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陵市第一醫院的急診室外, 簡柔一臉擔心的等在換藥室門口,她臉色蒼白,神情恍惚, 滿手的鮮血已經幹涸, 看着有些可怖。

過了很久, 換藥室的門才打開。

簡柔立刻站起來朝門內看去,祁燃臉色蒼白的從換藥室的床上坐起來,他放下衣擺, 遮住了那一長條紗布裹着的傷口。

她咬了下唇,不敢上前, 又在見到祁燃走路不穩的時候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卻被祁燃冷淡避開。

簡柔的手落空, 她的臉色又白了一分,緩緩落下,垂眸低聲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

祁燃越過她往外走。

簡柔立刻跟上去,追問:“你去哪兒?”

“與你無關。”

“你生氣了?”祁燃的冷淡令簡柔鼻尖有些酸澀,“對不起, 我不該沖動的。”

祁燃突然停下, 轉過身看她,神色帶着幾分冷冽與不耐, 漆黑淩厲的眉眼盯着她,眉眼鋒芒半分不減。

“簡柔。”他開口,嗓音低沉隐忍,“你知不知道你今晚的‘犧牲’根本毫無意義,甚至所有人都可能要替你的沖動買單。不是每一次都有這麽好的運氣全身而退, 我們要做的是以最小的代價來打擊犯罪分子, 而不是一命換一命的代價!”

簡柔咬緊下唇, 眼中浮上霧氣,“對不起。”

“可我只是……不想讓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費。”

祁燃沒說話,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事已至此,再糾結誰對誰錯已經沒有用了。

“這次行動,你退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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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柔不敢相信的看向他,“為什麽?”

“你還太年輕,等你什麽時候真正理解了犧牲的意義,你就會明白為什麽。”祁燃神色極其冷淡,簡柔知道他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勸回。

她心中委屈,那個時候她只是不想放走任何一個犯罪分子,哪怕犧牲自己也無所謂。可她的“大義凜然”,卻害得祁燃為了救她受傷。

她真的錯了嗎?

犧牲的意義又是什麽?

她後知後覺的明白什麽,卻又不明白。簡柔固執的擦掉眼淚,跟了上去,可當她追上去時,祁燃已經上了出租車,她立刻開車追了過去。

祁燃到家後換了身衣服,将身上的血跡清洗幹淨,然後在沙發上坐下,才将手機開機。

他第一時間打開微信,他的微信是重新注冊的,只加了梁知夏和談宋,可現在微信裏空蕩蕩的,一條未讀消息都沒有。他點開與梁知夏的對話框,上條對話還是在五天前。

【祁燃:我走了。】

【梁知夏:哦。】

他失聯了多久,梁知夏就多久沒有找他。

祁燃盯着看了半晌,喉結滾動,低笑一聲,喃喃道:“還真是沒有良心。”

他退出微信,立刻給談宋撥了個電話過去,但當他知道在他離開期間梁知夏并沒有叫談宋回來後,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他立刻給梁知夏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他心微微一沉,然後打到了別墅,是侯叔接的電話,他說昨晚梁知夏在S市的醫院裏搶救,現在還在醫院裏。

搶救。

當祁燃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胸口不可抑制的疼起來,細細密密的,比腰上的傷口還疼。

他沒有猶豫的起身,抓起桌上的車鑰匙下樓。

簡柔剛到祁燃家樓下,就看到祁燃匆匆忙忙的下樓,她立刻跟了上去,擋在他面前,“祁燃,你去哪兒?”

“讓開!”祁燃沉聲道。

“你受了傷不能開車!”簡柔執着的不肯讓步。

祁燃卻第一次沒了耐性,伸手推開她,打開車門。他剛啓動車子,副駕駛的門突然被打開,簡柔上了車。

他目光沉沉的的看了她一眼,簡柔解釋:“你受傷了,萬一路上出了什麽事,我還能幫你。”

