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要臉
“你……”季羨陽低頭想将自己的手抽回,但肢體像是脫離了大腦的控制,只能任着盛向牽着自己的手。
“冷靜了嗎?”盛向用了一下力,将手心貼近,問道,“可以告訴我了嗎?發生了什麽?”
手掌處傳來的溫軟感再次吞噬了季羨陽有些加快的心跳,他心裏像是失重了一般,有些喘不過氣。
季羨陽緊閉上眼,将自己掙脫不了的手微微松開。
也許是因為剛才季羨陽快毀了學霸的精致美臉,因此有些不敢直視他。
季羨陽偏過頭,咬牙道:“我不想說。”
盛向将下颚微微繃緊,眼皮垂了下去。
他明知道季羨陽口中的答案,卻還是想開口犯賤。
“好,那等你什麽時候想說你再說。”盛向将五指伸直,慢慢将手抽了出來,看了一眼季羨陽的左手手臂。
歪歪扭扭的流動液體已經成為血塊,只是還會有些血珠會在季羨陽動這條手臂時冒出一點。
盛向:“走吧。”
盛向轉過身,重新舉起手機,走到季羨陽身側,與他并肩。
他剛想叫季羨陽看路,季羨陽的嘴裏就往兩邊扯了一下,發出蛇一般的聲音。
季羨陽連忙低頭去看自己的腳。
“怎麽了?”盛向蹲了下去,舉起光,照在了季羨陽的腳腕處,眼瞳一下縮緊。
凸出來的腳踝骨紅了一大片,周圍還有一些橫七八豎的劃傷。
Advertisement
巷道裏除了有許多坑窪的地方,路面還鋪着幹枯的樹杈和破碎的玻璃物品。
季羨陽剛才一頓跑的時候,被他踩過的碎玻璃濺在了腳腕處,與他的皮膚親密接觸。
但他當時被盛向拉着,仿佛沒有任何感知,直到現在他的腦子才接上了痛覺神經。
季羨陽疼得擰緊了眉頭。
雖然傷口不算深,但盛向還是很無奈地說:“你是不是對受傷……情有獨鐘?”
他伸手捏了捏季羨陽泛紅的地方,想再仔細察看一遍。
剛一用力,受傷的那位就開始叫喚了。
“操!疼!”
刺痛感讓季羨陽重心不穩,他在身體前傾的同時,将手放在了盛向的肩膀處,顫抖着說:“你他媽有病?”
盛向将手擡起來按住他的手腕,扶住他,擡頭問:“不能走了是嗎?”
季羨陽用手扶着牆,煩躁地回道:“你他媽說呢?!明明還可以走,你這一按直接廢了。”
盛向沉默了幾秒,從口中說出:“我背你走?”
“什麽?”季羨陽受了驚,直接表演上了單腳跳。
看着盛向起身,季羨陽按着他的肩頭,往側邊跳了幾步:“不是,你背?!”
“你打算一直跳着走出巷道?然後另外一只腳也跟着廢掉嗎?”
季羨陽推着他:“我不……”
盛向微嘆着氣,眼睛看着他:“要是有人經過,看見你這樣,你帥哥的形象還要不要了?”
季羨陽推他肩膀的手如盛向所想的一樣,一下沒了動靜。
季羨陽看了看巷口:“……”
他想了想,要是有個跟自己一樣的大帥逼在他面前表演單腳跳,那并不帥。
更像是腦子發育有點故障。
再加上季羨陽手臂上還有傷,臉上還布滿細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從哪裏逃命出來的。
說不定還會熱心報個警。
季羨陽內心的天秤不知道往哪兒偏,好像兩邊都是丢臉。
只不過一個是在別人面前,一個是在盛向面前。
季羨陽在內心徘徊着:死活都是丢臉,不如丢得體面一點。
他選擇單腳跳出去丢人。
“你就比我高一點,背不動。”
盛向從喉中發出低笑:“都沒試過,你怎麽知道?”
