,打算怎麽弄?”

我說沒什麽好弄的, 就和阿姨範叔吃個飯吧。

楊複說:“跟他們吃飯是肯定的, 但那是另一回事兒,晚上吃都來得及。這樣, 白天包個場地, 能吃能玩兒, 叫上你同學。你不是說你和室友關系都挺不錯麽,把人都叫過來。”

我說沒這個必要,他就開始長籲短嘆,大意就是我一年年的大了,還是那麽的不會來事兒,怎麽得了。

他老愛念叨我這個,感覺他對人生的認知就是要會來事兒。不知道他哪那麽多事兒要來。

我被他念得煩了,說:“你會就行,我就不用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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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我:“那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這話說得簡直有病,我聽了特別不樂意,狠狠白了他一眼。

他趕緊說:“就是個比方,就是個假設。”見我還是瞪着他,他企圖倒打一耙蒙混過關,谄笑着說,“還是個大學生呢,這麽迷信啊?”

我懶得理他。

回屋了,他還在說我生日邀請同學的事。

我被他這一通勸,動搖起來,心想着,要不就請室友們也行吧,畢竟我的事實實在在地給他仨帶來了一些困擾。

雖然我為此向他們道過歉,他們表達了理解,說這些事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們看得出我也深受困擾。但不管怎麽說,我還是需要找到機會表達一下我的誠意。

所以,在楊複再次勸說我的時候,我就答應了他。

然後我就沒管後續了,反正楊複都會安排好。

我只在星期天下午回寝室後和室友說了一下。

他們都願意去吃這頓飯。

我以為這件事就是這樣了,沒想到後面會發生一系列令我很不愉快的事。

首先,是黎躍敏,他在我生日前一天來找我了。

他其實一直都有在努力騷擾我,每次都是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他的目的很容易被看出來,就是希望我能夠離開燕城。他始終沒放棄這個想法。

我猜,這從一開始是他自己的想法,但後來,邊西川他媽知道我和黎躍敏見過面之後,可能現在黎躍敏想讓我滾蛋的想法有一部分動力是來自于邊西川他媽的催促。

但這都和我沒有關系,這是他們的事情,關我屁事,我又不欠他們的,憑什麽要為了讓他們高興而滾蛋啊?有本事他們把燕城全買下來啊,那我就尊重他們的土地所有權。

這回黎躍敏找到我,先是假惺惺地說:“川川,你明天生日,想怎麽過呀?爸爸明天有點事情,陪不了你,特意今天來陪你過。”

他好像真的把我當成了白癡。

明天他的事情就是陪邊西川過生日,這誰會不知道呢。

去年黎躍敏也是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找到我,糾纏了我一陣,非要塞個紅包給我。

他真是搞笑。

我小時候沒錢吃飽飯的時候他一分錢都不給我,現在楊複把我養得除了楊複的愛情之外其他什麽都不缺了,他每次來給我塞幾千塊錢,我都替他尴尬。

不過,暫時地甩掉黎躍敏并不難,我只要跟他說他再纏着我,我就帶他去隔壁學院找邊西川,在同學面前上演倫理劇,他就悻悻然地滾蛋了。

他難纏在于過段時間他就忘了這個,就又來了。但我只要再說一遍這話,他就又會滾蛋了。

這家夥可能就是來刷存在感的吧。可能他是地球online中一個被設置了固定程序的NPC。

雖然趕走了他,但他已經影響到了我的心情。

然後,第二天,我放學後和室友打車過去楊複定的轟趴別墅,看到裏面除了楊複之外,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靓麗年輕女孩的時候,我的心情猶如雪上加霜。

就算楊複要搞女人,他也不至于搞到我眼前來,今天還是我的生日,那麽就只有一個解釋:他是想讓我接觸這些女孩。

楊複欲蓋彌彰地說:“全是男的多沒意思啊,這是你燕姐她表妹,還有表妹她閨蜜,都是學霸,有個還是你們學校的呢,說不定你們還路上遇到過……”

