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堪
直到一條巷道傳來了低吼的狗吠,盛向才回過神來。
他急忙點開了手機電筒的開關,将鏡頭朝那一條巷道一照。
巷口處的必經之路中,有着一處昨晚下雨彙集而成的泥潭,上面還有着一個人的鞋印,看樣子還沒完全幹透。
盛向腦內來不及發揮在學習上的謹慎思考,他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這條幽暗的深巷。
無形的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寂靜得讓人可怕,挂燈下的所有人都在死盯着他們面前這位猖狂的少年。
在那刺青小弟發洩完怒氣後,青哥才慢慢将手臂一擡,招着底下的人上來。
他看着急性子的季羨陽,決定也不再迂回,便開門見山道:“今天找你不是跟你談往年的舊事,我們來解決你的事情。”
青哥站起了身,将右手手掌向內彎了彎,示意他的小弟拿東西出來,随後他走到了季羨陽的面前,将那東西向外打開。
一把銀白色折疊軍士刀出現在季羨陽的眼瞳裏。
“那天的事我知道,是我管教不周,才讓他們在外做些不幹淨的事情。”青哥右手手指玩弄着這危險的刀具。
季羨陽擡起眼皮,盯着那人的笑臉:“……”
青哥靠近他面前這位強行鎮定的少年,用鋒利的刀刃輕輕拍着他白皙的臉頰,勾起嘴角,無奈地說着:“可你動的是我人啊,你以為你自己的英雄主義是有多高尚嗎?在你這個年紀,那只是莽撞無知,幼稚至極。”
讓人寒骨的麻感一下從季羨陽臉龐傳入心底,他緊握着拳頭,不敢有一絲較大的動作,但臉上同樣面無表情。
季羨陽直視着這位頭發快齊肩的青哥,努力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冷笑,擡起下巴,仰視着他:“你收了那麽多忠誠的小弟,我哪記得哪些是你的狗。”
過了半刻,青哥玩弄銀刀的動作停了下來,貌似在隐忍着他這諷刺的話:“哈……”
季羨陽對着他那反胃的嘴臉,問道:“到底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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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哥把刀尖靠近季羨陽的校服衣袖,從反光的白色條杠處慢慢滑着,不慌不慢地說:“解決辦法有兩個,一是你自己動手,二是我幫你。”
他将季羨陽的左胳膊擡起,把刀放在了季羨陽還有些指甲印的手心中:“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如果你自己動手,只需要讓我看見你手臂上有紅色液體流下;如果是我動手,那我就不敢保證會不會都紮進去。”
刀刃上反射着寒意的白光,映射着季羨陽有些蒼白的臉。在金屬面裏看,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有些駭人。
季羨陽眼底布滿着血絲,粗喘着氣,手有些發抖,但仍然像只惡狼一般盯着他面前這人,似乎下一秒就會将他撲倒撕碎。
青哥看他手背上的青筋突出,猜透了少年最容易暴露的心思,便指了指自己後面那群人:“如果選擇要打,以多欺少這四個字,你應該聽過吧?”
季羨陽拳頭微微松開:“……”
他看着青哥身後幾個彪悍的小弟,咬緊了後槽牙。
雖說人數并不多,但季羨陽并不可能鬥得過個個都猴高馬大的成年男性。
尤其是與他交過手的那位,戾氣直逼季羨陽這邊,一副随時都有可能直接沖上來将季羨陽掄到在地的架勢。
他在心裏刨問自己:
怎麽做?跑嗎?
可是跑不掉的。
這件事今天不處理,江湖仗義的青哥是不會草草結束他認為有必要解決的事情,會一直糾纏到底。
甩起來很麻煩。
纏得讓人難以擺脫。
自從他爸帶錢離開後,青哥就來家裏找過幾次,後來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便沒再來纏着,只是單方面尋找着他爸的下落。
意外總是讓人摔得猝不及防,季羨陽快忘卻的記憶卻在今天重新揭開。
季羨陽不想和這群擁有罪行卻不怕坐牢的瘋子們再有任何的交集和來往。
與他們對多待一秒,季羨陽都會感到窒息。
季羨陽擡起那雙充滿血絲的雙眼,将校服衣袖挽了上去,露出了潔白但擁有訓練的陳年舊傷的手臂,深吸着氣說:“行,我自己來。”
青哥只是偏了偏頭。
“只要出血了就行,對吧。”季羨陽将刀尖抵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問出的話卻是用陳述語氣對着自己說的。
刀尖抵在手臂上的那一刻,無比冰涼的觸感刺激着季羨陽的頭皮,刺痛感從手臂神經一路傳至他的下颚。
季羨陽忍着疼,将牙緊咬着,努力控制發抖的右手,保證自己能夠一次到位。
他想快點結束,不想再回到被纏着的過去。
很快,鮮豔的血滴從刀點湧出,将銀白色刀尖染成可怕的腥紅。
季羨陽保持着畫直線的動作,将刀尖再往下,割出了一道口子。
冷汗浸濕了季羨陽耳邊的鬓發,他倒吸了口涼氣。
膚寸被刀口一路割開,血液随着刀刃的移動慢慢流出。
“你可以動作再快點,這樣可以幫你減少折磨。”青哥看他唇色有點發白,眉頭緊皺,好心走過去提醒着。
“別他媽過來!”季羨陽退後一步,咬着嘴唇逼視着。
“我教你怎麽割。”青哥對他的威視毫無懼怕,準備上手。
季羨陽将刀尖轉了過去,等他再走一路時,就拿膝蓋頂他的腹部。
就在青哥将手觸碰到季羨陽的手臂時,一支半碎的綠色啤酒瓶從暗黑的轉口裏直接飛了過來,緊接着破碎在了地上,與金屬刀一同發出刺耳的聲音。
幾個人同時瞪大雙眼,往轉口方向看去。
青哥敏捷地側過了身,但手背還是被劃出了一道口子,比季羨陽手動割的傷口還要深。
“誰?!給老子出來!”
