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宴會結束的時候,雖面上不顯,但事實上,池謹已經醉得有些上頭了。

但好在也只是有些上頭,還可以勉強撐着從會所走到街邊去招一輛出租車。

然而想法還沒有付諸實踐,不久之前才在宴會廳被他借口甩開的張得桦卻神出鬼沒地又冒了出來。

張得桦喝得很醉,比池謹要醉很多,走路要靠身邊的人扶着,說話舌頭都大了:“池,小詞……”

他踉跄一下,險些将自己和扶着他的人都絆倒,歪歪扭扭地搶在了池謹面前,攔住池謹的去路:“我送,送你回去。”

因為鬧出的動靜太大,許多人都側目看了過來。

來的時候同戚家如今正式的掌門人戚宣一道,走的時候被戚老爺子唯一的外孫邀請同走,池謹今晚實在是出盡了風頭。

所以不論池謹願不願意同張得桦一起走,此時都不好拒絕。

這麽多人面前,他不能将駁了張得桦、以及張得桦背後戚家人的面子。

池謹手微擡,一句“那就多謝張總”就要說出去,餘光卻瞥見了立在遠處的戚宣,正朝他這邊走過來,步子走得不急,但跨得很大。

池謹的動作停住了,目光微錯與戚宣對上,徹底看清了戚宣眼中的笑意。

和故意。

——“不好意思……”

——“池謹。”

兩個人異口異聲,但同時開口。

池謹便沒有再說下去,轉頭望着戚宣,感覺戚宣的腿是實在很長。

明明剛剛他還立在遠處看熱鬧,“見死不救”,這會兒卻已經走到他身側了,不慌不忙地将後面的話說完:“不是說要搭我的車回公司拿文件,怎麽還在這?”

池謹得了便宜賣乖,口氣無辜:“可張總喝多了。”

戚宣只瞥了張得桦一眼,便回過頭來看池謹,對方眼中帶着醉酒的一點軟,盈着狡黠的笑意,在看他。

靜了少傾,張得桦又鬧起來,喊戚宣的名字,被戚宣拍了拍肩膀安撫住了。

而後,戚宣微微側頭,對身側的助理說:“得桦醉了,好好送回老宅,囑咐蘇姨炖好醒酒湯,免得醒了頭疼。”

他的眼神很吝啬地只分給了張得桦那一眼,而後一直都在看着池謹,交代完助理,擡手拉了池謹的手腕一下:“走吧?”

戚宣的手很熱,池謹一個晚上被拉了兩次,得出了準确的結論。

他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腕表,才對戚宣說:“多謝戚總。”

戚宣的車已經在外面等了,他先上車,等池謹也跟着上了車,才吩咐司機開車,說“先送池總監回去”,然而看向池謹,問他:“住哪裏?”

池謹愣了一下,沒能及時回答。

他以為戚宣只是客氣一下,沒想到戚宣真的讓他上了車。

戚宣的車不像他的人,車的內飾都是灰黑色調,很高冷也很不近人情,車子裏冷氣打得非常足,池謹遲疑了半分鐘,才報了自己住的酒店的地址。

他怕司機不清楚位置,還特意百度看了導航,說了具體的街道位置,但戚宣的司機顯然非常專業,Z市的路都記在心裏,聽見池謹報出地址的時候就已經打了轉向燈,準備右行。

而後車內安靜下來,除了司機開車時候發出的輕微摩擦聲響,什麽動靜也沒有。

戚宣不知是累了還是不想理他,在他報出地址之前就已經合眼休息了,池謹就也将頭靠在椅背上,盯着車窗外面明明晃晃的光影發呆。

自打回國,他還沒來得及在市內逛一逛,這些才街景于他而言是故鄉景,但陌生極了。

少時,車子開過跨江大橋,繼而右行,池謹的瞳孔倏地縮緊了。

他的背不自覺緊繃起來,注意力也不能再懶散地飄忽,腦袋裏控制不住浮現出惡毒的咒罵、肮髒的菜葉、臭掉的雞蛋和不絕于耳的哭嚎。

但很快,手機上的導航路界面閃了一下,池謹下意識低頭看一眼,發現司機沒有沿着最合适的路線行駛,提前在一個路口轉彎了。

池謹的思維不集中,忘記了這是在戚宣的車上,擡手扶住了司機的座位,說:“走錯了,不應該在這裏轉彎……”

說到這裏,池謹覺察到了身邊的人動了一下,才後知後覺這是在戚宣的車上。

剛剛幅度過大的動作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戚宣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側臉上。

司機恭敬聲音從駕駛位傳來:“沒有走錯,前面路況不好,我繞一下,池總監放心。”

戚宣輕笑了一聲,在池謹坐回自己位置的同時将目光移開,喊了池謹的名字,聲音有一些輕微的啞,但語調是調侃的:“這麽小心啊,怕我的司機拐賣了你?”

在冷氣十足的車內,池謹的後背卻已經汗濕透了。

他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了一口氣,鎖屏了手機,将手機頁面上不斷變化的導航界面隔絕到黑掉的屏幕中。

而後,他才轉頭看向戚宣,聲音戲谑又無辜:“那你要拐嗎?戚總。”

他借着車內的黑暗隐藏掉自己幾乎在發抖的手指,也借着黑暗肆無忌憚地露出仇恨的目光。

但在戚宣似有所感一樣扭頭看過來的時候,池謹已經收斂了眼神,彎着眼睛笑起來。

十分鐘後,車子平穩停在池謹暫住的酒店停車場。

戚宣像是還在調侃池謹剛剛的失态,轉頭看着池謹,眼神裏面含着笑,對池謹說:“到了。”

池謹已經從剛剛的緊繃狀态緩過來,從容地假作沒有看出戚宣的故意,松開了繃在腰間的安全帶,再次對戚宣說了“多謝”,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但才只有一條腿伸出車門,就感覺到戚宣靠近了他一些,兩個手指夾着一樣什麽東西,塞進了他褲子的口袋裏。

池謹動作沒有停頓,下了車才從口袋裏面将那樣東西掏出來——竟只是支棒棒糖。

他立在那裏,一只手搭在車門上,另一只手平攤開托着那支棒棒糖,而後微微傾身與戚宣一內一外地對視,問:“戚總?這是什麽。”

包裝過分幼稚的棒棒糖在他手心顯得分外不和諧,他挑眉看着戚宣,等戚宣的回答。

那只手皮膚很白,指節修長,在小指的第二骨節位置有一點薄繭,戚宣的目光從池謹的掌心慢慢挪到池謹的臉,與池謹對視,也傾身往靠近池謹的方向傾斜了一點,用和池謹幾乎一樣的語氣說:“拐賣你用的迷魂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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