我的直男室友們紛紛激動起來,沒料想還能得到一場相親的機會,想必他們內心深處在埋怨我不早說,早說他們就不穿格子襯衫來了。

他們很喜歡他們的格子襯衫,經常相約團購,但其實他們知道部分女生嫌格子襯衫老土,他們的打算是有脫單機會的時候就不穿這個了,平時反正穿不穿都沒女朋友,那就怎麽舒服怎麽來。

燕姐也來了,她在旁邊壞笑着瞅着我說:“都沒男朋友哦。”

她表妹害羞地打她一下。

真是難為楊複費心了,我真是謝謝他。

我不可能當着燕姐和她的表妹和她表妹的閨蜜們和我的室友們的面翻臉或黑臉,只能咬着牙認了。

吃頓飯、玩半天而已嘛,很快就過去了,我沒必要很應激。

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楊複想把我掰直了。

我已經這麽的退讓了,沒想到楊複的騷操作還不止于此。

就在我婉拒燕姐她表妹邀請我去游泳池打水仗的時候,我聽到了邊西川的聲音:“對不起,複哥,我來晚了,路上堵車。”

我真的就是應激似的第一時間轉過了頭,看着朝這邊跑過來的邊西川。

他揮着手叫我:“黎川!”

我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着他來到我面前。他叫了我好幾聲,我都沒回他。一是不想回他,二是我真的愣住了。

當我回過神來,他已經自然地繞過我和楊複說話去了。

“你沒跟黎川說我要來嗎?”他一臉無辜地問楊複。

楊複看了我一眼,飛快地移開目光,看着邊西川說:“說了啊。”

騙子。

邊西川的神色明顯有些懷疑他在撒謊,但眨了眨眼睛,高情商地繞過了這個話題,轉頭沖我笑着遞過來一個手掌大的系着彩帶蝴蝶結的禮盒:“生日快樂,黎川,這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你一定要收下,我挑了很久,你一定會喜歡的。”

低情商的我不僅沒接他精心挑選的禮物,還後退了一步。

我真的不想在這個場合給楊複難堪,這也給我自己難堪。

但是,我是有底線的。

楊複暗戳戳地介紹我和女生相親,我可以裝傻得過且過,但他不應該叫邊西川來。

他就是在我的面前宣布他和燕姐明天結婚,都沒有今天叫邊西川來給我的刺激大。

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叫邊西川來,以及他倆是怎麽聯系上的。

但是,他真的不能在今天叫邊西川來。如果他一定要叫,可以平時叫,今天是我的生日,是我一年中對邊西川的恨意最濃烈的時候。雖然邊西川是無辜的,但是,被剖腹産趕到地獄的我又何嘗不是無辜的呢。

楊複叫我:“川兒——”

我對邊西川說:“謝謝,不需要,你可以走了。”

我甚至無法像平時那樣用平靜的态度委婉地和他周旋。今天這個場合我做不到。也許我可以做到,但我不想那麽做。這一刻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也不想控制。

因為我的反應,現場氣氛僵在這裏了。我可以感受到,氣氛确實是僵住了,剛才還很熱鬧,現在大家都不說話了,我餘光瞟到旁邊的我室友和燕姐的表妹等人都在面面相觑。

好消息,我不用措辭婉拒燕姐表妹了;壞消息,我可能需要修複下我在室友面前的形象,不過這是過後的事了。

邊西川的神色十分尴尬,無助地将目光投向楊複。

楊複拽了我胳膊一把:“來的都是客……我叫他來的。你過來,我跟你說。周燕,你招呼下啊,我跟黎川說說。”

楊複把我拽進了随便一間客房,關上門,嘆了口氣,轉過身來面對我,說:“怪我,沒提前跟你說……不過,我要是提前說了,估計你不會答應。”

“你知道我不會答應,為什麽還要叫他來?”我咄咄逼人地問他,“你們怎麽聯系上的?為什麽要叫他來?”