祁燃不再廢話,更不想再浪費時間。

一路上車裏沉默異常,簡柔看到祁燃給梁知夏打了好幾個電話,但對方都沒接。

她默默垂下眼簾,用力掐着手心,眼中蓄着淚。原來他不顧自己的安危要去找的,是梁知夏。

金陵到S市大概五個小時的車程,開到一半的時候,簡柔态度強硬的跟祁燃換了個位置,他連續五天沒有休息好,又受了傷,再開下去,他會出事。

祁燃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于是沒再拒絕。他靠在椅背上閉着眼休息,眉頭卻緊鎖。

他似乎又陷入了夢境中,只是這回的夢境與以往不同,以往他像一個旁觀者,而這次他似乎身臨其境,成為了夢境中的那個人,而那個女人的臉也逐漸清晰,變成了梁知夏。

此刻梁知夏站在他面前,面露擔憂的看着他,想要伸手觸碰他的腰,可卻被“他”躲了過去。

梁知夏神色一僵,用力抿了下唇問:“你怎麽受傷了?”

祁燃聽到“他”道:“救人。”

“你流血了,我幫你看看?”

“他”冷淡拒絕,“不勞煩大小姐,我可以自己處理。”

梁知夏看向他,眼眶漸漸紅了,忍着哭腔說,“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冷淡?我作為朋友關心你也不行嗎?”

“他”頓了頓,過了好久才低聲道:“不需要。”

祁燃感覺到“他”內心的掙紮與不舍,他看着梁知夏低下頭來默默抹掉眼淚,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可他似乎被某種力量禁锢,開不了口,只能聽到“他”冷冰冰的聲音。

“我想休息了,大小姐請回吧。”

梁知夏忍着喉間的哽意,點了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放你的假,等你什麽時候傷好了再回來。”

“謝謝。”“他”冷淡而禮貌的道謝。

梁知夏欲言又止,最後什麽也沒說,離開了房間。

祁燃看到“他”在梁知夏走後,無力的靠在門後,閉着眼,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喉結上下滾動着,一張臉被昏暗的光線籠罩着,晦暗不明,喃喃道:“對不起。”

某餐廳包廂,唐宛白與江褚面對面而坐。江褚神色陰翳的看着唐宛白,而唐宛白則是滿臉輕松。

“欠你的錢我已經還清。”

江褚:“……”

“謝謝你之前願意給我時間。”

江褚:“……”

“你真是個好人。”

江褚:“……”

“今天這頓飯我請你吃。”

江褚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他扯了下唇,問:“你哪來的錢?”

唐宛白想到了梁知夏,“……朋友借我的。”

江褚微微眯起眼睛,這個時候的唐宛白哪裏還有朋友,還幫她把所有的債一下都還清了。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守株待兔,卻沒想到被人截了胡。

會是誰?

“你哪個朋……”江褚剛開口,唐宛白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唐宛白抱歉似的看了眼江褚,拿着手機起身,“抱歉,我接個電話。”

江褚:“……”

唐宛白走到安靜的地方,看着來電顯示,她有些無措的舔了下唇,然後接起,“知夏?”

電話裏傳來梁知夏幽幽的聲音:“你沒看我朋友圈?”

唐宛白“啊”了一聲,“我剛剛有點事,沒看手機。”

電話裏不出聲。

安靜了半晌,唐宛白試探着開口,“那我現在看?”

她立刻切換到微信,點開梁知夏的朋友圈,看到她拍了一張自己手背的特寫,白嫩的手背一片青紫看着有些可怖,上面還有一個紅腫的針眼。

她吃了一驚,連忙問:“你生病了?”

“你不關心我。”梁知夏涼涼道:“你沒把我當好朋友。”

“……不是。”唐宛白解釋:“我沒有,我剛剛真的有點事,沒有看朋友圈。”

“哦。”

“那你現在看到了。”

“……”聽着梁知夏有些幽怨的語氣,唐宛白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

唐宛白抿了抿唇,忍着笑意道:“我剛剛去把欠的債都還了,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債主了。”

“你去還錢了?”梁知夏有些驚訝。

“嗯,就剛剛,我在和江先生吃飯。”

梁知夏無聲的笑起來,想到江褚吃癟的樣子,她就心情極好。

“知夏,我現在來看你好不好?你在哪個醫院?”

