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沒錯
從機場裏出來時，天上忽然下雪了。
歐祁站在公交車站等車，想找一句描寫雪的古詩詞出來應應景，但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卻反複的出現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詞：中庭月色正分明，無數楊花過無影。
明明季節也不對，時間也不對，但是此時此刻，在這個空無一人的站臺上，目送着飛機起起落落，車流來來往往，歐祁心裏卻忽然冒出了一種類似的孤單。
那是一種寂寂無聲的、無法出口的寂寞，不見得就有哪裏不好，但只心裏像是有什麽缺憾，又無法伸手去抓住。
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歐祁盡量不讓自己深陷在精神上的低谷中，等了半個小時車還沒來，她忽然生出了一股沒來由的沖動，索性也不等了，拔腿就走。
這座城市，歐祁小時候是曾經用腳步丈量過的。但後來随着科技和社會的發展，城市變得越來越大，出行也大都不靠兩條腿了。
但這一天，歐祁沿着長街慢慢往前走，忽然覺得偶爾來這麽一次也不錯。
她記得自己上中學的時候，每天早上都會起床晨跑，在下雪天裏跟同學們一起到附近的山上去打雪仗，熱得整個人渾身都冒蒸汽。那時候的她活潑好動，上課能坐滿四十五分鐘都要謝天謝地，不動一下就渾身不自在似的。
歐祁打電話給方聽雨，“出來玩兒嗎？”
“哈？我沒聽錯吧，你打電話叫我出去玩兒？太陽打西邊兒……哦今天壓根就沒太陽。”方聽雨在電話那邊嘲她，“大雪天的你想去玩什麽。你家大佬呢？”
“剛送走。”歐祁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出來坐坐吧，我們好像很久都沒有在一起說話了。”
“哦，那怪誰？”方聽雨咬牙，“成天待在家裏不挪窩的那個人可不是我吧？”
“我知道錯了，誠心誠意的道歉，今天不管幹什麽我請客，怎麽樣？”歐祁知道方聽雨就是這種……怎麽說，人/妻屬性，對她的唠叨也早就習慣了。兩人約好見面的地方，方聽雨就直接挂斷了。
等見了面，才開口數落歐祁，“大姐我求你了，下次打電話之前先看看時間啊！我要上班的好麽！開着早會你一個電話進來，雖然老板沒給臉色，但是這種行為很不好的你知道嗎？”
這就是方聽雨，嘴上說得厲害，但接到電話卻還是出來跟自己見面了，并沒有在電話裏就指責她。
歐祁揉了揉額頭，“我日子都過糊塗了，下次一定會小心。”
Advertisement
“我看你是不知今夕何夕吧？”方聽雨不客氣的吐槽，“你那位大佬怎麽樣？在這兒住了那麽久，有什麽進展沒有？”
歐祁低着頭沒說話，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裏說起。方聽雨看她這樣子，心裏就“咯噔”了一下，歐祁要是還能開一兩句玩笑，那說明她和甄霏沒什麽，現在這個态度，分明是已經動心了但是又有顧慮。
可真行！
“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吧，我不着急，你慢慢想，慢慢說。”她不由分說拉着歐祁找了一間熱飲店，要了個小包間。
這包間實在非常小，裏頭堪堪能容納下兩個單人沙發，面對面擺放，坐下來之後必定膝蓋碰膝蓋，連點兒騰挪閃轉的空間都沒有，非常适合小情侶膩歪了。
桌上還放了五子棋，象棋和跳棋，供說話的時候休閑娛樂。方聽雨點了飲料，拿了跳棋打開，“好多年沒玩過這個了，來試試。”
兩人都沒有急着開口，歐祁是在斟酌怎麽說，方聽雨則是要給歐祁一點壓力，再說這會兒開了口，等服務生送喝的過來又要打斷，不合适。所以兩人埋頭下跳棋。
這東西的套路都差不多，最後方聽雨憑借先走一步的微弱優勢勝出，熱騰騰的飲料也送上來了。
方聽雨将跳棋轉了一百八十度，把歐祁白色的彈珠換給她，自己仍然拿藍色的，繼續下。一邊下一邊開口說些閑篇兒，沒一會兒歐祁的話匣子就關不住了。
她将這幾天的相處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當然省略掉了自己的腦洞若幹，然後十分誠懇的請教，“我感覺她在撩我，這不是錯覺吧？”
“不是。”方聽雨喝了一口咖啡，斟酌着道，“但是歐祁，這年頭撩來撩去不負責任的人多了去了。”
見歐祁要反駁，她又道，“當然，我相信你家大佬應該不會這麽閑撩人玩兒，聽你的描述，那條件已經不是過得去能形容的了，要找什麽樣兒的大城市沒有，還非得跑到這旮旯來撩你？就算真有人這麽閑來了，也不至于白耗了小十來天都沒得手，然後又老老實實走了。”
其實這些東西歐祁不是想不到，她就是想從別人口中得到肯定而已，聞言眼睛一亮，“那你覺得……”
“停！”方聽雨連忙讓她打住，她怕歐祁的期盼太明顯，自己的冷水就潑不下去了，“你先聽我說完。”
“成年人之間的交往，無非是彼此一邊試探一邊靠近。我覺得甄霏本來是想跟你進行這個步驟的，但是……”說到這裏，她停下來，擡頭去看歐祁。
歐祁勉強笑了笑，“但是我某個環節的表現不符合她的标準，所以她試探到一半就撤退了？”
“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方聽雨底氣不足的道。
“其實，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差距太大，我永遠變不成她想要的樣子。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對吧？”歐祁已經調整過來了，這些她之前都想過，而且還更細致，現在從方聽雨的嘴裏說出來，只不過是給她一點認同，讓她相信：我沒錯。
“你為什麽非得變成她想要的樣子？怎麽就不能是她來将就你？”方聽雨撇嘴，“對別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畫腳，什麽意思？我當時要是在場，就直接反問她，她自己又有沒有想過改變，想過換一種生活？”
歐祁低頭不說話。
“網戀還是不靠譜啊，可惜我身邊也沒什麽能介紹給你的朋友。”方聽雨嘆氣，“別急，慢慢來，總會遇到的。”
“遇不到也無所謂。”歐祁又想起甄霏說的“單身陷阱”，咬着下唇笑道，“那句歌詞怎麽說來着，‘習慣一個人的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