這件事真的過分突然了。

“我年年都跟你提過啊。”他說。

對,他确實年年提,從我高二開始,每次我快過生日的時候,他就問我要不要請同學,點名就是邊西川。我每次都拒絕了。

當時我沒多想。姓邊的是我班長,而且高一開學就給楊複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以為僅此而已,以為楊複是無心的,他可能只記得邊西川和池鄭雲倆名字,而他讨厭池鄭雲,所以只提邊西川,我以為就是這樣而已。

現在想想,我開始懷疑他讓我請別的同學只是掩飾,是順帶的。

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邊西川有什麽魔力嗎?難道真的是邪|教嗎?甚至能把楊複都發展進去?

“這和你叫他今天來有關系嗎?”我努力維持着僅剩的理智,企圖和他講道理,“你今年并沒有問我。”

他說:“往年你一個同學都不請,包括了西川,今年我讓你請同學,你不是答應了麽,你室友都來了,所以我就叫西川也來啊。其實每年你生日之前,他都會問我你搞不搞生日,他一直都想給你慶生。”

西川?

西川?

為什麽楊複要叫邊西川西川?他怎麽不一步到位叫邊西川川兒呢?

我的理智開始化灰。

“你和邊西川一直有聯系?”我問他。

他說:“他高中是你班長,我怕你在學校裏有事兒不跟我說,他挺關心你的,我就有時候問下他。”

“我為什麽不知道?”我問。

他舔了舔嘴唇,說:“這沒必要讓你知道啊,你一直挺……不待見他的。”

原來他知道我一直不待見邊西川啊,我還以為他不知道呢。

“你知道,你還一直和他聯系,今天叫他來?”我問他。

他目光閃爍了下,扭頭看向旁邊的窗外,看了幾秒鐘,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回過頭來看着我,說:“川兒,上一輩的恩怨跟你和他都沒關系,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出來。”

那一刻,我的腦子裏轟隆一聲響,愣愣地看了他很久,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喉頭幹澀地吞了口唾沫,感覺嘴裏有股鐵鏽味蔓延。

我無法呼吸,耳鳴起來,與此同時,有股反胃想要嘔吐的生理沖動。

很難受,很痛苦,手和腳都是軟的,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空氣裏的氧氣也被抽走了。

我把他的話在心裏、在腦袋裏反複地咀嚼,試圖推翻我對這話的理解,但很可惜,怎麽分析,他都是那個意思。

他知道了我的身世的意思。

他知道我和邊西川的關系的意思。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怎麽知道的?為什麽會知道?為什麽知道之後還要叫邊西川來我的生日會?為什麽他會親昵地叫邊西川西川?!

“川兒……”

我回過神來,轉身就要走。

他急忙拉住我的手:“川兒,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

我什麽都聽不進去,什麽都不要跟我說,我現在确實需要冷靜一下,但是是我自己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我使勁掙紮,試圖掙開他的手,但我從來掙不開他,他的力氣永遠都比我大。

所以他以為他能事事都壓制我,他以為他能控制我的一切,他不管我怎麽想的,只管他自己怎麽想的,所以他找女生來和我相親,所以他在明明知道我和邊西川的關系、明明知道我讨厭邊西川不想接觸邊西川的前提下還是把邊西川叫過來,還是在我生日這天。

他以為他是誰啊?是皇帝嗎?玉皇大帝嗎?

“松手!”我叫道。聲音很尖銳,很難聽。

“川兒!你冷靜下來!聽我說!”他試圖把我往旁邊的沙發上摁,“你先坐下,我跟你說——”

我打斷他的話,指着窗外,歇斯底裏地沖他吼:“讓他滾!你讓他滾了我再跟你說!”

我不在乎外面的人聽不聽得見我在發瘋,反正我确實已經瘋了,我就是在發瘋。

如果瘋起來才能擺脫邊西川,那我就當一個瘋子。

就算要當瘋子,我也要擺脫邊西川。

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他可以這麽的陰魂不散。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擺脫他啊?!

