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暫別

“我他媽……”丁鶴聽見季羨陽說出的話後, 帶着個被口罩遮擋的無奈臉,轉頭回應,“我是瘋了, 就當我發病得了,你們忽視我吧。”

“看得出來。”盛向果真忽視了他,提醒着還在一旁笑的季羨陽上臺。

季羨陽立馬收回了笑,摩挲着鼻尖, 準備邁步。

“等等。”

盛向又将他拉了回來。

“幹什麽?”季羨陽扭頭見盛向重新撕開了一張創口貼, 不自覺地摸上了自己的側頸。

季羨陽摸到脖子的光滑處, 猛地才想起來自己的吻痕早已暴露。

“你剛剛出了汗,又這麽好動,創口貼掉了,”盛向邊貼邊道,“再給你貼一次, 掉了就沒了。”

季羨陽的側頸被他輕輕一按, 指腹滑過了土色創口貼的表面。

盛向為他貼好後, 再摸了摸他耳鬓旁的發絲:“貼好了,等會兒上去別緊張。”

他的說話聲剛傳入季羨陽的耳內,震耳欲聾的背景音樂再度響起, 人們的尖叫聲随着屏幕上畫面的變換而此起彼伏。

六班分子伸長脖子, 隔着人頭也要望着那位牛人。

“我操!羨哥超神啊!快上臺!”

“除了牛逼兩字, 我真他媽找不出還有什麽詞語能夠形容……”

季羨陽看着一大群長脖鵝, 發出了低笑。

他擡眼看着大屏上寫着自己的名字, 旁邊還有他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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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着他的圖片并沒有像學校牆上的大頭貼那般驚悚,季羨陽莫地松了口氣。

他與盛向對視了一眼, 在一片歡呼聲中穿過人群, 大步走向了主席臺。

校長緊握着話筒, 無效地留下懸念道:“下面,是一位多次為我校争得校級、區級、市級的田徑比賽的校運動員。”

他打了個響指:“高2018級六班的季羨陽同學,以4分10秒的優異成績打破男子一千五中長跑學校紀錄并拿到特招名額正式塞的資格,有請他上臺領獎!”

校長一口氣說完這麽大一堆話後,差點被過氣。

季羨陽站在他身旁,仿佛能感受到話筒上的泡沫星子。

他微彎下腰,好讓金牌輕易地滑落至自己的脖頸。

旁邊的幾人捧着鮮花和獎杯,全塞在了季羨陽懷裏。

季冠軍被滿手的金色包裹着,顯得他不像是獲獎選手,倒是像收金屬廢品的。

臺下的掌聲與口哨持續熱烈,讓這燥熱的早晨變得像清涼的風。

校長剛準備将話筒遞給季羨陽,就看到了他側脖上的幾處創口貼,挂在臉上的笑僵硬了起來,努力保持着原有的笑容。

“你小子怎麽這麽貼這麽多創口貼啊?”他牙齒咬得快将門牙給擠出來了,“又打架鬥毆了?”

季羨陽眉尖一顫,也朝他露笑:“沒有,被狗抓了。”

校長很相信地點了點頭,兩排牙齒整齊露出:“姑且相信,先發表一下你的獲獎感言吧,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西裝校長話音一落,旁邊兩人便将季羨陽手裏的東西拿走,好讓他接穩話筒。

季羨陽站在主席臺中央,望着臺下的人海。

以前他也像這樣站在主席臺上,當着全校的面領過獎,也發過言。

但當時他并沒有什麽感覺。

除了獲獎時感到一絲輕松和滿足,其餘便就沒什麽了。

但這次,季羨陽看着臺下為自己喝彩的人,心裏淌過了一股暖流。

也許是因為夢想的終點離他越來越近,又或許是因為臺下有了一位特殊的人。

莫名的緊張感讓他從握話筒的那一刻就電流般流向全身。

季羨陽手心冒出了汗,視線與那人對視時,身體繃得很緊。

那人似乎看出了季羨陽的內心活動,不到半秒,盛向就抿着嘴朝他一笑,輕微點頭。

金燦的光照在他身上,讓別在他身上的檀木別針反射着虛幻光圈。

季羨陽視線一移,低頭看了看別在自己身上的同款別針,長呼出一口氣。

就當自己只在和他說話吧。

有他在這兒,好似所有的緊張都可以煙消雲散。

季羨陽舉起了話筒,清了清嗓子,但仍帶着酷得想讓人打他的面孔:“我其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說太多話可能就會覺得我很矯情,會感到失真。”

他掃過人群,将目光停留在一個人身上:“但我還是說一說,事實确實證明,努力就會結出果,無論這果是好是壞,是大是小,總歸都是自己的。”

“而要讓它結果,除了我自己的因素之外,家長、老師、同學對我的支持和鼓勵,我都銘記在心。”季羨陽輕眨着眼,露出不太容易讓人觀察到的笑容,“尤其是我身邊的一個人,我非常,非常感謝他。”

