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音樂會

#17 音樂會

“喂槙島,我這裏是住人的地方,不是你的衣帽間!”

狡齧一邊刷牙一邊瞪着眼,而對面的槙島卻熟視無睹,繼續擺弄剛剛收下的快遞——

衣服——不止一件,是一堆衣服,包括外套、毛衣、襯衫、T恤、牛仔褲、休閑褲等等,還有一頂款式別致的羊毛帽子。

這些都是他前幾天在購物網站上下的單,今天才送到。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購物狂麽?”

刷好牙,正在擦嘴的狡齧擰着眉毛問道。他現在用的毛巾既是他自己的,也是槙島的,因為一個人住的關系他只準備了一條洗臉用的毛巾,需要換洗的時候也沒關系,畢竟以現代的科技甩幹是眨眼的事。

“我對衣着打扮可是有很高要求的,不像某某人。”

“這個某某人是指誰啊?”

狡齧切了一聲,走到槙島面前,垂下視線觀賞鋪滿地的時裝。不得不承認槙島的品味确實很不錯,這些衣服,時尚的,考究的,簡約的,休閑的,應有盡有,而且光靠想象就知道這些衣服穿在槙島身上,絕對比擺在店裏當裝飾要來得有價值。

脫掉身上那件出鏡率最高的白T恤,槙島白皙精瘦的上半身裸露出來。

“喂,你……”

狡齧禁不住啧啧舌,想別過臉去又覺得這種過度反應更加不自然。說起來,他也不是沒看過槙島的裸體,之前槙島淋雨時他還曾一個不小心闖進去過,只是,不知為何,現在僅是看到一絲不挂的上半身就有種血脈逆流的感覺。

我這是……被誘惑了嗎?

心中百感交集,但他絕不能讓自己的心慌被識破。

“喂槙島,你能不能別在這裏試衣服?!”

“為什麽?”

将立領白襯衫穿在裏面,外頭套了一件淡粉色兔絨毛衣,槙島對自己的這身打扮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你很礙事……我還有工作要做,不想被你分心。”

狡齧瞥了槙島一眼,雖然态度一如既往的惡劣,但心卻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真是……很漂亮……

不是英俊或者帥氣,而是單純地令狡齧産生了看到美好事物的那種入迷的感覺,就像在雕塑館看到了“維納斯”,抑或是在畫廊看到了“蒙娜麗莎”。

果然,比起深色,淺色更能襯托出槙島猶如古代聖人般的內斂氣質。

“哦?你會因為我換衣服而分心……這還真是令人深感興趣的說法呢!”

“你……”

足以吓哭幼稚園小朋友的可怕表情在狡齧的臉上浮現,然而槙島卻像個即将登臺走秀的時裝模特,繼續自顧自試穿各式各款的衣服。

無奈撇撇嘴,狡齧覺得,除非自己真的和槙島動手,否則無論說什麽,都是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效果。放棄了勸說或恐吓槙島,他坐到小木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

“該不會又發生什麽事件了吧?”

将雪白的長款牛角對扣羊毛大衣披在身上,槙島在狡齧房間中唯一一面鏡子前照了照。

“确實有事件沒錯,但是不是人為的就不好說了。”

“什麽意思?”

扭動上半身,深邃的金瞳注視狡齧被電腦屏幕遮擋了一半的臉。

“就是這個意思……”

将筆記本整個旋轉了180°,使屏幕對準槙島,狡齧同時把聲音調到最大——

“山田玲子,47歲,宙斯集團會長夫人,今早零點四十分前後,從宙斯皇家酒店頂層跳樓自殺,這是這個月發生在澀谷地區的第六起自殺事件,公安局刑事課方面正在為此展開調查……”

“呵,只是自殺而已不是麽?”

聽着從電腦裏傳出的新聞,槙島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心裏根本不認為這起事件真的是自殺。

“就算日本是自殺率再高的國家,一個月發生六起,還是在同一個地區,也太過不尋常了吧?”

“所以,你有什麽證據麽?”

“證據……沒有啊……”

寬大的手拍在顯示器上方,狡齧聲音裏充滿無力感。

“六個自殺者裏面,年齡、性別、身份、工作環境……沒有一樣是能找出共同點的,如果真是他殺,恐怕是無差別殺人了。”

“但是,是有目擊證人的吧?否則新聞裏也不會說是自殺了。”

點點頭,狡齧臉上頓時像飄過了一大團烏雲,陰的要下暴風雨似的。

“你說的沒錯,就是這點才麻煩!的确有人看到山田玲子是自己從頂層跳下來的,所以我才說是不是人為的還不好說……”

“呵呵……”

聞言,槙島笑了笑,轉身面向狡齧,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裏,優哉游哉的模樣和坐電腦前一臉糾結的狡齧形成了鮮明反差。

“你嘴上雖然說着不确定這是人為事件,但其實心裏早就把他當成人為事件來看待了,不是麽?”

“是啊……這次也可以說成是野獸的直覺吧!”

站起身,狡齧朝向槙島走去,一步一步,最終在距離槙島只有不到半步遠的距離時,停了下來。

兩個人,在對視。

相同的身高,相反的氣場,逼迫整個房間緊張的瑟瑟發抖。空氣仿佛遭到無情的壓縮,裏面的一切都像真空食品,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我有種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正在這座城市裏上演……”

“你是想說……這個不好的事跟我有關?”

“我不知道……但若說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恐怕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說的也是呢,別說你了,就算是我也不相信。”

“槙島!”