我幾乎是和楊複扭打起來了。當然,是我單方面在扭打,他只是想制住瘋子似的我。

最後我被他怼牆上了。

我背貼着牆壁,渾身都在打冷顫。

“你先聽我說!”他摁着我的兩邊肩膀,快速地說,“他早就發現了你們的關系,所以他一直在接近你,他知道你是他哥哥,他沒有惡意,只是想親近你,就是那種親兄弟之間的天然的親近,你跟他有一半的血脈是相同的。剛開始他聯系我,只是為了了解你這些年的生活……川兒,我知道你們父母的那些事兒,但那都已經過去了。他介紹了很多很重要的人給我,都是為了你,因為他知道是我在照顧你,我好了就是你好了,他真的很關心你,很希望你好。你記不記得,有次我出差很久,說是去香港了,其實那次我很快就出差完了,但那時候我聽西川說了你的身世,我去找了你家人……”

他還在說,但說些什麽,我已經聽不太懂了。我只知道他在說話,嘴巴一張一合的。

反正是些惡心死了的話,聽不到才好。

“……川兒?川兒?”

我擡眼看着他,問:“你讓不讓他滾?”

他看起來很無語:“我剛說那麽多是白說了?你聽沒聽進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行,我滾。該滾的人是我。

“你先松開我。”我說。

他猶豫了下,沒松開,說:“你先保證你不鬧了。”停了下,語重心長地說,“川兒,你有時候想事情有些偏激,應該就是因為以前的那些事兒,所以我希望能夠去化解你這個心理的結。你明白嗎?”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我很明白,他覺得我喜歡他是因為我缺愛缺到偏激,所以我偏激地要霸占他、偏激地逼他和我搞同性戀。簡單直接來說,他覺得我是神經病。

“真明白假明白?”他狐疑地問,還是沒松開我。

我沉默着看了他一會兒,輕聲說:“你抱抱我。”

這個時候他不像平時那麽三貞九烈,二話不說,馬上抱住了我,撫摸我的頭:“乖——啊啊啊啊!”

我在某個瞬間可能是真的想咬死他,下了死勁兒。但只有那幾秒鐘而已。我咬在了他的脖子上,說不定真的會咬破他的大動脈,他真的會死的。

我到底是不想他死的。

所以,我只是趁着他猝不及防吃痛手松的時候用力推開他然後轉身往屋外跑而已。

我只是想跑掉而已。

但楊複的反應特別快,我剛跑出去兩三步,就被他拽住了。

看來他是不怕死。

我低頭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如果我咬死了他,我給他陪葬就是了。

我是真把他咬疼了,他另一只手使勁兒掐住我下巴,逼着我松牙:“你冷靜點!川兒!黎川!疼!真疼啊卧槽!松口啊!”

我被迫松口,但他如果以為這是結束那他就錯了。我另一只手反手摸到了旁邊桌子上的啤酒瓶,舉起來朝他腦袋上砸了過去。

他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瓶子都碎了。他瞠目結舌地瞪着我,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似的,緩慢地擡起手摸了下額頭,然後把手放到眼前,看了下摸到的血。

然後他看向我,表情特別的不可思議。

半晌,他沙着嗓子、喘着粗氣說:“行……行。行。”

他垂眸盯着我手上握着的半個酒瓶,忽的笑了起來,擡起眼來直直地看着我,手指了指酒瓶,指了指他自己的心口,說:“教你,酒瓶子敲碎之後,趁人還是懵的,馬上朝這兒捅。”

神經病。

他猛地上前兩步抓住我抓着碎酒瓶的手就往他身上紮。

我被他吓了一跳,趕緊把手往回收。

他堅持把我的手往他那邊扯。

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能和他僵持住。

他眼睛發紅地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看了好一會兒。

我受不了,我沒他狠行吧,我認輸。我松開指頭,碎酒瓶就掉地上了,我還趕緊踢了一腳把它踢遠點。

他又笑了起來,挺不屑地說:“我還以為你鐵了心要殺了我呢。”

我渾身都沒勁了,只能靠着身後的牆,才能勉強維持着自己站立。

他正要再說些什麽,周燕隔着門問:“楊複,沒事兒吧?楊複?”

