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感覺我就快要變态了

池鄭雲又給我發電子郵件了。

這時候我們已經在讀大一了。他去了國外後, 基本上維持着每兩周給我發一封電子郵件的頻率。

內容不長,就是簡單地問候幾句,最後附上兩三張照片, 都是他拍的國外的人文或自然, 只有一次發了張他自己的他拍照,說是別人抓拍然後發給他的,他挺喜歡這張,發給我共賞。

他挺幽默的。

我确實很喜歡和池鄭雲來往,特別舒服。

如果我們能維持在穩定的朋友關系上,就太好了。

然而, 造化弄人, 那張他拍照上,他戴着的那塊四十八塊錢的舊手表實在是令我沒辦法自欺欺人。

那塊便宜的、和池鄭雲身上其他服飾的檔次格格不入的手表, 是我的。是我在高一的時候為了方便在考試時看時間、在校門口的精品店裏随便買的。

楊複曾經出差的時候在免稅店裏買過一塊一萬二的手表送給我,說貴不貴, 說便宜不便宜,我沒戴去學校,不想被邊西川的舔狗們逮着話題說三道四。

那群舔狗沒話題都能自造話題, 要是給他們話題, 那他們就要原地過年了。

說不定他們會說:哎呀, 戴個一萬二的表就想充大款呢?什麽土包子啊。

或者說:假的吧?一看就是假的吧?

所以我索性戴個一看就是校門口買的大衆貨,讓他們無話可說。

你還別說, 便宜有好貨, 這塊表我戴了高中三年,除了要換電池的時候, 再沒停過、沒不準過。現在池鄭雲戴着, 居然還能用。

楊複送我的那塊一萬二, 我就放假時戴戴,至今已經修過三回了,我真的是無語。

當然,那塊四十八的表肯定不是我送給池鄭雲的,我腦子壞掉了才會對他做這麽暧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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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某次契機,他自己從我房裏拿的。

當時我不知道,他沒說,直到去了國外才跟我說,好像是生怕但凡他還在國內我就會跑過去從他身上把這塊表搶回來似的。

事實上我确實有點想這麽做。

主要是,這真的是……有點太那什麽了。

然而木已成舟,我也沒辦法。最多我就是嚴肅地向他表達一下我對于他過界了的不悅。

他認真地向我表達了歉意,說他只是想留作紀念,而這塊表确實陪他渡過了他在異國他鄉的每一個難過寂寞的時刻。

我直接倆月沒搭理他。

他在那倆月裏頻繁地給我發電子郵件,我都硬起心腸沒回他。

然後他趁着他們那邊一個什麽什麽假期,跑回國來當面向我道歉了。

我當時下課走出教學樓看到他的時候,真愣住了,還以為遇到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直到他朝我走過來,笑着叫我:“黎川。”

這可真是太瘋狂了。對于池鄭雲一貫以來給人的感覺來說。

我問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上課,他說想打聽我在哪裏很容易。

這倒是。

雖然我本人并不在意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我确實知道,我在學校裏挺出名的。畢竟我長得很好看。

最重要的是,大學同學來自于五湖四海,邊西川來不及在短時間內發展起他的邪|教組織。

大學大家都開始放飛自我釋放天性,大一剛開學那陣子,迎新晚會還沒開,我已經被攔在學校的各個地方告了十幾次白,有同班同學、有隔壁班同學、有隔壁院同學、甚至有隔壁校同學,有男有女。

有那麽幾個瞬間,我有一點點的懷念高中被孤立的時光。

比如說我在學校廁所裏小解完出來洗手的時候被等在那兒的一人告白的那一刻。

那哥們兒怎麽想的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雖然他自己有解釋說是難得遇到現在四下無人的情況,平時我身邊都挺多人的,他怕當着衆目睽睽的面告白失敗會尴尬。

……我還是挺想不明白。

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就什麽都沒說,轉身飛快地走了。

話說回來。

池鄭雲突然回國,眼看正好是飯點,我們就在學校附近的餐館裏吃了頓飯。

席間,池鄭雲鄭重地向我再三道歉。

可當我要求他把那塊手表還給我時,他不願意。

我本來消氣了,一下子又被他氣到了。

他反倒笑了起來,好像我生氣的樣子很好笑一樣。

我只好再一次地向他強調我對他沒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想法,以後也不會有,如果他過分的話,我們就連朋友都做不成。

這個意思我一直以來向他表達過不止一次,我是真的很怕他誤會。

其實我不想三番五次地說這種話,這種話說出來難免會尴尬。

池鄭雲很平靜地說:“我知道,你說過很多遍。放心,我不會誤會。”

“那你這樣有什麽意義?”我問他。

他又笑了起來,語氣溫柔缱绻,說:“人總要有個念想吧。”

我:“……”

我很為難。他真的令我很為難。

但我又能怎麽做呢?難道我跟他說:不行,想也不行。

就算我真的這麽說了,如果他還是要想他的,我能怎麽辦?把他的腦子撬開嗎?

