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
春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重案大隊會議室。
“哈——”蘭寧打着哈欠。
從案發現場回到局裏,他就一直在整理案件相關的材料,試圖從中尋找被忽略掉的蛛絲馬跡,整理完了也困得不行了,擡眼一看,牆上的表顯示夜間3點27分。
蘭寧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了一顆糖,入口酸得他差點靈魂,同時也很有效地刺激了自己,頓時就沒有那麽困了。
陳顏佳嘻嘻的笑着,看着蘭寧痛苦的表情,蘭寧剛才拿的就是她的糖,“是不是瞬間就不困了?”
蘭寧抽了一張紙巾,把糖吐了,實在是讓他受不了,猛灌了幾口水才緩過勁,“我頓時覺得我還能再奮戰三天!”
“哈哈哈哈。”陳顏佳撕開一顆放進嘴裏,只是微皺眉頭,随後就被滿足替代了。
蘭寧劃着椅子到陳顏佳身邊,仔細地将眼前這個人看了個遍,着重關注了陳顏佳的腹部,“佳佳,你是不是懷孕了?”
陳顏佳頓時拉下臉,“你才懷孕了!”
“誰懷孕了?”
明堂從外面進來就聽到這句話,一臉的疑惑。
明堂,市局刑偵支隊重案大隊的隊長,二十九歲,曾經是一名一線緝毒警察,三年前從石城禁毒支隊調入春城刑偵支隊。
原來的重案大隊隊長因病去世了,一時間大隊長的位置就空了,按道理說這個位置應該由更有資歷的陸長風接替,但語希圕兌。分管刑偵的陳局力推明堂,因此明堂被破格提拔。
好長一段時間,明堂都覺得是自己搶了陸長風的位置,對陸長風表示愧疚。
“沒,鬧着玩的。”看到明堂手上提着的東西,陳顏佳兩眼放光,“明隊你真好,還給我們買宵夜了。”
“順道買的。”明堂把東西放在桌子上,“要吃就自己拿,還有咖啡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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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顏佳立馬就撲了過去,打開袋子看到裏面的東西頓時熱淚盈眶,“還是我們明隊好,買的東西都是我愛吃的,哪裏像陸隊,每次都買漢堡,都不見他換過花樣。明隊,你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活菩薩!愛死你了麽麽麽麽麽噠。”
明堂被陳顏佳嗲出一身雞皮疙瘩,趕緊後退了好幾步。
陸長風從法醫那邊回來,還沒進會議室就聽見陳顏佳說他壞話,手裏的文件夾順手就在陳顏佳的頭上拍了一下,“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挑剔,下次我就給你買路邊一塊錢兩個的白面饅頭給你啃。”
陳顏佳撇撇嘴,可憐兮兮地看向明堂,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滿布委屈控訴道:“明隊你看看陸隊,實話都不讓人說了,嘤嘤嘤。”
明堂給了陸長風一個眼神,你的麻煩你自己擺平啊。
陸長風可受不了陳顏佳作精作怪,擺擺手認輸道:“行行行,我的錯,我小氣,我下次改,姑奶奶您可還滿意小的剛才的回答?”
陳顏佳嘿嘿一笑,滿足地吃宵夜去了,還給蘭寧拿了一份,好東西要一起分享。
陳顏佳內心OS:明隊和陸隊都沒吃,自己一個人吃太不像話了,所以要拖一個墊背的。
蘭寧OS:祖宗诶!我可謝謝您的好心了!!!
剛調入市局,他還想給兩位老大留一個好印象呢!
陸長風坐到明堂的身邊,将手裏的文件遞給明堂,打了個哈欠,和明堂抱怨道,“我都快困死了,人到中年啊,就面臨着脫發危機,我也是很怕熬夜的。”
明堂看了一眼他那一頭茂密且烏黑的頭發,不想說話。
做刑警就是這樣,一出案子就沒日沒夜地加班,連陪伴家人的時間都沒有。但想想受害人,受害人的家屬,都在等待他們給一個答複,就覺得一切的辛苦都值了。
對于案件明堂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但他沒有去現場,對于當時的具體情況還不清楚,“說說具體的情況吧。”
陸長風點了個頭起身拿了一杯咖啡猛灌了一口,苦味在嘴裏蔓延開,刺激着味蕾的同時也刺激着他的神經,等嘴裏的苦味散了才說道:“死者邱子玉死亡前和朋友們一起在KTV聚會,根據KTV包間外的監控攝像頭顯示,邱子玉是在23:18分離開包間,在走廊裏和一個人起了沖突,被這個人拖拽進了廁所,随後再也沒有返回包間。”
“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死在廁所的隔間裏了,法醫初步推斷死亡原因是中毒,死亡時間在十一點半左右,誤差不會超過半小時。痕檢那邊可以确定廁所隔間就是第一死亡現場,并仔細地對現場進行了勘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也就是說,走廊上和死者發生沖突的人,有很大的嫌疑。”明堂道。
陸長風點點頭:“沒錯,根據衛生間外的監控攝像頭顯示,在23:20分,死者和陌生男子發生了沖突被拖入廁所後,23:24,陌生男子獨自從衛生間出來直接下樓乘車離開了KTV。監控錄像結合法醫的對死亡時間的推理,可以斷定,該名男子就是最後一個見到邱子玉的人,如果案件被定性為他殺,那麽他就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與死者發生沖突的人身份确認了嗎?”