他盯着我,問周燕:“就你還是有別人?”

“就我。我讓我妹招呼那些小朋友呢。不知道你這邊怎麽回事兒,砰砰響,拆房呢?”周燕問。

“你進來。”楊複說。

周燕推門進來,飛快地掃視了一圈屋子,問:“真拆房呢?把你自己腦袋都拆破了?可真有你的……叫120還是直接開車送你去啊?別死我家房子裏啊。”

楊複的眼珠子移向她:“這你家的房?”

“啊。”周燕說。

“你故意不說,怕我不給錢是吧?”他問。

“我是那麽摳的人麽?”周燕說,“這房子是我的,但我租給了別人做轟趴館呗,你說要找個地兒,我就牽個線給我租客攬個生意,有問題嗎?”

“沒問題。”楊複的目光回到我臉上,話還是對周燕說的,“你幫我把他送回去,看一會兒,我這邊弄完了再回去,人都喊來了,不可能就這麽讓散了。”

“可以是可以……”周燕的目光在我和楊複之間逡巡了幾圈,沒問怎麽回事,只問,“你腦袋沒事兒吧?我說真的,別死我家房子裏啊,這真是我家房子,不騙你。”

“……死不了,血都沒流了。”楊複說,“我心裏有數,等下弄點藥敷一下就行。”

周燕點點頭,走過來叫我,聲音溫柔了很多:“黎川,走,姐姐送你回去,別搭理他,就一傻逼。走。”

“你跟她先回去,我把這兒弄好了回去跟你說,咱倆好好兒談談。”楊複對我說。

沒什麽好談的。

但可以離開這裏就行。我這會兒沒有心思想更多東西,我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離這裏。

但是……我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往楊複的腦袋上瞟,張了張嘴,想說讓他去醫院,但是……

他的語氣緩和下來,說:“沒事兒,我有數,真拿命跟你開玩笑啊?我又不是傻子。剛才那血就是碎玻璃劃拉的,這邊有藥箱,我自己弄下就沒事兒了,你跟燕姐回去,休息下,冷靜下,我晚點兒回去再跟你說,聽話。”

第46章 池鄭雲也像我一樣的為着一段單方面的看不到希望的愛情痛苦着嗎?

回去的路上, 燕姐什麽都沒問我,什麽都沒說,就是開車, 反正她知道楊複家在哪, 住進去的時候楊複請了她和常哥過來吃飯暖居。

忽然,有人打我手機。

我本來沒理,它震動了一會兒,停了。但不過兩秒,又震動起來。我還是沒理,讓它自己停。

但對方打來了第三次, 我突然想到, 說不定是快遞。

前幾天我網購了幾瓶進口的護肝片和深海魚油,是要給楊複吃的, 他整天在外面抽煙喝酒,我好怕他年紀輕輕就死了, 他自己倒是很不當回事。

雖然現在我很生楊複的氣,覺得随便他死不死,但快遞員是無辜的, 肯定還趕着下一家的貨要送, 一直打我電話不接, 說不定在嘀咕我呢。

我這才把手機拿出來,一看, 是池鄭雲。

我沒接。

這回停了之後, 他沒打過來了,發了條短信給我:黎川, 生日快樂。

我剛剛就猜到了, 他肯定就是為了這個事, 所以我沒接。

他又發過來一條:我有點事回國,正好你生日,有空的話,一起吃頓飯嗎?我很久沒做飯了。你想避嫌的話,在外面吃也好。或者,明後天都可以,我大後天才走。

我應該不理他的,就像不回複他的電子郵件那樣。

但是,我現在不想回去,我不知道楊複什麽時候回去和我談談,我希望他現在就回去,又希望他不要回去。

我不知道。

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腦子裏全是漿糊,很迷茫。

半晌,我回撥了過去。

池鄭雲很快就接了:“黎川……沒事,你不願意的話,可以拒絕。”

我要拒絕的話,何必還回他電話呢?