我只能今後繼續不理他。

池鄭雲沒有多待,他吃完飯,送我回宿舍,路上說他等下就要去機場飛回去了。

他真的……

我不知道怎麽說他才好。

想來想去,我只能說:“你以後不要再這麽做了。”

他說:“沒關系,你不想見我的話,可以不理我,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沒有義務回應我,我沒有理由為此怨怼你。”

我:“……”

我深刻地意識到了什麽叫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

高中某段時間我真不該接受池鄭雲的幫助去他那裏搞學習,搞得現在我不太好意思把話說得太無情,也不可能給他打筆錢說往事就這麽一筆勾銷,這太那什麽了。

我真的只能不理他,只有這一個辦法。

所以,這下子池鄭雲又發郵件來,我看完,删掉,不回複他。

冷處理。他早晚會有放棄的那天,我是這麽相信着的。

話說,事情具有兩面性。老話說得好,福禍相依。

那次池鄭雲突然跑回國來找我吃飯,這件事延伸出兩個後續。

一個是有人傳言池鄭雲是我男朋友,知道我桃花多,特意跑回來用行動宣告對我的所有權;

一個就是因為前一個流言,在那之後我遭到告白的概率小了很多很多很多。

據我的大學室友說,有人認出了那個溫文爾雅的大帥哥是我的同屆狀元兼高中同學。

T大裏總還有除了我和邊西川之外的我讀的那所高中裏的其他學生吧,就很了解池鄭雲多牛逼,然後一頓宣揚,想追求我的人們就紛紛打退堂鼓了,覺得這牆角太硬,會崩壞鋤子。

我告訴我的室友們,我和池鄭雲真的只是朋友。他仨說相信我,但建議我不必說出去,因為這樣确實可以有效減少狂蜂浪蝶。

他仨都是直男,自述和我做室友以來經歷過兩次重大心理轉折。

一開始他仨以為我很高冷難相處,相處沒多久發現我挺好相處;

後來他仨覺得有我做誘餌,我們寝室一定可以成為最早集體脫單的男寝,因為我肯定不能把對我表達好感的女生全收了,我看起來就不是那種海王渣男,那他們就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把握好可以頻繁接觸女生的絕好機會,趁着女生被我拒絕而傷心時獻殷勤趁虛而入。

所以當時他仨對我受歡迎這件事是很樂見其成的。

但這樣的想法在發現對我有好感的基佬也很多之後,權衡利弊,打消了。

女生到底還是整體來說比較矜持,就算偶有幾個比較豪爽的,宿管阿姨會把她們攔于宿舍樓之外。

可基佬就很難攔住了。

基佬仗着性別優勢,總是大搖大擺、光明正大地跑到我寝室來沒話找話,坐着不肯走。

我不搭理他們,他們也不走,待在一邊看我。

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混個臉熟。

然後,在我還沒臉熟他們的時候,他們自己內部熟起來了,有看對眼的搞到一起去了。

某次,我一室友滿臉看到了世界終極的驚惶神色跑回來,跟我們說,他剛在學校外面看到最近一直在追我的某人和某人抱在一起如饑似渴地深吻,然後走進了附近的一家鐘點房酒店。

淳樸的小直男們抱着電腦翻着剛找到并注冊并努力水貼簽到升級才能進入內部版塊閱覽的同志論壇,啧啧讨論到了半夜一點多,覺得這可真是太可怕了。他們很怕那些基佬有朝一日盯上他們,畢竟論壇上隐隐約約有透露出基佬對理工科直男的狂愛氛圍。

所以他們現在更傾向于斬斷我的爛桃花。

确實,自從池鄭雲迷霧出現後,我們寝室的客流量大大減少了。

我退出電子郵箱,用電腦看了會兒網課,楊複打電話給我,說他到了,在老地方等我。

今天是周五,我已經沒課了,提前和他約好了他正好從公司開完會就順路來接我一起回家。

我來到校門外老地方,大老遠就看到了楊複兩個月前新換的車,走過去,打開副駕座車門上去的時候,他低着頭在按手機,應該是在給人發消息吧。大忙人。

我系好了安全帶,他才擱下手機,準備開車。

我看到中央扶手的杯托裏放着奶茶,故意問:“給誰買的奶茶?”

