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八月中旬,Z市迎來了十年以來的最高氣溫,根據實時氣溫播報,地表溫度已經直逼60攝氏度。

但池謹坐在冷氣十足的飛機上,對自己即将面臨的酷暑尚無感知。

飛行時間長達十二個小時之久,此時池謹的感受只有腰酸背痛,好在空乘提醒,飛機已經進入降落階段。

池謹慢吞吞地活動了一下脖頸,收拾好自己随身行李袋,一件一件将小型腰部按摩儀、頸枕、眼罩、棉質拖鞋放回去,而後側過身去,通過舷窗俯瞰。

地表已經肉眼可見,這片應該被稱作故土的城市還是一個微型城市模型的模樣,建築風格不明,林立的高樓和參差穿插的公路将土地分割成一個個小盒子,讓池謹覺得故鄉似乎與國外也沒有什麽不同。

池謹十七歲出國,在國外讀完大學和研究生學位,而後與同專業、早他一年畢業的師兄路聿明共同開了一家小公司。

此時距離他從國內離開的時間,已經過去十二年。

但池謹沒有生出任何重歸故土的感慨,心情非常平靜。

池謹垂眼看了少時,伴随一次颠簸,飛機落地了。

艙門打開,池謹提着自己的行李袋随人流走下登機橋,等待了三分鐘,接駁車停在了他的面前,車門正對着他站的位置打開,池謹順利地上了第一輛接駁車,但還是出了一層薄汗。

池謹後知後覺地回憶起記憶裏潮熱的夏天,一手拿着行李,一手解開了兩顆襯衣扣子,将襯衫給脖頸的束縛降到最低,又将袖口挽到手肘位置,感覺稍微涼快一些,這才想起來将手機從飛行模式調整為正常狀态。

到底是“回家”,還是有人在機場外等他。

微信聊天中,蘇葭已經好幾次問他“到了沒有”,池謹無奈笑了一下,先給路聿明留言說自己安全抵達,而後給蘇葭發語音消息:“姐,我下飛機了。”

走過航站樓,蘇葭在機場門廳等候,看到池謹的時候遲疑了一下才敢相認。

這些年池謹與國內親人朋友少有聯絡,與蘇葭保持的聯系已經算“頻繁”,也不過是一月在微信中聊上幾句。

彼時的池謹還是個青春洋溢的少年,稚氣未脫的樣子,而眼前的青年西褲襯衫,裸露出來的一截小臂肌肉線條流暢漂亮,早已褪去年少時的生澀,成熟而英俊,周身散發着雄性荷爾蒙的氣息。

但到底少年與青年之間變化沒到大得離譜的程度,蘇葭辨認出來眼前的帥哥就是自己弟弟,立即叫他小名:“豆豆,這裏!”

池謹表情有一瞬間僵硬,而後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快走了兩步,無奈道:“姐。”

蘇葭開了車,讓池謹免去了在酷暑的天氣裏排隊的煎熬,但一路上都在聽蘇葭念叨,一會兒嫌他一個人在外不肯多和做姐姐的聯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隔一會兒又開始說這幾年間家裏發生了什麽變化。

池謹只管出個耳朵聽,隔了一會兒,想到蘇葭給他安排的日程,又說:“姐,要不先去酒店吧,我把行李放下。”

前面路口是紅燈,蘇葭把車子停下,轉過頭來看池謹。

看了一會兒,她輕聲問:“怎麽住酒店,爸爸把你的屋子都收拾出來了。”

池謹低頭看着地圖确認酒店具體位置,對蘇葭的話不太走心,随意地回答:“住不了幾天,我找的工作在城西,太遠。”

他将手機藍牙接入車載導航,而後才又說:“等我租好了房子,再找個周末來看望舅舅舅媽。”

蘇葭其實明白池謹為什麽要住去酒店,就像她其實也知道為什麽池謹這許多年一次都不曾回國,所以也沒有繼續堅持,遞給池謹一瓶水,在信號燈轉為綠色之後發動了車子,說:“也不用去看他們了,抽個時間,去看看姑姑吧。”