他平時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犯這種傻,是因為為情所困嗎。

好像是這樣的,人沾上愛情就會腦子昏掉,就會變成傻子。

至少我是這樣的。看起來,好像他也是這樣。

我剛剛想了又想,今天的事,是因為是楊複那麽做,我才會突然發瘋,如果是別人,比如燕姐,比如常哥,或者甚至是黎躍敏,我會覺得膈應,但不會那麽失控。

主要就是因為楊複,他先是企圖給我介紹女朋友,然後邊西川出現了,他還親昵地叫邊西川西川。

誰都能那麽做,只有楊複不能。他這麽做,我就會瘋掉。

只有他不能。因為,只有他是屬于我的。

但現在我意識到了,這好像只是我一廂情願的癡心妄想。

所以,池鄭雲也像我一樣的為着一段單方面的看不到希望的愛情痛苦着嗎?

那他真是可憐,和我一樣可憐。

我們這是不是就叫同病相憐?

我甚至想到,為什麽我喜歡的人不是池鄭雲呢?

如果我喜歡的人是他,那該有多好,誰都不會痛苦了,皆大歡喜。

但不是他,就不是他。

不是他把我撿回去百般呵護着養大,是楊複。

造化就是這麽弄人,一個對不上,所有人都深陷漩渦。

他可能是見我很久沒說話,輕聲開口:“生日快樂,黎川。我剛打給你,只是想親口對你說這句話。不好意思,是不是又給你造成困擾了?真的很抱歉。”

他真卑微,像極了我。

“……你在哪裏?”我問他。

或許他沒想到我會有所回應,或許他已經做好了永遠無望單戀的心理準備,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回答我:“酒店。”停了下,可能是怕我誤會,解釋道,“我奶奶在家。你知道,她不喜歡看到我。我在高中附近那套房,因為出國,我媽把它租出去了。”

真慘,和我一樣無處可歸。

“哪個酒店?”我問他。

他又過了幾秒才回答我。

也許是我的錯覺,也是不是,我聽到了他聲音不太對勁,好像在壓抑着欣喜和激動,好像有些小心翼翼的顫抖。

本來我還有點猶豫,這下子不猶豫了。

真的,他太可憐了。那麽,能少一個人這麽可憐,都算是件好事吧。

結束通話,我深呼吸,盡量僞裝出冷靜的語氣,說:“燕姐,我不想回去,現在心裏有點亂。我有個朋友從國外回來了,我和他約好吃頓飯,聊聊天,散散心。”

她将信将疑地瞥我一眼,問:“什麽朋友?”

我說:“男的,高中同學。”

楊複肯定沒告訴她我是個惡心的該死的男同性戀,不然她肯定不會同意把她表妹介紹給我,可能她還會打楊複一頓。

她一只手扶着方向盤,一只手去摸手機,猶豫道:“我問下你哥……”

我急忙按住她的手。

車速降了下來,緩緩停到路邊,然後,她轉過頭來,疑惑、質疑、防備地看着我。

我松開她的手,與她四目對視,慢慢地說:“你了解他,他那麽霸道,肯定故意不同意。”

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說:“那倒是,他那狗脾氣……哎,到底什麽事兒啊?鬧這麽大?那個,是叫邊西川吧?什麽關系啊?”

“我不想說。”我說,“反正就是我很讨厭他,但楊複覺得我這樣不好,非要我跟他處好關系。”

她可能覺得我挺幼稚的,畢竟她什麽內情都不知道。她沉默了一小會兒,忽然問:“姓邊……邊帆你認識麽?聽過這名字麽?跟那個邊西川有關系麽?”