“吶狡齧……如果這些不好的事真的都是我做的,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話音落下的同時,狡齧揚起手臂——

冰涼的金屬突兀地抵在眉心上,槙島就算是瞎子,也知道那東西是槍。

貨真價值,不需要聽從西比拉系統的指揮,不需要依靠犯罪系數的判斷,只需要子彈和扣動扳機的力量,僅此而已。

“你要殺了我嗎?”

“沒錯……”

幹脆利落的決絕,換來的只是對方捉摸不定的笑意——槙島聖護,這個男人并不畏懼死亡。最起碼在狡齧看來,槙島并不畏懼死在他的手上。

我……難道是被這家夥信賴着嗎?

“槙島,如果最終你被我發現,那些已經發生或即将發生的事件是你在幕後操縱,那麽我會殺了你……但不是現在。”

放下槍,狡齧在轉身的同時将兇狠的眼神留給了槙島。

一瞬間,槙島有種被冰錐擊中心髒的錯覺,這種疼痛,令他戰栗又興奮。

我很期待呢……這次将會如何被你殺死……

挂在臉上的笑容更加濃了,好像化不開的糖漿,甜的令人消化不良。

“說起來,可怕的最後通牒我已經聽完了,可以問一下今天早餐的食譜是什麽嗎?”

“剛被我威脅完還有心情吃東西,該說你心理素質太好呢,還是粗神經啊?”

面帶苦笑說完,狡齧從冰箱裏拿出兩個漢堡形狀的東西放進了微波爐裏。不到一分鐘,只聽叮的一聲,加熱完畢。

“給……”

将漢堡包遞給槙島,他接着說:“你不喜歡吃肉還有雞蛋吧?所以我給你買的是蔬菜漢堡,特意多加了幾片西紅柿。”

“那還真是謝謝了。”

槙島的确不喜歡吃肉和雞蛋,但對西紅柿倒是特別鐘愛,可問題是,他的這些喜好,狡齧是怎麽知道的呢?

柔和的目光從那張一絲不茍的臉上掃過,他沒有問,偶爾保持一下神秘感也是件相當愉快的事。

脫掉大衣,和狡齧肩并肩坐在電腦前,他一邊吃漢堡一邊繼續看新聞——關于剛剛那起自殺事件的報道仍在繼續。

“玲子平時是個很開朗的人,怎麽會……”

“真沒想到我妻子竟然會自殺……果然是我平時太忙于工作,疏忽了她。”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天下午她還很高興地去聽了音樂會呢!”

瞳孔驟然收縮,就像被針紮到似的,送到嘴邊的漢堡就這樣停了下來——槙島陷入了思考。

察覺到身旁人的反常,狡齧将剩下的漢堡整個塞進嘴裏,随便嚼了幾下。

“怎麽了?有發現什麽問題嗎?”

“沒……”

嘴上說的話和臉上的表情完全不一致,對于槙島一貫的低調,狡齧倒是沒介意。他相信,槙島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他,從這種意義上來看,他對槙島也抱有相當程度的信賴。

拿出移動終端,槙島點開先前那位神秘“老師”送給他的禮物——兩張電子票。

“音樂會麽……”

喃喃自語,槙島将移動終端收起來,扭頭問狡齧:“其他五起事件……那些人該不會也是在聽完音樂會之後自殺的?”

“哈?音樂會?”

跳度有些大,狡齧聽得不知所雲。

“這點我不知道,之前的報道中沒有采訪死者親屬和朋友這段。”

“找找看吧,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六名自殺者之間就不是完全沒有共同點了。”

“你的意思是……”

劍眉緊蹙,狡齧迅速關閉新聞,開始用各種方式搜集信息。而在這段時間裏,槙島終于将有些涼了的漢堡吃光了,還伸出舌尖意猶未盡地舔舔上嘴唇。

“就是這個!”

突然,狡齧充滿驚喜的叫聲響了起來,震得槙島耳朵痛。

“這個月第一名自殺者,藤野明,死亡時間是晚上十點,當天下午六點去聽了鋼琴音樂會;第二名自殺者,江藤奈葉,死亡時間淩晨兩點,當天晚上也是去聽了鋼琴音樂會,還有本多相馬、佐野麗子、青木愛,以及這次的山田玲子,全員都是在聽完鋼琴音樂會後自殺的。”

“是誰的音樂會?”

槙島平靜地詢問,對這個名字早已心知肚明。

“我看下……是叫……長谷川晴。”

單薄的唇浮起淺淺笑意,槙島終于明白那個“老師”送給他音樂會門票的目的。

這哪裏是禮物,根本就是死亡招待券。

“長谷川晴,24歲,被譽為新世紀的肖邦……據說,曾發生色相渾濁而遭到公安局追捕事件,後來經過色相檢查被證實不存在渾濁現象,最近因創作了名曲《二重螺旋》人氣倍增,是目前日本最受歡迎的鋼琴家。”

狡齧念着百科上的簡介,黑瞳深處有什麽東西明顯在動搖。

色相渾濁……後來又被證實沒有問題啊……簡直就像是突然得到了免罪體質一樣。

心中大膽做着猜想,他不自覺地看向槙島。

“你就算把我臉上看出個洞,也不會知道這個長谷川晴究竟是怎麽回事的。”

槙島微笑着揶揄,“所謂活着并不在于呼吸,而在于行動。”

“是嗎,那你打算怎麽行動?”

聽到狡齧這麽問,他微微揚起下巴,歪着頭,漂亮的金色瞳仁向眼角的位置傾斜。

順着這個多少有些捉摸不定的目光看去,狡齧注意到了挂在角落裏的東西——一黑一白,是兩套燕尾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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