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後半夜池謹沒能睡着,披着睡衣下到一樓,給自己倒了杯酒,站在露臺上看外面很黑很黑的夜空。

到天空泛了魚肚白,清晨來臨,池謹才動了動已經有些發麻的腿,去給自己煮了碗清湯面。

八點二十分,池謹從落地窗看到了在門外等他的司機,回衣帽間換好了衣服,對着鏡子整理好自己的領帶,出了門。

戚宣的車子讓他用,但池謹的駕照還沒轉回國內,司機仍舊按時等在門口,看到池謹出門,便從駕駛席下來,恭敬地給他打開後座的車門。

不過池謹才坐到車上,就收到了來自戚宣的信息,讓他去一家高檔私人療養院一趟,出面解決一個技術問題。

池謹的職務已算公司決策層,按理說不應該親自去現場處置這些問題,但池謹還是把地址告訴司機,親自去了一趟。

然而池謹的車才剛剛停到療養院的停車場,就看見公司的一位主管工程師和一位中年女士并肩從療養院主樓門廳走了出來。

“戴工。”池謹下了車,和那位主管打招呼,“你怎麽也來了?”

戴工顯然并沒有料到池謹也會來,露出很詫異的神色。

但這位戴工與麻醉機項目組的那個張工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他為人老實本分,做事勤勤懇懇,看見領導最先進入大腦的意識是自己辦事不利,露出緊張的神色戰戰兢兢地說:“問題非常簡單,已經解決了,池總監怎麽還親自來了?”

——問題非常簡單。

池謹立即意識到,自己是被戚宣給忽悠了。

這人支開自己,不知道是要幹什麽,池謹插在西褲口袋裏的手指捏着手機無意識磨蹭,但臉上露出一套标準的商業假笑:“解決了就好,我只是恰好路過,就來拜訪一下。”

池謹其實非常想要立即回MOON,看看戚宣這個狗東西在搞什麽鬼,但戴工身側的女士是療養院的負責人,聽戴工介紹了池謹的職務和履歷之後,立即非常熱情地邀請池謹在療養院參觀一下。

盛情難卻,池謹應酬了将近一個半小時才終于得以脫身。

同來的銷售部的人下午還要見客戶,有公司單獨派給他的車,不與他們一同走,池謹就讓戴工跟着上了自己的車。

但戴工不知道是社恐還是單純怕領導,坐在池謹身側顯得非常焦慮,腰杆挺直,肩背僵硬,仿佛同老師坐在一起即将被家訪的小學生。

池謹餘光看到,非常好心地靠到了車後座上,開始假寐,可他前一夜睡得實在是太少,車子一路開得平穩,竟意外地入睡了幾分鐘,在車子快要進入MOON停車場的時候才又醒過來。

他沒有帶頸枕,睡得有些朦胧,腦袋也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還在怔忪的時候,隐約看見了輛熟悉的車從停車場開出去。

還沒有等他回頭去細看,一旁的戴工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戚董?”

不過因為池謹醒了,戴工又開始不自在,所以只小聲嘀咕了一句,就立即閉緊了嘴巴。

但池謹被這樣一提醒,立即想起來了這輛他覺得眼熟的車是戚守勤的座駕,入職之前他去陪戚守勤打球那次曾經看到過。

緊接着,池謹很快就想到了前一天吳特助打過來的電話。

很多事情就在這一瞬間想通了,池謹終于明白自己一大早被派去療養院是因為什麽

站在他這邊、嬌豔的鮮花、準許進入飛鴻天材,全都是糖衣炮彈。

池謹的胃部忽然湧出不适,前一夜吃進去的食物似乎消化不良,引發了嚴重且突發的胃部疾病。

研發部與池謹的辦公室并不在一層,戴工先下了電梯,電梯間就只剩下池謹一個人。

又過了幾秒鐘,電梯才停在了池謹辦公室那一層。

池謹從電梯出來,路過自己的辦公室,并沒有進去,朝戚宣的辦公室方向走,在他将手放在門把手上想要推門進去的時候,門從裏面打開了。

江助理一頭的汗,手裏拿着掃帚和簸箕,簸箕裏有很多玻璃碎渣,看上去像是杯子被摔碎了。

他從裏面往外走,險些撞在池謹身上,堪堪收住腳步,簸箕裏面的玻璃卻随着慣性動了一下,“嘩啦”響了一聲。

“池總監?”江助理聲音裏有些欲哭無淚,說,“你怎麽剛回來啊。”

池謹的目光越過江助理,看見戚宣站在辦公桌後面,背對着他們立在窗戶前,手臂擡起來一下又放下去,在抽煙。

聽見了聲音,戚宣轉身看了過來,指間的煙已經快要燒完了,他把煙頭扔進了煙灰缸,然後又點了一根。

江助理側身給池謹讓了路,自己拿着清潔工具出去了。

池謹走到戚宣辦公室裏面,才看見戚宣辦公室地毯上的一灘污漬,看着像是咖啡灑了。

戚宣新點了煙,但沒有吸,任由它燒出來了一截煙灰,看着池謹說:“回來了?——你那是什麽眼神。”

池謹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不再看那攤污漬了,問戚宣:“這是怎麽了?”

戚宣手裏那根煙到底一口沒抽,他擡手将剩下的半根煙碾滅在了煙灰缸裏,說:“老爺子來過,沒找到你,火兒就發在我身上了。”

熄了煙,戚宣從辦公桌後繞出來,靠在辦公桌上指了指自己的褲腳:“呶,砸了只杯子。”

池謹順着他的手指往下看,西褲的褲腳果然也髒了,雖然不是特別顯眼,但能看出來是咖啡撒在了上面。

怪不得江助理出了一頭的汗,看來這件辦公室剛剛的氣氛應該并不愉快,很可能是就某件事情談崩了。

而需要戚守勤親自來找他的事……

池謹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剛剛忽然湧現出來的胃部不适症狀有所緩解。他看着戚宣的眼睛,明知故問:“是有什麽事?”

戚宣臉上露出來要笑不笑的神情,玩味地看了池謹一會兒,才說:“麻醉機的事情。”

而後,他沒讓池謹再着急,繼續說:“我跟爺爺說,還是讓專業的人來做專業的事,在最終方案這件事情上,周期給質量讓步,我聽池總監的。”

胃部痙攣的疼痛消失了。

池謹不得不承認,他有很短暫時間的搖擺,想要将戚宣同MOON、同戚守勤劃分開來。

但很快,他就回歸理智,“哦”了一聲,說:“整個團隊都在加班了。”

這一點戚宣是知情的,剛剛也是這樣答複戚守勤的,他沒有繼續在麻醉機的事情上同池謹再多說什麽,繞回了自己被弄髒的褲子上:“我這算是代你受過了吧?”

池謹想,我不在公司分明就是你特意支開的,現在裝什麽裝。

但他只是靠近了戚宣,在兩個人的鞋尖幾乎要貼到一起的距離停下,而後身體前傾,幾乎是要貼到戚宣,在戚宣要笑不笑的目光中,擡起手從戚宣身側繞過去,抽了一張擺在戚宣辦公桌上的紙巾出來。

戚宣的褲腳顯然已經處理過,但池謹還是蹲下去幫他擦了一遍,而後就着蹲下的姿勢,仰頭看戚宣。

從戚宣的視角看下去,池謹就那樣跪在地上,鼻尖與他的腰帶齊平,兩瓣嘴唇顯得非常紅,一開一合地說:“戚總西褲的幹洗費,我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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