“他爺爺吧。”我說。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兒……你那朋友在哪兒?我送你過去。不過你可別坑我啊,那不是什麽壞朋友吧?楊複說是說不打女人,但他現在很可能已經不把我當女人了啊!”

她這麽說,令我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但轉念一想,楊複不會真對她動手,楊複只會打我而已。那絲遲疑眨眼就消散了。

我說:“我們那一屆的高考狀元。”

毫不誇張,她的眼神和語氣頓時肅然起敬:“真的假的?”

我可以大膽地推測,她學渣的程度可能和楊複不相上下。

“真的。”我說,“你不信的話,等下看着我和他見面,網上能找到他照片吧應該。我高中的官網上應該有他,我找給你看。”

她謹慎地說:“行,你先給我看下他照片,我等下對一下。不是不信你啊弟弟,你要是出什麽事兒,楊複真要發瘋的,他一發起瘋來……哦,他不讓我跟你說這些。你當沒聽到啊,忘了忘了。”

我:“……”

有點想問她楊複不讓她跟我說的是什麽。但到底沒問。和我沒關系了,再也不會有關系了。

我低頭用手機上網打開我高中的官網找了下,真有池鄭雲的照片。學校把出過的高考狀元都擺上面了。

我把手機遞給燕姐看。

她劃拉着手機,把照片放大看了好一會兒,由衷感慨:“現在的小孩兒真是一個比一個長得好……多大了?”

“……和我同屆。”我說。

“也19?”她猶豫地啧了一聲,思索再三,慎重地分析和結論,“太小了,怕他家裏找我麻煩。”

“……”我把手機收回來,說,“燕姐,你不要告訴楊複,好不好?我現在很難受,真的不想回去,等下又和他吵起來了。”

“那也瞞不住啊,”她說,“等下他回去沒看到你,不馬上露餡?”

“他回去了你再說吧。”我說,“只是讓你現在別跟他說。我和朋友聊聊,可能就沒事了,就不會和他吵架了。”

燕姐考慮了十來秒,說:“行吧。”

“謝謝。”我說。

她笑了笑:“沒事兒,好好兒的就好。把你朋友地址告訴我。”

我把酒店名字告訴她,她一邊調導航一邊問:“怎麽在酒店?”

我說:“他臨時有事回國,家裏沒人,就住酒店。”

“哦哦,家裏人都在國外吧?”燕姐随口接道。

我說:“嗯。”

我也是個騙子。

我是被楊複養大的,他是個撒謊不眨眼睛的大騙子,就養出了我這個撒謊不眨眼睛的小騙子。

調好導航,燕姐一邊開車,一邊勸我:“你呢,別跟你哥置氣,他那人吧,脾氣是暴了點兒,比較自我,但都是為了你好。他疼着你呢!有事兒沒事兒就川兒長川兒短,看到個什麽東西就說這東西好、川兒肯定喜歡。知道的是他表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老婆呢。

有段時間你不是鬧那什麽青春期叛逆嗎,可把他急得,天天那臉拉老長,就沒見他拉那麽長過,他還去找了一堆什麽青少年心理專家咨詢,要把我們笑死了……

有回,和你常哥我們幾個人一起喝酒,喝高了,我們愁競标的事兒呢,你哥他在那兒一個勁兒地問我們‘唉,你們說現在的孩子都在想什麽呢’‘唉,怎麽辦呢’,問他到底什麽事兒,他又不說,神叨叨的發酒瘋。……”

我比誰都知道楊複是個好人,是個對我很好很好的好人,我給他做牛做馬一輩子都還不完的我的大恩人。

我知道他關心我、疼我。

我很清楚地知道他是世界上最關心我、最疼我的人。

是我不知足,是我有病,我不正常,我偏激,我變态,才會把好端端的關系弄到今天這樣扭曲畸形的地步。

所以,該結束了。

其實,早就該結束了,怪我太貪婪、心存僥幸,想順水推舟。我仗着楊複心軟,利用他對我的不忍心,把他往火坑裏拉,想讓他給我陪葬。我

川流複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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