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
陸長風進了發現屍體的廁所隔間,通常廁所隔間能容納下兩個人就不錯了,但是這家KTV不愧是春城第一,廁所裝下三個人還有富餘空間,陸長風忍不住感嘆:“瞧這金錢的力量,廁所比我家浴室都寬敞!這有錢人,就是會玩兒!”
“別進來搞破壞,去外面等着。”正在取證的警察瞪了陸長風一眼,一點不留面子地轟人,“本來公廁取證難度就大,你還來給我們增加阻力!”
說話的人大家平日裏都叫他老唐,全名叫唐岩,市局痕檢專家。
陸長風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暫時離開衛生間,看看其他地方會不會有什麽新的發現。
還沒走出衛生間的門,兜裏的手機就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是明堂打來的,便和蘭寧叮囑了一句,“明隊電話,我出去接一下,你機靈着點兒。”
蘭寧比了一個OK的手勢,留在現場繼續工作。
陸長風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接了電話,“明局身體怎麽樣?”
“就是勞累過度了,醫生說沒什麽大礙,在家裏靜養個幾天就行,我媽是個醫生,她能照顧好的。”明堂用臉和肩膀夾着手機,利落地穿着衣服,“現場什麽情況?”
“葉局給你打電話了?”
明堂迅速地扣上襯衣扣子,“是啊,他要是不給我打電話我都不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們居然從上到下瞞着我!是不是沒把我這個隊長放在眼裏?”
“我們能應付得來,你好不容易才休個假,怎麽忍心打擾你。”
随後又抱怨道:“葉局也真是的,你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家,明局還生着病,也不讓你踏實在家裏呆兩天。”
“別這麽說,等會兒給人聽到了。”明堂無奈地笑了笑,陸長風一直都是這般的口無遮攔。
陸長風哼了一聲,“我說錯了嗎?就算是機器還有停機保養的時候呢!”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明堂已經穿好衣服拉開了卧室門,放輕步子走到玄關邊上換好鞋拿起車鑰匙出門。
關門聲被電話這頭的陸長風聽到,他有些驚訝,“你這是要回來?大半夜的你瞎折騰什麽,睡你得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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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已經進了電梯,可以大聲說話了,“轄區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怎麽可能睡得着呢?早點回去了解案情,給我們英俊帥氣的陸副隊長搭把手。”
別人都巴不得休息,怎麽明堂就不一樣呢?
陸長風沒好氣地說:“我正經頂尖學府刑偵專業成績第一畢業,還用得着你搭把手?我看你就是個受虐狂。”
“好好好,是我自己倒貼,我是受虐狂,我想給你搭把手,我英俊帥氣的陸隊長還滿意嗎?”明堂輕笑着,人已經到了樓下停車場,拉開車門坐進車裏,發動車子,催促着陸長風,“趕緊把情況說一下,這是命令。”
“別以為你是隊長我就怕你,我警銜比你還高一級呢!”雖然是這麽說,陸長風還是将案情給明堂詳細地做了彙報。
明堂聽完以後皺着陸長風同款眉,“通知網警密切注意網上關于KTV的案情傳播,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要是被媒體散播出去了,再添油加醋一下,可夠咱們受的!”
“放心,我剛剛已經聯系過了。”他陸長風在警隊混了這麽多年,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兩人的電話也不能打太久,陸長風還要主持現場的工作,随便囑咐了明堂幾句,挂了電話就重返現場。
陸長風招來蘭寧問,“報案人是誰?”
蘭寧指了指在洗頭池邊上做筆錄的清潔工,“就是他,說是進來打掃廁所的時候就這間裏面一直有人,兩個小時後過來發現人還在,起初以為是在裏面睡着了,敲門沒回應,就和管事地反映了這個情況,他們把門打開以後這人就撲通一聲倒了,一摸都沒氣了這才報的警。”
警戒線是拉在廁所門外的,此時外面站了一堆人,吵吵鬧鬧的特別影響警務人員辦案,陸長風皺着眉頭問道:“人員不是都疏散了嗎?那一群人是怎麽回事?”
