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男人低眸凝視着她的眉眼, 那眼神仿佛穿越了時光,明明是一樣的人,一樣的臉, 可梁知夏覺得他不一樣了。

祁燃在她驚疑的眼神中, 緩緩開口, “從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時不時的會做夢,夢裏都與你有關。”

梁知夏動了動唇, 徹底呆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在夢裏, 我一直在拒絕你, 傷了你的心。”祁燃再次伸手, 小心翼翼的觸碰着她的側臉,“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自負、驕傲。明明喜歡你,卻不敢承認。”

“對不起。”

“沒有讓你見到你父親的最後一面,沒有替他洗清冤屈, 對不起。”

“梁知夏, 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你在作踐自己。”祁燃的聲音越來越啞,尾聲竟然帶着一絲顫意, “在你帶着你父親的骨灰離開的那天,在你說我們沒有見面的必要了的時候,我清楚的知道我做不到。那晚,我原本想找你說清楚,可是後來……我卻沒能等到這個機會。”

“丢下你一個人, 對不起。”

“讓你一個人面對一切, 對不起。”

“沒有回應你的喜歡, 對不起。”

“沒有幫到你,對不起。”

“梁知夏,對不起。”祁燃雙眼猩紅的看着她,指尖都忍不住的發顫,聲音嘶啞至極,“我知道我很混蛋,可是這個混蛋真的很愛你,你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梁知夏震驚的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如果祁燃也擁有上輩子的記憶該多好。

這樣她就能知道,她要的那個答案。

她曾無數次的問自己,祁燃到底愛不愛她。每每午夜夢回,她都會夢到祁燃沉入海底前的一瞬間,他緊緊摟着自己,用盡全身的力氣,像是在做最後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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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自己的眼神,那麽複雜和留戀。

他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可是她不敢去想。

如果他真的愛她,如果他真的,在她喜歡他的同時也對她動了心,那她怎麽辦?

她承受不了。

她日複一日的告訴自己,祁燃不愛她,他喜歡的是簡柔。可是似乎,她的心已經偏向了那個答案。所以她才會那麽痛苦,那麽不甘。

可是現在,那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梁知夏平靜的看着他,烏黑的眸子裏沒有任何波瀾,“但是,我已經不在乎了。”

“祁燃,上輩子你拿命救過我一次,這輩子,我還你一世榮光。以後。我們便兩不相欠了。”

“兩不相欠?”祁燃低低的笑起來,漆黑的瞳仁外泛起一圈紅絲,那雙永遠理智冷靜的雙眸固執又倔強的看着她。

“梁知夏,我救過你兩次,如果我偏要你欠着我呢?”

“我知道,你是想當誘餌引周發財出來,才要跟我分手。”祁燃落在她臉側的手逐漸下移,虛摟着她,他微微俯下身來,溫熱的呼吸就在她耳側,聲音很低,透着一絲虛弱,“周發財已經被抓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次,我來追你。”

梁知夏越過他的肩望向身後的樹,被雨洗刷過的樹葉綠的發亮,透着一片盎然生機。

她緩緩垂下眼,不去看他,嗓音低而清晰:“不好。”

“祁燃,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祁燃喉間一哽,咬着牙道:“我不信。”

“你在騙我,你看我的眼神明明……”

明明那麽喜歡我。

梁知夏緩緩搖頭,“我曾經,是很喜歡你。”

她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組織語言,然後擡眸盯着他的雙眼,“你知道嗎,在你死後,我獨自走過了十年。”

祁燃動了動唇,瞳孔微顫,本就蒼白的臉上更加沒有血色,艱難的吐字,聲音啞到模糊,“十年?”

“是啊,十年。”梁知夏凄涼一笑,“十年的時間,足夠讓我忘記你。”

“我已經不愛你了。”

男人呼吸急促,幾乎紊亂,卻還是死死盯着她,“既然不愛我,為什麽之前要和我在一起?”

“因為我有遺憾。”梁知夏輕聲說,“現在,這個遺憾也沒有了。”

“我不信!”祁燃握緊她的手,“你在騙我!”

“我沒有騙你。”梁知夏越發的平靜,“祁燃,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一直在拒絕我。難不成,在你死後,你還指望我為你守身如玉?十年足夠能改變一個人。我已經不是你記憶裏的梁知夏了。”

“我愛上別人了。”

“什麽叫……”祁燃聲音一頓,喉結滾動,聲音艱澀,“你愛上別人了?你愛上……誰了?”