受驚的小弟們往漆黑的轉口處望了望,準備上前。
青哥捂着還有碎片的手背,沖那幾人喊着:“回來!”
可就在他剛開口時,刺青小弟已經被從同一個方向飛出來的酒瓶打得精準。
季羨陽一臉警惕地轉頭過去。
還沒來得及看清轉口處一閃而過的人影,季羨陽後頸就被人一扯,只見得一個穿着校服衣袖的人再次甩了個酒瓶,趁着刺青小弟低頭躲過去時上前狠狠地踹了他的腹部。
季羨陽瞪大着雙眼,對盛向的天降感到無比詫異。
“媽的!又是你!”
刺青小弟捂着肚子對他們老大說:“大哥,上次也是他幫的這個人!”
盛向往後一退,反手拉着季羨陽的左手,低聲說:“別愣着,抓緊了。”
說完,季羨陽便被他拉着快速沖了出去。
“有種別他媽跑啊!站住!”
衆人踢開擋路的綠色酒瓶,拿起一旁的棍子,準備追上去。
頃刻間,身後傳來一道嘆氣聲:“別追。”
——
黑雲堆壓在長空,灰蒙的月光灑在巷道裏,像是虛幻意境裏的湖面。
“呼……呼……”
僅憑月光根本無法看清路面,盛向拿着手機電筒照亮,拉着季羨陽拐過一個又一個的窄巷。
季羨陽大腦一片空白,耳旁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氣聲,有些涼意的風吹着他的傷口,就像是有人拿刀尖割着自己的喉。
他望着盛向的背影,在慌亂的步子裏,轉頭看了一眼巷道深處,發現沒人跟來。
季羨陽咬着牙,嗓子被風灌得有些幹澀。
為什麽……
為什麽沒有解決……
明明自己安排好了一切,為什麽會被打亂……
不安和煩躁的情緒漸漸占據了季羨陽的大腦,他将手用力一抽,止住了腳步。
盛向連忙側過身看他。
因為嗓子幹澀得厲害,季羨陽說話有些沙啞,他一手扶牆,一手撐着膝蓋,仰視着盛向,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
由于跑得太急,盛向同樣喘着氣。
季羨陽扶牆的那只手手指彎曲,沉着聲音,耐着性子再重複了一遍:“我問你為什麽在這兒,你他媽回答我。”
盛向将手機鏡頭從他身上移開,照着路面,仿佛在隐忍着:“你說你買東西,然後一直沒回來,現在出現在這裏,你撒謊做什麽?”
他看着季羨陽,皺着眉,像是在斥責:“你知不知道一個人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我擔——”
“那你他媽別管啊!”
大腦裏的理智神經已經被季羨陽給扯斷,他只覺得藏在黑暗裏的秘密被人揭露而感到恥怒。
情緒沖擊着他整個神經,季羨陽直沖盛向吼:“我他媽跟你很熟嗎?!你是我誰啊?你他媽為什麽要來!你走啊!”
季羨陽喘着粗氣,充滿血絲的雙眼盯着盛向。
盛向仍是皺着額眉,一步步逼近,去拽他的右手胳膊:“季羨陽……跟我出去。”
季羨陽退到牆角,使勁兒地想将手腕從盛向手裏拽出,可他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只能咬牙罵人:“我他媽叫你別管!”
他借勢反身推了一下盛向,将他抵在了牆上,舉起了還在流血的右手胳膊。
盛向後背被凹凸不平的牆磚磕得一頓疼,見季羨陽又捏緊了拳,便半眯上了眼。
被拳擦過的風浸入臉頰,盛向所預料會迎來的痛覺在季羨陽快碰到自己時的前一秒,止住了。
盛向又緩緩睜開了下垂的眼皮,此刻的季羨陽正凝視着自己,他眼底泛紅,胸口起伏不平。
盛向:“……”
季羨陽将拳頭抵在離他下颚還剩幾毫米的位置,舔過有些幹裂的嘴唇,無力地說道:“你為什麽不躲……”
盛向偏過頭,看着他将拳頭砸向了紅磚牆壁,說着:“我想你不會。”
季羨陽将頭低了下去,肩膀随着說話聲輕微抖動:“你他媽憑什麽……你為什麽要來?”
他心裏一直想着:
盛向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
準确來說,是絕不能把他牽扯進來的。
季羨陽死咬着嘴唇,“你走吧,趁我還不想真正揍人。”
盛向看着他手臂因剛才用力而重新流淌出的血液,眼底閃過陰影:“我走了,你又要倒回去拼命嗎?”
他将手微微擡起,伸進了季羨陽的右手手心處,再跟着慢慢滑向他的手指間,輕輕扣住。
溫熱感霎時間從季羨陽手心處傳來,當盛向手指滑過自己指間時,從手掌傳來的癢感宛如蜻蜓點水。
季羨陽身體輕微一顫,立馬将頭擡了起來。
他看着盛向的薄唇一張一合,聲音溫柔而低沉:“我不會走。”
作者有話說:
謝謝寶們的閱讀——
雖然比較緊張,但卻是心扉打開的過程。
因為明天就要下新晉榜啦,所以評論區裏面今天至明晚會掉落紅包雨來感謝大家的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