梁知夏“唔”了一聲,語氣傲嬌道:“随你。”

然後挂了電話。

唐宛白默默嘆了口氣,下一秒梁知夏發來一個定位。唐宛白打開看了眼,然後揉揉自己的臉,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樣回到餐桌前,在江褚面無表情朝她看過來時,不知為何唐宛白有些心虛:“江先生不好意思,我朋友生病了,我得去醫院一趟,這頓飯我下次再請你吃,抱歉了。”

“……”江褚扯了下唇,冷呵一聲,他倒是要看看唐宛白的那個朋友到底是誰?

江褚深吸一口氣,按捺住火氣,也跟着站起來,語氣平靜中帶着一絲咬牙切齒:“我正好順路,送你一程。”

唐宛白婉拒:“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過去。”

江褚站在前面,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車鑰匙,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

“……”唐宛白頭皮發麻,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為什麽她遇到的人都這麽奇怪?

唐宛白硬着頭皮道:“那麻煩了。”

江褚扯了下唇:“不麻煩。”

“……”

到了醫院,唐宛白找到了梁知夏的病房。

梁知夏昨晚因為誤吃了花生差點過敏性休克,幸好及時送到了醫院搶救才沒有大礙。此時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當她看到唐宛白身後的江褚時,她嘴角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他是誰啊?”梁知夏裝作不認識江褚。

唐宛白犯難的回答:“我的……一個朋友。”

總不能說是她的前債主吧?還非要跟上來一起看看她的朋友。

“朋友啊……”梁知夏拉長語調,挑釁似的瞥了眼唐宛白身後的男人,心情更加愉悅,她看向唐宛白,輕輕抿唇,清澈濕潤的雙眼委屈的看着她,“那我跟他,你更在意誰?”

唐宛白感覺氛圍十分詭異,但還是硬着頭皮回答:“當然是你。”

梁知夏滿意的笑起來。

江褚嘴角微抽,死死瞪着梁知夏。偏偏對方還不斷的挑釁他,他緊捏着拳,忍住想要弄死她的沖動。

等到唐宛白離開,梁知夏翻身下床,似乎知道有人在等她,梁知夏走到走廊深處的角落,男人的身形隐匿在一盆等人高的盆景後。

江褚雙手抱胸倚着牆,面無表情的看向她,眼神陰翳。

梁知夏卻好心情的勾了下唇,“江褚,好久不見,你也死了?”

江褚沒回答她的問題,皺着眉看她,“梁知夏,你接近唐宛白到底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就是和她交個朋友。”梁知夏朝他走過來,十年的糾纏,她清楚的感受到江褚的情緒變化。

她繼續挑釁,“難道做朋友你也有意見?”

梁知夏一點都不懼他,甚至江褚越生氣,她就越開心。她甚至不需要确定,她就知道江褚也是來自十年後。

梁知夏彎着唇,與他糟糕的心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江褚目光冰冷,伸手拽過梁知夏的手腕将她抵在牆上,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梁知夏,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傷害唐宛白,我一定弄死你。”

“弄死我?”梁知夏笑出聲來,“你試試看啊,唐宛白現在簽了賣身契給我,只要我出任何事,唐宛白這輩子也就毀了。況且,我現在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弄死我,你看她這輩子還會不會接受你。”

江褚呼吸沉重,胸廓上下起伏,恨不得現在就掐死她!

這時兩人的餘光瞄見有人走了過來,在他們身側站定。江褚松開她脖子上的手,發現梁知夏目光定定的看向那個人。

他側頭看向來祁燃,不知想起了什麽,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躁郁,眼裏也升起嘲弄。

他明明應該讨厭她的,如果不是因為她,他和唐宛白不會一直分分合合數年都沒有走到一起。這個女人口口聲聲的說愛他,為他瘋,為他傷,甚至為了他不擇手段。

到頭來,他不過就是一個笑話。她對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是因為他長得像她心裏的那個人。

他江褚,竟然活成了別人的替身。

真諷刺!

江褚松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擡眸看了眼梁知夏,冷笑一聲,“梁知夏,像你這樣的人,不配得到愛。”

他轉身,與祁燃擦肩而過。而後,他微微停頓,兩人的目光撞上。他輕扯了下唇,然後目不斜視的離去。

梁知夏怔怔的站在原地,看向祁燃。

江褚說的不錯,像她這樣的人,不配得到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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