他又看了一眼季羨陽手臂的傷,用下巴示意他看:“你跳出去,手臂再用力,它還會繼續流血。”
季羨陽一偏頭,看那傷口果然又在往外貢獻着紅細胞。
他很想截肢掉這條手臂:“……”
看季羨陽沒回應,盛向又微微上前:“你不想我背,難道是想讓我抱着走?”
“啊?!”季羨陽看他壓低上身朝自己靠近,連忙往後躲,說話有些不利索:“誰、誰他媽要你抱啊?!變态吧你!”
盛向沒說話,繼續将季羨陽逼近牆壁,再問道:“不抱,那到底背不背?”
季羨陽的後背被牆磚磕得有些疼,使勁兒地推着他,但手腳卻始終使不上力。
他只好偏過頭,妥協道:“背背背!選背可以吧?”
盛向聽後,繃緊的下颚才稍微松了下來,背對着他彎下了腰:“上來。”
季羨陽直勾勾地聽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褲腿被他抓得皺巴巴的。
真他媽丢人。
“啧。”季羨陽向前小跳了一步,将身體壓在了盛向的背上。
除了家裏人,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背。
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因為同齡同性的原因,即便季羨陽雙手放在盛向的肩膀上,身體還是與他保持的距離,以至于讓他感覺盛向的身體有些單薄,還無意間瞥到了他後頸處有一個小小的凸出的包。
上面還有一顆很小而極其不顯眼的黑痣。
季羨陽視線跟着往上移,看到盛向緊閉的嘴唇,下意識地問道:“我……”
“你不重。”
“啊?”
季羨陽剛想問這問題,盛向就這麽先回了他一句,反倒讓他沒有反應過來。
盛向步子很穩,在快跑了一段路程後又背着一位高大的男生,說話的尾音也沒有一絲顫抖。
他側了一點點頭,似乎是想他身上的這位聽清楚他說的話:“挺輕的。”
季羨陽看着他上翹的眼尾,心裏有些發毛,過了半天才從嘴裏吐出一個字:“哦。”
——
輪月的藍白色薄光重新從陰雲中投射而出,将路面再次照亮。
潮濕而無聲的巷道裏,只有時而平穩時而慌亂的心跳聲在季羨陽耳邊回蕩,他分不清是不是因為剛才粗喘之後留下的後遺症,還是因為第一次被人背,因此有些緊張。
巷口處的霓虹燈重新出現在季羨陽的視線裏,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他微閉上了眼。
兩人走出巷口,進入到了大街,漸漸地被店裏傳出的熱鬧聲所包圍。
剛才還無人問津的新街,此刻多了不少人坐在各種飯店裏。
季羨陽想到要回到店裏,頓時心一緊,猛地抓了一下盛向的肩膀:“放、放我下去。”
盛向側頭看了他一眼,很不解地問:“幹什麽?”
“放我下去啊,你不是要回店裏嗎?”季羨陽同樣不解地回道。
盛向貌似明白了他話裏的別意,他輕輕将季羨陽往上托了托,沉着聲音:“不回去。”
他換成單手托人,另一只手伸進了衣兜裏,拿出了手機,一邊走一邊說:“我會讓丁鶴把書包拿回去,明天再帶去學校。”
季羨陽看他認真地單手打字,給丁鶴發着微信,伸手去抓他的手機:“你他媽有病?”
盛向眼睛像長在了後腦勺,他偏了一下頭,将手機轉了過去,精準地躲過了季羨陽的魔爪。
他微微側過頭,擡起下巴,語氣比較硬:“你再動,我們兩個都會摔在地上。”
“我……操。”
季羨陽手停了半空,一聽完這句話,急忙像旁邊看了看,發現沒人從飯店裏出來,這才将手不服氣地收了回去。
他将身體往後輕輕一仰,挪動了一下掉在盛向腰間的大腿,威脅着問道:“那要去哪兒?”
