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梅雨季剛臨,外面就下起了連綿的細雨,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布,潮濕與悶熱交雜,令人很不舒服。

梁知夏靠在車座上,閉着眼,鴉羽般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落下一片密影,她臉色蒼白,抿着唇,眉頭輕蹙。

沒過多久,雨勢漸大,雨珠噼裏啪啦的打在車窗上,吵的人心煩。梁知夏睜開眼,望着霧蒙蒙的窗外,眉宇間透着一股複雜深沉。

她剛剛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她的精神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

她作為一本虐文書中不折不扣的女反派,竟然重生了。

還有比這更離譜的事情嗎?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梁知夏突然心情極好的勾了下唇,她一笑,原本寡淡的眉眼頓時生動明豔起來,漂亮的似一幅畫。她回到了十年前啊……

十年前,她還是華夏集團的大小姐,她的父親還沒有獲罪,而那個人——

梁知夏正出神的想着,司機提醒她。

“大小姐,到家了。”

梁知夏回過神來,別墅的大門已經敞開,管家還有傭人撐着傘在一旁侯着,等到車子挺穩,管家侯叔撐着一把黑傘走過來,打開車門,将傘遞過來,“大小姐,下來吧。”

梁知夏盯着地面,雨水打在地上,濺起高高的水花,也打濕了侯叔的褲腳。她微微擡頭看向侯叔略年輕的臉龐,十年間,所有人都逐漸離開了她,只有侯叔一直照顧她,忍受着她的壞脾氣和時不時的發瘋。

侯叔面色和藹的朝她笑了笑,“大小姐是不是怕被雨淋濕?要不侯叔背你進去吧。”

說着他叫來一人替他撐傘,自己則轉過身來在她面前蹲下。侯叔雖然年過半百,但他一直都有堅持鍛煉,看着就像四十出頭的樣子,身體素質極佳。哪怕他六十歲了,依舊精神矍铄。他說,他要好好的,還要照顧她一輩子。

幸好,她的一輩子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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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夏眨了眨眼,終于慢慢挪動身子。

侯叔聽到踩水聲,疑惑的轉頭,看到梁知夏已經從車裏下來,彎腰将他扶起來,小姑娘漂亮的眼睛燦亮亮的看着他,聲音也柔柔甜甜,“侯叔,我哪有那麽嬌氣。”

侯叔也跟着笑,替她繼續撐傘,說起正事來,“今天梁先生招了一批新的保镖,讓小姐挑幾個留在身邊。”

梁知夏點點頭。

大廳裏,十幾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壯碩男子站成一排,神情嚴肅,雙手背後。

談宋站在最後一個,等的時間久了,他有些不舒服的動了動脖子,往旁邊人耳邊湊了湊,“然哥,你說這梁家到底多有錢啊,我第一次見到這麽豪華的別墅,還有管家和這麽多的傭人,連客廳都鋪着地毯!”

這地毯一看就價值不菲,想着自己剛踩過雨水泥土的鞋踩在這價值不菲的地毯上,他就肉痛。

談宋第一次來這,但梁家他并不陌生。金陵城最具盛名的華夏集團的老總梁建國,正是這棟別墅主人……的爸爸。

嗚嗚嗚,他也好想擁有這樣的爸爸!

身側的男人低聲道:“別動,人來了。”

談宋立刻收起情緒,立正站好。可目光卻好奇的看向前方,一把黑傘遮住了女人的大半張臉,可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卻白的晃眼,她穿了一件淺綠色的吊帶裙,一側裙擺在腿根處開叉,随着她的走動,修長筆直的雙腿若隐若現,身姿搖曳,直到上了臺階,傘面微擡,女人的面容清晰可見。

談宋吸了一口氣。

他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

女人畫着淡妝,眼尾微微上挑,性感又勾人。她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冷豔。不知管家在她耳邊說了什麽,梁知夏緋紅的唇瓣彎了彎,一股子天然的嬌媚風韻如晨曦的日頭,顧盼生輝。

談宋感覺到這位梁大小姐的目光朝他看過來,頓時緊張起來,離得近了,他能看到她清亮的雙眼,臉頰瑩白水嫩。

侯叔讓她在這群人裏挑兩個作為自己的貼身保镖。

既然要挑,那就得仔細的挑。

傭人拿來一塊毛巾,替她将身上和小腿上濺到的雨水擦幹,又拿來一雙柔軟舒适的拖鞋。

拖鞋,平白無故矮了幾公分。

她記得那人很高。

梁知夏擺了擺手,“先不換鞋。”

傭人退下去,梁知夏緩緩的從第一個保镖面前走過,直到走到倒數第二個人面前。

然後站定。

梁知夏擡了擡下颌,打量着他,烏黑清亮的眸子對上男人略顯淩厲的漆黑眉眼。

十年了,祁燃。

我們又見面了。

梁知夏在心裏道。

不知是中間隔了太長的歲月,再次見到祁燃,梁知夏內心竟然沒有一絲波動,平靜的像一汪死水。

她原本以為,自己應該會很激動的。最起碼,會想起之前自己有多恨他,想起他怎麽利用她,背叛她,然後親手将她的父親送進了大牢,讓她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十年兜兜轉轉,祁燃又落入了她的手中。這次她不會再讓自己的父親獲罪,而這個男人……

梁知夏的目光太過灼熱,祁燃微微垂下眼,掩住眼底的銳利深幽。即便如此,男人的輪廓棱角分明,微斂的眉眼也難掩其鋒芒。

梁知夏極輕的笑了聲,仍盯着他,道:“脫了。”

祁燃忽的擡眸,男人的眼神冷沉淡漠卻如芒刺一般壓迫感極強。

脫?

