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梁知夏定定的看向祁燃, 連江褚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她目光在祁燃臉上停留,一周不見,他憔悴了許多, 臉上也沒什麽血色。

她目光逐漸下移, 落在他的腰間, 停留了一瞬,她收回目光若無其事的走過去,“什麽時候回來的?”

祁燃不答她, 仍然看着她。

梁知夏恍若未察覺,繼續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

祁燃垂眸凝視着她的眉眼, 原本紅潤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羸弱蒼白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暈倒。

“你為什麽進醫院?”男人聲音有些喑啞, 眼底有着肉眼可見的紅血絲,也不知他熬了多久的夜,多長時間沒有休息過。昨晚侯叔只說梁知夏在搶救,并沒有說她發生了什麽,一路上他想到了很多的可能性, 當看到她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時, 那一刻他內心有多慶幸,誰也不知道。

梁知夏老實回答:“花生過敏。”

“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 只要搶救及時用了藥,就不會有事。”梁知夏笑着道:“既然你來了,那就走吧。”

祁燃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梁知夏停下腳步,目露疑惑的看向他, “怎麽了?”

男人的力道逐漸收緊, “剛剛那個人, 你和他說了什麽?”

“他嗎?”梁知夏搖搖頭,“沒說什麽,我不認識他,大概是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還有問題嗎?”

她在說謊。

“上次在酒吧,你和他見過面。”祁燃提醒她。

“是嗎?”梁知夏若無其事道:“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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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是能忘記的長相。”

“我沒必要回答你這些。”梁知夏的聲音仍然冷淡,“如果你沒別的事,我要回去了。”

梁知夏越過他往病房裏走,卻被他抓住手臂攔住了去路。

她停下來,平靜的看向他:“還有事嗎?”

祁燃深深凝視着她,“你不問我?”

梁知夏眨了下眼,“問什麽?”

祁燃沒有放開她的手腕,反而朝她走近一步,他微微低下頭來,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眼角,她的眼神清明而冷靜,與夢境裏的她截然不同。

沒有擔憂,沒有被“他”拒絕的委屈與難過。

甚至沒有問他一句,有沒有受傷。

他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夢還是真實。

“問我。”祁燃抓住她的手腕,輕輕放在他的腰腹,用力按住,疼痛令他保持着清醒和冷靜,“有沒有受傷。”

梁知夏睫毛一顫,擡頭,“那你受傷了嗎?”

“受傷了。”他再次用力,甚至能感覺到傷口處變得濕潤潮濕。

梁知夏也感覺到了,掌心微微潮濕,甚至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她想要掙脫,卻被男人牢牢按住。

她指尖輕顫,她知道他這裏有傷,為了簡柔受的。

他不顧性命為另一個女人受傷,到頭來卻讓她來關心他?憑什麽?

梁知夏冷下臉來,用力抽回手,“既然你受傷了,那我放你的假,你好好休息。”

她想離開,卻被男人擋住去路。

“幹什麽?”

祁燃動了動唇,他有許多話想說,有許多疑惑還沒有得到答案,但他不知從何問起,又從何說起。

他垂下眼,身體微微前傾,一只手虛虛摟住她,胸膛抵在她的肩頭,偏過頭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沒力氣了。”

“你扶我一下。”

梁知夏被梁建國強制在醫院住了幾天,做了個全身檢查,确保健健康康的才準許她出院。

梁建國沒有回金陵,而是繼續留在了S市處理事情。

只要梁建國不在金陵,那麽他就是安全的,梁知夏放心的回家了。她從祁燃嘴裏得知,這次的任務他們失敗了。

沒有抓到趙闊,更別說在他身後的周發財。但也不能說完全失敗,畢竟拔除了他們很多工廠與據點,查獲了幾個億走/私的物品。

梁知夏也早已料到這個結局,如果趙闊和周發財這麽好抓,上輩子她也沒有必要曲線救國。

看來重來一次,有些事也不會變。

梁知夏在紙上緩緩寫下一個名字,還有一串地址。

祁燃此時正在廚房煮粥,梁知夏走過去,将手心裏的紙推到他面前。他動作一頓,停下來接過,打開紙片看了眼。

“這是什麽?”

看到林蔓這個名字,祁燃隐約想起那天在酒吧,梁知夏與趙暖暖發生争執時,她提到的那個名字。

梁知夏神色淡淡的道:“你們尋着這個地址找過去就知道了。”

祁燃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收下這張紙,道:“好。”

“我煮了粥,喝點吧。”

梁知夏瞥了眼鍋裏還“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皮蛋瘦肉粥,賣相看着不錯。

祁燃舀了一碗給她,梁知夏嘗了一口,味道竟也不錯。

吃過飯,祁燃出去了一趟,想來是去調查林蔓的事。梁知夏無所事事,坐在沙發上找了部電影看。雖是在看電影,但她的心思卻飄遠了,不知怎的想起了林蔓。

那是個善良又真誠的女孩,卻因為趙暖暖的嫉妒之心在她最美好的年紀,以一種最慘烈的死法,永遠留在了18歲。

她只是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卻被趙暖暖記恨,讓她被孤立、被排擠、最後甚至被趙暖暖失手殺害,屍骨被埋葬在某個無人山野,在暗無天日的地下長眠。而殺了她的趙暖暖,卻因為有個權勢的父親替她善後,一直無憂無慮的活到了今天。