季羨陽緩了幾秒,将腰板挺直:“所以這份榮譽,不只是我一個人僅有的,是我和他,我們共同享譽的。”

電音漸漸收尾,臺下一頓沉默,只是偶爾會傳來人們的低語聲。

季羨陽鼻尖輕微一酸,揉了幾下鼻,吸着氣:“我講完了,就這樣吧。”

更多的話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麽,要是還有,他只想單獨與那個人說。

在話筒被季羨陽重新放回黑色話筒架上後,臺下更是鴉雀無聲。

安靜的操場時而會有夏風吹過,兩位心跳速度相同的少年一高一低地對着視。

這些話從季羨陽嘴裏說出極其帶有違和感,畢竟在大家眼裏,這位表白殺手給人的感覺就是「人人不愛,人人不近」的印象。

但持續流傳在學校論壇裏的視頻都刷新了人們對他的認知。

縱使這人站在主席臺上,臉上仿佛寫着「別碰老子」的威脅字樣,但人們通過那幾個視頻,也看到了季羨陽的另一面。

相比之前,他們反而覺得,這位嚣張而死拽的少年,多少有些可愛。

尤其是他和年級學霸在一起時。

暫停鍵被按下幾秒後,六班中的一位口罩男用力拍起了掌,帶着全操場重新點燃了掌聲。

校長回過神,帶着「疑似早戀且證據确鑿」的心情,笑盈盈地拿回話筒,與這把獲獎感言差點當成表白現場的少年合了影。

“你這小子,後面別掉鏈子啊。”

校長趁季羨陽下臺時,在他背後叉手道。

那人只給了他一個以往主任收到的同款手勢:“知道了。”

季羨陽拿着捧花與獎杯,步子有些艱難地走下臺去。

等他剛踏入操場的白線時,人潮就如蜂擁般地沖過來,将季羨陽完全包圍。

這搶劫現場讓他本人體會到了丁鶴的恐懼。

高莉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讓他回歸到隊伍。

季羨陽卸下了重裝,兩眼寫滿了傲氣,站在學霸的跟前,朝他擡了擡下巴:“你男朋友厲害吧?”

“厲害。”盛向将自己的銀牌取下,塞在他手裏,“雙份榮譽,都給你了。”

季羨陽兩邊嘴角上揚着,一直到校長發言完畢下令全體師生解散時都還在欣賞着學霸的獎牌。

盛向拽着他胳膊,上樓時将他拉往最靠牆的一側,省得這人不看路又被撞到。

等季羨陽拿着兩個獎牌坐在座位上時,盛向再次确認着全科競賽的相關資料。

盛向嘆了口氣:“獎牌比我還好看?”

季羨陽手裏旋轉着獎牌,單手撐在太陽穴,身子面對着盛向:“是在和獎牌争風吃醋嗎?”

他将獎牌挂在了身後櫃子裏的金色獎杯上,砸了下嘴。

季羨陽想起今天就是周日,而盛向口中所說的下周就是周一。

這男朋友還真是卡着點說啊。

“你不是明天就要啓程了嗎?”季羨陽敲着桌面,陰陽怪氣道,“那我得多看看獎牌,你拿回去我就看不了了。”

盛向按文件夾的手一停,緊接着将其放入抽屜,望着他一臉怨氣的表情說道:“那就放你這兒,随時都可以看。”

此話一出,季羨陽怔了幾秒後,頂了頂腮幫,當真看了快一天的獎牌。

離校時季羨陽将獎杯交給了負責體育榮譽展示的工作人員,自己保留着兩枚獎牌。

凡是為學校榮得的獎杯,學校官方都會将其展示在這裏,在整個高中生涯,供學生們參觀。

季羨陽将獎杯拿過去後,手裏一下輕了不少,走起路來都感覺自己是飄着走的。

離盛向出校去市中心競賽還有十幾個小時,季羨陽還有機會為他做些事。

他抓着盛向的衣角,跟了他一路也沒松手。

同樣也沒說話。

行人在橋上來回穿梭,兩人影子被落暮拉得較長,緊挨在一起。

原本平平無奇的放學場景,此時竟帶着一絲離愁別緒。

這夕陽一落,星辰一現,他旁邊的這人就得離開他超過一個星期。

某人小嘴癟得不行。

“羨陽。”

季羨陽回過神,從他身後探出了頭,「嗯」了一聲:“怎麽了?”

“牽着手走,”盛向将衣角從他手裏抽了出來,去握住季羨陽的手腕,“你別在我後面,人多容易走散。”

“我又不是小孩兒,才不……”

盛向打斷了他,沒給那人抽手的機會:“你不是小孩兒,是男朋友就更應該牽好,”他加重了後面的語氣,像是在警告,“特別是你這樣的男朋友,特別喜歡亂跑。”

季羨陽叫了一聲,剛想反駁,手腕處就傳來一陣輕痛感,讓他「嘶」出了聲,立馬變了話:“就、就兩次!下次不會了!”