蘭寧探頭看了一眼,“那些都是死者的朋友,今晚他們是一起來KTV的,在C區C19號包房。”
“安排人把他們都帶回警局做筆錄,別都圍在這裏影響辦案。”
陸長風皺着眉的時候,看起來十分嚴肅,蘭寧立馬招呼來一個警員吩咐他去辦這件事。
“你跟我去C19號包間看看。”陸長風吩咐道。
蘭寧給陸長風帶路,C19房不遠,轉個彎就到了,C19房門外面也拉了警戒線,裏面正在取證檢查。
走進包間,什麽亂七八糟的味道都有,桌上放了最起碼有三十瓶酒,酒杯有七八個,還有一堆零食,煙灰缸裏全是煙頭,陸長風也抽煙,但猛然間聞到這麽刺鼻的煙味,還是招架不住。
“陸隊!”物證組的一個警員和他打招呼。
陸長風點了個頭,四下裏打量了一番,回頭問蘭寧,“他們這麽多人,就沒有人發現他們的朋友不見了?”
蘭寧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死者當時和他們說要先走,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以為死者已經走了,沒人想到他會在廁所裏。”
陸長風留在這間屋子實在是沒有多大的幫助,他退出房間,擡頭看了看走廊的監控,監控裝得很密集,幾乎每條走廊都裝了兩個交叉攝像頭,安全防範意識還是很強的。
“這些監控你們都去查了嗎?”
蘭寧點頭:“已經安排人去監控室調取監控了。”
陸長風對蘭寧的表現很是滿意,果然沒看錯這個人,好好培養,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做得不錯。”
蘭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陸長風問他,“對于這個案子,你有什麽看法。”
蘭寧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一番,過了差不多一分鐘他才說道:“現場太過于幹淨,缺乏指向性的證據來确定案件的性質,我在分局刑偵隊的時候師傅告訴過我,做刑偵這一行辦案的時候要靠證據,一切都不明朗的情況下貿然下定論,很可能會影響整個案件的最終的走向。因此我無法做出準确的判斷。”
陸長風看蘭寧的眼神又多了幾分贊許,蘭寧才25歲,他這個年紀的警察,大多數都是警校畢業以後剛剛進入警局實習,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莽撞,覺得憑借自己在警校學到的東西就一定可以破案,遇到案件就想大展身手,一戰成名,但其實這樣的警察寥寥無幾。
當真正的脫離學校進入刑偵行業就會明白,警校學的東西多數都是理論上的,理論再優秀,沒有實操或者是不會靈活變通,思維不夠發散,嗅覺不夠敏銳,很難做一個好的刑警。
陸長風成為一名警察至今已經九年時間,當年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首都警察學院,那是國內排名第一的警校,刑偵專業全國排名第一,大學四年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畢業後一腔熱血選擇回到雲省,卻沒能如願進入市局,而是進了分局,又被分局調入縣局,成了一個小縣城的刑警。
帶他的師父是一位四十多歲的老警員,他當時所在的縣比較偏遠,大多時候處理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想他一個一流學府畢業的人,被調到一個小縣城做警察,心裏自然不平衡,可他的師父卻告訴他,警察不分高低貴賤,對于大城市來說,處理重案大案是為了維護社會的穩定,維護正義,那麽在他們這個小縣城的來說,處理老百姓們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也是為了維護社會的穩定。
這段話對于陸長風從警生涯影響重大,如今看到蘭寧,有幾分自己當年的影子,一時間就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蘭寧見陸長風沒有反駁他,心裏便有了底氣,“我其實傾向于死者是被人投毒。”
聞言,陸長風微微挑了一下眉:“理由呢?”
蘭寧闡述着自己的觀點:“不符合常理。絕大多數服毒自殺的人的首選地點都是在家裏,且多數選擇的都會是安眠藥這一類的藥物。而死者在死亡前還和朋友們一起唱K喝酒,從包間裏的氣氛不難看出他們幾個小時之前玩得挺開心的,如果是自殺就很矛盾,自殺的人絕大多數的狀态都是沮喪,失望,而從死者身上的穿着和狀态來看,他一項都沒有,不符合自殺者的普遍條件。因此我覺得可以排除自殺。”
陸長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既然心裏有疑問,那就放開了去查。”
蘭寧露出一個幹淨的微笑,使勁地點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