脫什麽?

談宋豎起耳朵。

祁燃沒動,黑沉沉的眼盯着她。

侯叔見他們沒動,在一旁解釋:“大小姐的意思是,将上衣脫了。”

脫衣服?哪家挑保镖還要脫衣服看?這梁大小姐莫不是有什麽怪癖。但梁家給的待遇實在是高,即便要求有些不合理,但還是有人照做了。畢竟,這位梁大小姐本就是個挑剔的性子,應聘條件裏已經寫明,忍受不了的可以離開。

見其他人都脫了,談宋也開始脫。反正是脫上衣,不用脫褲子。

談宋見祁燃仍不動,小聲催促,“然哥,你也快脫吧,不然惹大小姐生氣了,工作就沒了,還白脫。”

祁燃似是想到了什麽,咬了咬後槽牙,然後面無表情的開始脫。雖然他将自己的情緒隐藏的很好,但梁知夏仍能感覺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怒氣。

真有趣。

十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在她面前脫了上衣,梁知夏絲毫不見羞怯,像是在挑選一件商品,在他們面前來回走過,然後繞到身後。

只有站在身後,梁知夏才敢肆無忌憚的打量着他。男人脊背挺的很直,她的目光從他的後腦勺一直往下,然後停在某處。她記得這個地方有道很長的疤,只是現在那裏平坦光滑,什麽都沒有。

祁燃依舊垂着眼,他能感覺到梁知夏就站在他身後。從進來開始,她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自己身上。

思及此,他心中涼涼一笑。

突然,他身體一僵。後背感覺到一道柔軟的觸感,沿着他的後脊一路向下,女人的手指纖細柔軟,輕輕拂過,祁燃肌肉瞬間緊繃,眼中閃過明晃的怒意随即被他壓下。

這女人!

“不錯。”梁知夏輕輕柔柔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就你吧。”

然後收回手,又繞到前面,帶着笑意又點了一下談宋,“還有你。”

梁知夏看了眼侯叔,後者向她點點頭,她便不管了,換上早已準備好的拖鞋,上了樓。

待到梁知夏進了房間,侯叔這才走上前,對正在穿衣服的祁燃和談宋說:“你們兩個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吧。”

梁建國這次挑了一批新的保镖,除了梁知夏挑的這兩個,其他的都會到梁建國的身邊。

等到人都走了,侯叔拿着兩份合同出來,擺在兩人面前,提點着:“這是合同,你們兩人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護大小姐的人身安全,當然還要兼顧一些其他的工作。合同裏有細節,你們可以自己看,有問題可以提出來。”

談宋拿着合同一目十行,他很開心。在他看來,保護梁知夏算是很輕松的工作,輕松又有錢,感覺賺了。

至于兼顧其他的工作,不就是充當司機然後大小姐逛街時幫忙拎拎東西嘛,太簡單了!

祁燃目光沉沉的盯着這份合同,扯了扯嘴角,除了負責梁知夏的人身安全,他還要兼顧助理的職責。

簡而言之,就是個全方位保姆。

“齊先生還有什麽問題?”侯叔耐心的詢問。

“沒有。”祁燃拿起筆,在合同最底下簽上自己的名字。

齊然。

這是他的化名。

收好合同,侯叔笑着道:“兩位先去自己的房間休息,如果有事我會叫你們,二樓是大小姐的房間,沒有大小姐的允許,你們不可以上樓。”

“知道了,侯叔。”談宋長了一張娃娃臉,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但身材卻很魁梧,像個金剛芭比。

相比較談宋的魁梧,祁燃則更像是一頭勁瘦卻蓄勢待發的獵豹,那雙黑沉的眼裏藏着鋒利與野性,有着不符合他年紀的沉穩,侯叔便向祁燃多交代了兩句。

“大小姐性子軟,你們對她溫柔些,不要吓着她。平時就陪她到處轉轉,萬事以大小姐的安全為先,出了任何事,梁先生會負責到底。”

祁燃聽出了侯叔的言下之意。

性子軟?

他倒是沒看出來。

他點頭,沉聲道:“知道了。”

“然哥,咱們先去房間呗。”談宋推着行李箱,對接下來的工作感到期待。

祁燃跟在他後面,男人微微偏頭,瞥了眼二樓的方向,女人纖細的背影最後消失在二樓最裏面的那間房。

只看了一眼,他便收回視線。

梁知夏讨厭下雨天,也讨厭身上濕漉漉的感覺,一進房間她便去了浴室。傭人們已經提前将泡澡的水準備好,滴好了精油,浴室裏彌漫着淡淡的櫻花香。

梁知夏靠在浴缸裏閉目養神,卷翹的睫毛沾染了濕氣,一滴水珠從她精致小巧的鼻尖墜落,蕩起一片漣漪。

她緩緩睜眼,清亮的眼眸此時霧氣昭昭,氤氲着水汽,教人看不清楚。旁邊是黑色的烤漆玻璃鏡面,此時也蒙上了一層水霧。梁知夏擡起小臂,指尖一筆一劃的緩緩在鏡面上寫下了兩個字。

祁燃。

她盯着這兩個字出神。

沒過多久,霧氣再次覆上,模糊了這兩個字眼。

梁知夏笑了笑,往上潑了一下水,字頓時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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