埋頭吃東西的陳顏佳将資料遞給明堂,“已經确認了,不過這個人的身份老大你絕對想不到。”
她這麽一說,明堂便對這個人的身份多了幾分好奇,翻開了陳顏佳搜集的資料。
邱少揚,31歲,常青藤名校的經濟學博士,與死者是堂親,曾經還是一名警察。
想來陳顏佳說他想不到的,應該就是指邱少揚曾經是警察的身份了。
明堂也确實很驚訝。
邱少揚家的企業麒麟地産是本省的明星企業,更是國家大力扶持的企業,就連他現在身處的這棟樓都是三十年前邱少揚家捐贈的,市局門前的路叫麒麟大道,因為這路也是邱少揚家捐的。
明堂,“通知死者家屬了嗎?”
“已經通知了,家屬在國外,正連夜往回趕。”
明堂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仔細地翻看有關本案目前所搜集到的一切信息。
陸長風又小抿了一口咖啡,回到明堂身邊坐下。
“屍檢報告什麽時候能出?”明堂問。
只見陸長風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屍檢報告估計是指望不上了。”
“為什麽?”明堂很疑惑,“沒有驗屍報告,這對案件的偵破會有很大的影響。”
陸長風也是一名老刑偵了,他又何嘗不知道呢?憤憤地說,“家屬不同意解剖。”
“不同意?”明堂深深地皺起眉,“為什麽不同意?”
陸長風攤手,頗為無奈,“家屬覺得我們解剖是對死者的亵渎。”
“我記得對于死因不明的屍體,公安機關有權決定解剖,并且通知死者的家屬到場吧。”
“你沒說錯,蔣寒更清楚這一點,家屬不允許我們解剖屍體,蔣寒找到葉局那邊,結果葉局也支持家屬,因此蔣寒還和葉局大吵了一架,我剛從法醫室回來,說實話我來市局三年,從沒看到蔣寒臉色那麽差!”
明堂将資料往桌上一扔,“我去找葉局!”
陸長風趕緊将人穩住,“找了也沒用,葉局管招商引資,天皓集團和葉局關系匪淺,倘若我們強行解刨屍體,破壞了他們的關系影響了他高升,你就不怕他給你穿小鞋?”
明堂怒拍桌子,“你讓他試試!”
陸長風道:“就算他不敢,但是膈應你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話沒說錯,人家是局長,而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重案大隊的隊長。
明堂迅速地冷靜下來,“那蔣寒有沒有什麽發現?”
陸長風趕緊說道:“不能解剖他也沒辦法,病理毒理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出來。”
明堂留意到其中一張照片上,死者的右手臂上都有非常密集的針眼,微微皺起眉,“死者嗎?”
陸長風搖頭,“檢測了,至少兩年內沒有吸過毒。”
但這些針孔看起來很新,這說不通,正常人的胳膊上不吸毒為什麽還會出現這麽多的針孔?
——市局問詢室。
因為死的是天皓集團的少東家,蘭寧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索性将現場的人都帶回了警局,足足有十幾號人。
這可給預審的人忙得夠嗆,問詢室都不夠用,借用了他們的會議室,分了好幾撥人對他們進行詢問。
發現屍體的清潔工大爺,還有死者聚會的包間的人是他們的重點問詢對象。
一組負責詢問清潔工大爺
清潔工大爺今年五十七歲,叫劉福,外省人,為人老實憨厚,這麽大歲數了,第一次因為死了人上警察局,緊張得不得了。
負責問詢的警員給他倒了一杯水,“大爺,您喝點水兒。”
劉福歷盡滄桑的臉上愁容密布,手和腿不聽使喚地抖動,端起警察遞給他的那杯水,晃得更是厲害,險些将杯子裏的水灑出來,喝完一杯水,才算鎮定了一些,精神依舊是處于高度的緊張狀态,聲音沙啞且顫抖,“警察同志,俺沒有殺人!你們要相信俺!俺就是個搞衛生的啊。”
說着,劉福情緒就變得更加激動,最後的尾音裏都帶着哭腔。
警員不禁有些動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安慰道,“大爺,沒有把你當作兇手,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就好了。”
“俺說,俺什麽都說,只要俺知道。”劉福道。
警員問:“大爺,您是怎麽發現有問題的?”
劉福道:“俺就是打掃衛生的時候,看那個隔間裏的人一直沒有出來,俺們公司要求很嚴格,每兩個小時就要進隔間換一次垃圾袋,頭先一次進去的時候,他就在裏面了,兩個小時後進去,他還在裏面,俺們KTV廁所裏經常有客人在廁所隔間裏睡着,因此俺就和往常一樣,找了俺的主管。”
警員記錄下來,問道:“您第一次進去換垃圾袋是什麽時間您記得嗎?”
劉福點頭:“記得,記得,是十一點半,俺們公司衛生間有個表要填的,每次換的時候,都要填時間。”
警員接着問:“那您後來那一次換是什麽時候?”
劉福道:“淩晨一點半,下班前換一次,俺是淩晨兩點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