盛向貌似滿意了,微微松開了他的手,牽着他走過繁華街的街道,走到了季羨陽的小區門口。

“進去吧。”盛向站在路燈下,輕松開了他的手,“我看着你。”

季羨陽眨了幾下眼,來回看了看兩邊的街道。

他頭一次感覺這條路是無比的短暫。

這人全将情緒挂在了臉上,完全暴露在盛向眼底,被他看穿。

“舍不得?”盛向将薄荷糖塞在了他手裏,捏了把他臉上的瘦肉,“我很快就回來。”

“誰他媽舍不得了?!”季羨陽一把将糖揣進了兜裏,将臉別了過去,對他吼道,“哪有這麽矯情!”

盛向連忙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觀點,打算轉身回家。

在盛向剛轉腳的一剎,他衣角又被人用力一抓。

他朝那人微微歪頭,只見季羨陽咬着唇,垂下了頭,對自己低聲道:“我明天……想去送你。”

季羨陽這輩子的臉面都摔在了盛向這裏。

過了幾秒,季羨陽聽見學霸同桌開了口,伴随着風一同輕撫過他的耳旁:“如果可以,不見不散。”

季羨陽立馬擡頭,心裏的石塊瞬時落了地。

他單挎着雙肩包,嘴角兩側一咧:“那我送你,明天見了!”

盛向看着那人跑進了小區,還在門口踉跄了一下,便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将身子靠着路燈電杆,頭微微一垂,低笑了好一陣。

兜裏的手機振動了好幾下,盛向拿過一看,見是他媽媽發來的微信,便滑開了手機屏幕。

除了因之前生日未到的道歉消息,剩下的則是鼓勵自己這次競賽的語句。

盛向按下了語音鍵,邊走邊道:“我知道了,媽。”

盛向在暗夜完全降臨之前回了家,花費了幾個小時去整理行李箱裏大大小小的競賽題資料和相關書籍。

他望着行李箱裏裝滿了的課本,輕呼了一口氣。

——

去他媽的。

季羨陽在心裏咒罵了一句。

這破袋子裝不下了。

“我說……媽,真裝不下了。”季羨陽坐在沙發上,看着滿口袋的吃食,複雜的神情盡顯無奈,“他吃不了這麽多。”

“你懂什麽?!”卓女士用力系好口袋,還擦去了額頭上的細汗,上下拍着手,“你跑個步和盛向消耗腦力那是一樣,餓得快,這些他能吃完。”

卓敬拍開了他兒子想向前阻止的手,将袋子放在玄關櫃上:“你不是說他媽媽忙嘛,我和楊爸就簡單準備了一些,他正長身體,得讓他多吃點。”

季羨陽睜大了眼,正抖着腿,心裏有點不太平:“那……你兒子我呢?”

“我後面給你補上啊,快去睡覺。”卓敬推着他兒子進了卧室,警告他明早別遲到。

季羨陽當着他媽的面,乖巧地躺回到床上,閉上了眼。

其實他有些睡不着。

原本還有些矯情的他,在想到明早他要提着卓女士為自己準備的花口袋給盛向,他就想找個洞鑽進去。

因此,季羨陽趁他媽進入深度睡眠後,瘋狂地尋找着符合人們正常審美的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硬生生地熬到了淩晨三四點。

——

朦胧的曉色逐漸被破曙所掩蓋,匆忙的行人流穿在街道,學校大門異常熱鬧。

校車早已停在門口,大門兩旁站立着鮮花,學生會代表拉着橫幅,為即将去市中心競賽的學生送行。

季羨陽提着個袋子,飛奔至學校大門,才發現原來早就安排了送行隊伍。

“有人送你,我還送什麽啊?”季羨陽将袋子遞給笑着的學霸,語氣帶着不屑,“給,我媽給你準備的,在市中心的那段時間可以嘗嘗。”

“阿姨做的?”盛向将他和行李箱綁在一起,放進校車的貨廂裏,帶着驚喜,“替我謝謝媽。”

“啊?”季羨陽刮着鼻尖,耳朵又泛起了紅,“你他媽在外面……別亂說!”

盛向理了理季羨陽的衣領,望了一眼車窗:“我走了,記得……每天都想我。”

季羨陽看着他戴着棒球帽的臉,別過了頭,嘀咕着:“狗才會想你。”

盛向還想說什麽,但車上的人已經叫了他的名字,催促他快上車。

季羨陽微微移開了身子:“行了,快上車吧。”

盛向應了一聲,轉而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什麽人望着他們。

他将棒球帽扣在了季羨陽的頭上,在帽沿擋住那人視線時,微微彎腰,吻上了他的鼻尖。

季羨陽顫着的睫毛,車鳴和嘈雜聲仿佛被隔絕在外。

他感到盛向的聲音離他很遠,但溫熱的氣息卻清晰可感。

那人的唇在點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後,溫聲說了一句:“要聽話。”

作者有話說:

大概青春就是,他在競賽,他在集訓,共同為夢想而努力。

感謝每一位小可愛的閱讀!

最近課程的作業比較多,有些忙(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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