梁知夏毫無情緒的擡頭,“這與你無關。”

她擡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祁燃,我們之間原本就沒有那麽深的感情,所以分開對你來說,一點都不困難。你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罷了。如果硬要算的話,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早已算不清了。”

梁知夏将他最後一根手指掰開,男人的手冰涼徹骨,沒有一絲溫度,她将傘柄塞進他的手裏,然後往後退了一步,淅瀝的雨滴砸在她的臉上,剛好從眼角滑落。

“所以,我們就這樣吧。”

梁知夏最後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狠心轉身。

祁燃沒有再糾纏,她快步走進大廳,侯叔一直在門口等着,看到她淋雨進來,立刻将手裏的浴巾包住她,“大小姐,快去洗個澡,別着涼了。”

浴巾蓋住了梁知夏的腦袋,她垂着頭,指尖微微發顫,聲音也顫,“侯叔,你去看看他走了嗎?”

“好,我馬上去。”

侯叔很快就回來了,神色有些為難,“祁先生還沒走。”

梁知夏抿唇道:“把手機給我。”

她打開手機,找到了秦晚朝的電話號碼,然後撥給她。

電話很快接通,那頭傳來秦晚朝溫柔的聲音,“喂?”

“秦阿姨,我是梁知夏。”

“嗯,夏夏,有什麽事嗎?”

梁知夏用力咬了一下唇,然後才道:“秦阿姨,對不起,祁燃現在在我家門口,你能不能……過來帶他走?”

秦晚朝沉默了片刻,說,“好,我知道了。”

梁知夏眼眶發熱,“對不起。”

“沒事的。”秦晚朝笑了下,“夏夏,不要放在心上。”

秦晚朝挂了電話。

梁知夏在大廳裏等了約二十分鐘,侯叔再次從外面進來,“祁先生已經離開了。”

梁知夏捏緊的手終于松開,“我知道了。”

她朝侯叔笑了下,神情有些難看,“那我先上去了。”

侯叔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說。

梁知夏回到房間,有些無力的靠牆坐下,她手撐着地,望着地面,眼眶發熱,鼻尖越來越酸澀。

一滴、兩滴……

豆大的淚珠無聲的掉落在地毯上。

結束了。

這回是真的結束了。

梁知夏開始回避與祁燃相關的任何消息,她不知道祁燃會不會放下。

可是他再也沒來找過她。

也許,他是想通了。

畢竟,他們從未真正相愛過。

祁燃被秦晚朝帶回去的那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熱,他的傷還沒好就強行出了院,還淋了雨。

一連高熱了三天,祁燃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态。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裏,他看到了十年後的梁知夏。

她愛上了另一個人。

她滿心滿眼的看着另一個男人,為他笑,為他傷。

而他,不過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過客。

一個,傷害過她、又丢下她的……過客。

祁燃醒來時,發現自己又回了醫院。周遭靜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心髒在劇烈的跳動着。

他要去找她。

祁燃撐着手臂坐起來,他的手背還挂着水,他一把扯掉,吊瓶裏的補液從針孔處嘩嘩的淌出來,濕了一大片床單。手背的針眼處冒出了血,沿着他的骨節,從指尖墜落。

他卻渾然不覺。

祁燃正要出去,秦晚朝剛巧從外面推門進來,看到他,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破天荒的,沉下臉來。

“你要去哪兒?”

“媽。”祁燃聲音嘶啞的叫了她一聲,“我要出去一趟。”

秦晚朝站在門口,分毫不讓,“兒子,你現在生病了,需要休息,哪裏都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祁燃越過她朝門口走去。

“祁燃。”秦晚朝第一次朝他說了重話,“你如果今天從這裏走出去,就是不認我這個媽媽了!”

祁燃腳步一頓。

秦晚朝從床頭櫃翻出創口貼,然後走上前來按住他手背的針眼,她心疼又難過,“兒子,你做任何事媽媽從來都是支持你的。可是,你也要體諒一下媽媽的心情,不要讓媽媽擔心好嗎?”

“媽。”祁燃閉了閉眼,喉結滾動,“對不起。”

秦晚朝擦掉眼淚,走到祁燃面前,“媽媽不知道你和夏夏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她是個好孩子,她不會怪你不去找她的。等你傷好了再說行嗎?”

祁燃艱澀的扯了下唇。

“好。”

已經來不及了。

她不會再見他。

也不要他了。

他為什麽,不能再早一點想起來?為什麽不能是一開始的時候?如果是一開始,他是不是還有機會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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