如果上輩子不是因為一個登山愛好者因為雨滑誤掉下山崖,林蔓的屍骨也許永遠都不會被發現。而警方利用林蔓之死将趙闊收押,曲線救國,在周發財被捕後,趙闊才交代了他所有的罪行。

權勢,果真是個令人着迷的東西,連她都曾經一度沉迷在權勢中不可自拔。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山。

門口傳來了聲響,梁知夏眼神動了動,依舊盯着屏幕看。男人站在門口,漆黑微冷的眉眼直白不收斂,帶了點審視意味,昏暗的光線下,男人的臉晦暗不明。

過了半晌,他走過來,手裏還拎着醫藥箱。祁燃在梁知夏旁坐了下來,手抓住衣擺輕而易舉将上衣脫了。

梁知夏餘光瞄見男人精壯的身體,眼神來回飄動。

祁燃打開醫藥箱,拿起消毒的東西,想了想又放下,然後側頭看向梁知夏。她窩在沙發上,微卷的長發披散下來,裹住她白皙的肌膚。

祁燃盯着她看了許久,看到梁知夏不得不轉過頭來面對他,“幹什麽?”

祁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傷口流血了需要換藥,我自己看不到。”

梁知夏低眸看向他的腰間,白色的紗布中間隐隐被鮮血滲透,想來是他今天出去又牽扯到了傷口。

她抿了下唇,強迫自己不去看,“我不會換藥。”

梁知夏放下遙控器正要起身,卻被男人按住了手腕,他說:“我教你。”

梁知夏被迫拿起了換藥的東西,祁燃将傷口上的紗布揭開,傷口處縫了十幾針,鮮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流。

梁知夏握着消毒的棉簽,看着他猙獰的傷口,指尖不斷輕顫。她從未見過他身上的傷,腦海裏浮現的是葬禮上簡柔歇斯底裏的指責。

“梁知夏!你知不知道,祁燃被找到時,他全身的骨頭都被撞斷了!全身皮膚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梁知夏,你怎麽還有臉出現在這裏!你怎麽還有臉面對他!!!”

梁知夏低着頭,不知怎的眼角就落下了淚。

“我換不了……我換不了……”她喃喃自語。

“怎麽了?”祁燃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握住了她的手腕。

梁知夏突然甩開了他的手,情緒激動的站起來,“你為什麽一定要逼我換?為什麽是我?你又不是為我受的傷,我為什麽要幫你換藥?你為她受的傷,你去找她啊?為什麽一定要找我?為什麽總是我?為什麽又是我?”

祁燃起身緊緊抱住她,安撫着她,“好,不想換就不換了,我沒有一定要你換。”

祁燃的下巴抵着她的額角,下意識的偏頭,薄唇輕輕印在她的額上,“別哭。”

梁知夏眼神失焦,不知在看哪處,低聲呢喃,“是我錯了嗎?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是我?”

祁燃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用力捏住,疼的他喘不過氣來,他無措又心疼的抱住她,“不是你的錯,梁知夏,不是你的錯。”

梁知夏在他懷裏,情緒逐漸平穩下來。她眨了眨眼,擠掉眼中最後的淚,從他懷裏抽身,重新拿起消毒的東西,冷靜道:“我幫你換藥。”

“不用,我自己來。”

梁知夏卻像是沒聽見,将祁燃按在沙發上,認真的替他換藥。祁燃漆黑的眼一瞬不移的盯着她,她的眼睫上還挂着淚珠,鼻尖紅紅的。

她不該是這樣的。

梁知夏,到底發生了什麽?

如果我問,你會告訴我嗎?

“對不起。”祁燃突然道。

梁知夏動作一頓,稍擡眼睫,男人黑如岩石的眼睛緊鎖着她,深邃,複雜,而又隐晦不明。

她忍着喉間的哽意,搖頭低聲道:“你沒做錯什麽,不需要道歉。”

梁知夏放下手中的東西,深深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林蔓,又為什麽會知道林蔓的屍骨藏在哪,連具體的位置都知道。”

“甚至。”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抹笑來,“甚至懷疑我是不是與林蔓的死有關?”

“我沒有。”祁燃下意識的握住她的手,“我從未懷疑過你。”

梁知夏看着她。

祁燃微微彎下腰來,與她平視,兩人靠的極近,近到她能從他漆黑的眸子裏看到自己。

“我是很想知道你為何知道林蔓的死,心裏也有很多疑問,但你不想說,我便不問。”

“但是……”祁燃話音微頓,微微擡手,拂去她臉上的淚痕,聲音微啞,“梁知夏,你可以信任我。”

梁知夏定定的看着他,他們之間隔了十年的時光。她似乎離他很近,卻又像是隔得很遠。

可無論過了多少年,她從來都沒有不信任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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