他瞥了我一眼,故意說:“給個小傻子買的。”

我真的是要瘋了,他現在叫我小傻子,我一點都不會不高興,相反,我還會覺得好甜。我好喜歡他叫我小傻子,這也太親昵了。

我感覺我就快要變态了。

這要怪楊複。

我大一都過完了,現在已經大二開學了,他還是不肯和我發生關系。真的是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我們就連嘴都沒親過。

我努力了一年,到現在為止,就有一次假寐偷襲親到了他的臉。

就那一次。

那次之後,他就長記性了,對我嚴防死守,再沒讓我找到過機會。

而且那次他還發了好大的脾氣,和我吵了一架,我倆冷戰了一個星期,他才氣消,當做沒那發生過那件事,又來找我。我肯定就不敢再提啊。

我拿大學裏很多人追我的事試探過他。他的态度很微妙。簡單來說就是,他很排斥男的追我,不排斥女的追我。

或者該說,他也許是很希望我能接受女性的追求。

想到這點,手裏的奶茶都不香了。

我低着頭把管子插進去,遞到楊複嘴邊,示意他喝第一口。

他看着前方路面,開着車,說:“我不喝,下午開會喝一肚子水了,你喝吧。”

根本就是借口。他只是不想和我用一個吸管而已,我知道。

他明明一定已經感受到了我情緒的失落,但假裝不知道,不問我。如果是別的情況別的事情,他早就問我了。

等紅綠燈的時候,我正含着吸管看着外面的車,忽然楊複伸手到我面前打了個響指。

我轉頭看他。

“一會兒外面吃吧,懶得做了,行不?”他問。

“嗯。”

我只能這麽回答啊,畢竟飯是他做,我哪來發言權。

自從年初他榮升楊總之後,再沒做過飯了,新房的廚房成擺設了。當然,可以理解,他日理萬機嘛。還是那句話,反正是他做,我就沒有發言權。

就我倆人吃飯,沒要包間,就坐大堂裏吃,熱鬧。正吃着,忽然有人過來打招呼:“楊總!這不楊總嘛,這兒吃飯呢?”

我轉頭,看到幾個男女本來是被服務員領着往包廂那邊走,顯然是臨時改變了方向,往我們這桌走。為首的是個臉冒油光的光頭男,穿着立領的POLO衫,比懷雙胞胎八月的孕婦的肚子還要大的腰上碩大名牌LOGO的皮帶扣都快掉到胯|下去了,胳肢窩下夾着個男士手拿包。

楊複起身和對方握手:“哎,錢總,這麽巧。”他還抓着光頭男的手呢,扭頭對我說,“叫人,錢總。”

他可以抓這個油膩中年男的手這麽久,我平時要跟他牽一下手,跟要殺了他似的。

“錢總。”我叫道。

那男的笑容滿面地沖我笑了笑。

楊複向他介紹我:“這我弟。”

嗯,我混了這麽久,還是他弟。

我默默地看着他倆的手,就那麽一直握着。他倆就這麽一直握着手聊起來了。我真的是要懷疑人生了。

所以,楊複他根本就不是直到排斥和男的肌膚相親,他只是排斥我而已,是這樣沒錯吧。

光頭男熱情邀請楊複和我去他們包間吃,楊複欣然應允,叫我跟他過去。

煩死了。燕城這麽大,飯店這麽多,非要到這家來吃?

飯桌上,楊複和那個光頭談完生意就開始胡吹牛逼,反正就是都挺油膩的,所謂的飯桌文化那一套。

光頭帶來的人輪番給楊複敬酒,尤其是其中那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楊總長楊總短,那嘴叫一個甜,特會來事兒,比燕姐都不差。

那光頭男本來長得就猥瑣,幾杯馬尿下肚,徹底不裝了,在旁邊說些不幹不淨的話打趣楊複和那姑娘。

楊複照單全收。

我忍到了吃完這頓飯,那死光頭還要拉楊複去洗腳。他怎麽不直接去火葬場呢?

楊複拒絕了,說家裏有事兒。

那死光頭聽不懂人話,還在那裏拉扯着楊複,非要請他去。

我冷眼看着,看楊複去不去。

但我其實知道,在我沒看見的時候,楊複肯定沒少去。要是此刻不是我在這裏,他就去了。他現在推脫,只是在我面前做個樣子而已。

楊複好不容易甩脫了那死光頭,和我回到車上。他喝了酒,就不開車,讓我開。我有駕照。

我開着車,楊複歪靠在副駕座上,閉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但其實沒睡着,過了會兒,忽然開口說話:“談生意是這樣的。”

我沒接話。

他沒說了,這回是真睡着了。一直到我把車開回去停好,他都沒醒。我沒叫他,手搭在方向盤上,看着車前窗外面發呆。

我不想楊複繼續做生意了。他已經很有錢了,車也買了房也買了,戶頭有幾百萬,夠我們生活了。

但我知道他不會放棄他的事業。

作者有話要說:

改個小細節。黎川是T大的。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把他記成P大的_(:з」∠)_P大榮譽校友榮少在洗我腦!(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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