“去藥店。”盛向眉頭微皺,吸了一口氣,“腿別蹭……會摔下去。”
季羨陽忍着他的指令,停了動作,但對他的決定有些猶豫:“去了藥店之後呢?”
“去我家。”
季羨陽又開始蹬腿:“你家?!”
盛向努力托住他,以防他摔下去,他反問道:“你回家怎麽解釋你手臂的刀口和腳傷?又撒謊說摔的?”
季羨陽喉嚨被無形的刺卡住。
“你鑰匙在身上嗎?”
季羨陽感到莫名其妙,順口一回:“沒,書包裏。”
“但我鑰匙在我身上,而你書包不在。”盛向又開始了邏輯推理,“你媽開門看到你這副樣子,你覺得她會信你是摔的?”
季羨陽想不出話來反駁。
除非他媽真是個傻子,才會相信他兒子接連幾天都會經歷摔傷。
但季羨陽還是不想去盛向的家裏,禮善往來不帶以蹭過夜來還的。
季羨陽拒絕道:“我不——”
他話還未說完,頭頂就被冰涼的東西給砸中,他身體一下激靈,下意識地将手擋在上面,擡頭去望他正上方茂密的枝葉。
季羨陽腦裏冒出一個問號:鳥糞?
他尋找着樹上的鳥窩。
半秒不到,幾滴豆大的透明物體從天而降,透過搖晃的樹縫又落在了季羨陽的臉上。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滴狀物從陰雲中掉落在地上,打得樹葉發出清晰的嘩啦聲。
山城被潮濕的空氣包圍了良久,終于彙集成密雨,滿傾而下。
“我靠!”季羨陽連忙将手從衣袖裏拿了出來,将手機從校服裏拿了出來,把校服外套舉起,“他媽下雨了!”
盛向托着他:“別動。”
季羨陽校服很快被淋濕,他腿不斷蹬着:“操,下得太大了!”
他抓着盛向的肩膀,不斷地将頭往裏縮,但還是将校服往前伸了伸,好讓它能遮住盛向的頭。
雨滴從盛向的發絲低落在他的鼻梁,他迅速地掃了一眼前方,看到新街街口有一家正要關門的精品店,加快了步子:“先去買傘。”
被風刮着的雨滴不斷拍打在兩人的身上,像鋒利的冰刃割着表層脆弱的皮膚。
盛向沿着路旁店門的雨棚一路走過去,叫住了正在打掃門口衛生的老板。
“嗯?”老板看着面前這位額前發絲被淋濕的少年,又看到他身後還有一位将臉埋得老低,耳根有些發紅的愛臉人士,反應了好幾秒,才有了動作,“好,馬上。”
他迅速從店裏拿了一把雨傘,邊給邊說:“掃碼支付嗎?”
“嗯。”盛向單手點開掃碼功能,對着老板說,“把傘給他吧,我手不方便。”
季羨陽弓起的身子又是一顫,心跳又加速了起來。
“我幫你打開吧。”老板把傘打開後,再遞給了不願伸手接過的季羨陽。
他臉頰微微發燙,側頭将傘拿了過來,打在了他的頭上,回想着剛才走過來時路人看到自己驚愕的反應,有些羞恥。
盛向單手擦了擦鼻梁的雨滴,手臂往後彎曲,握着了季羨陽打傘的手腕,調整位置,帶着哼笑:“打好,你這樣打傘還是會被淋濕。”
季羨陽手抖了一下,溫熱與冰涼之感來回交替,他将放在盛向肩上的手握成了拳,将頭抵在他的後背,把臉埋得更低。
剛才的羞恥感又湧上心頭,季羨陽抖着聲音說道:“你他媽……故意的。”
作者有話說:
季羨陽:太他媽丢人了。
評論區會掉落紅包雨-此章評百分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