再聊氣氛就要冷下去,蘇葭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車載導航的路線确認了一下目的地方向,說:“走吧,中午預定的餐廳正好也在這個方向。”

午餐是在一家網紅餐廳吃的泰國菜,而後池謹被蘇葭塞去了一家SPA館,做了一整套放松按摩,渾身輕松地赴晚上的酒吧之約。

他讀書早,與大他一歲的蘇葭同級,尚還保持聯系的還有兩個他們共同的同學,全都被蘇葭叫來給池謹接風洗塵。

其實池謹有些累,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饒是下午在SPA館休息了一陣,也還是非常想回賓館睡覺,可他又不願掃了蘇葭的興,因為他知道蘇葭這些安排全是怕他回國之後無法融入到社交圈子裏。

幾個人數年未見,共同話題并不多,步入三十的當口,也都沒了年少時瘋玩的勁頭,在其中一位将話題歪到了帶孩子上去之後,池謹就變得連話都插不進去,開始心不在焉頻頻走神。

蘇葭緊急救場,提出了遠古游戲——真心話大冒險。

年少時這個游戲成全了不少愛情故事,但二十九歲的池謹已經對這種游戲失去興趣,于是提議道:“不如去跳舞?”

恰好酒吧換了舞曲風格,是THE EVE。

池謹便在三人詫異的目光中跳上了主舞臺。

還是那件普通的白色襯衣,因為解開了兩顆扣子,松松垮垮挂在池謹身上,不知道怎麽看上去就顯得風情,等到他随着舞點又做了幾個擺胯和扭腰的動作,一下子就成為了焦點,引來了不少的尖叫和口哨聲。

以至于戚宣進來的時候,被震耳欲聾的DJ舞點和尖叫聲震得險些又扭身退出去。

不過就在這時候,他口袋裏面的手機響了,是張得桦打過來的,甫一接通對方便在電話那頭嗷嗷叫起來。

今晚張得桦似乎格外興奮,在電話那頭叫嚷:“戚宣!你到了沒有,快來快來,這兒有個極品帥哥在跳熱舞,我打賭是你喜歡的類型!”

酒吧實在太吵,戚宣皺着眉,捂住一邊耳朵,才聽清張得桦在嚷嚷什麽,注意力也終于落在了酒吧內大部分人注意力的焦點。

主舞臺上還有駐唱樂隊在,然而戚宣還是一眼便注意到了池謹。

整個酒吧都在豔俗,這人卻是唯一的豔而不俗。

張得桦說得倒也沒錯,是帥哥,算得極品,舞也夠熱辣。

青年動作之間流暢漂亮,既媚又野,大膽又放肆,腿直而長,腰細且韌,扭動的時候看着很軟,可是那些動作又非常有力量感,簡直看得人血脈噴張,撩得酒吧裏面一會兒一陣尖叫歡呼。

他動作間衣擺劃開,露出一些皮膚,但距離過遠,戚宣看不太清楚。

“不要什麽人都想着往身邊帶。”戚宣音調平平地提醒張得桦,對着手機話筒說:“我今天臨時要開一個會,就先不過來了。”

張得桦早就喝多,完全沒有聽出戚宣電話中嘈雜的背景音,對戚宣的話信以為真,立即遺憾起來,大着舌頭說:“啊?別啊,這樣的極品可不多見,要不是我今晚有人了,可舍不得讓給你……啧,這小腰真會扭啊……上了床……”

後面的話髒污不堪,戚宣皺着眉頭将手機從耳邊拿開一些,隔絕張得桦叽哩哇啦的聲音。

又隔了一會兒,戚宣才又将手機放回耳邊,張得桦正在叫喚:“喂?戚宣!你聽沒聽啊?媽的你又挂機……”

“我在。”戚宣打斷他,不走心地說,“我真的走不開,再過一會兒讓助理去接你。”

但戚宣并沒有離開,邁步進了酒吧,只是沒有在張得桦面前露面,在吧臺點了一杯酒,看完了臺上人跳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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