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和老爺子不和,池總監那麽聰明,早就已經看出來了吧?”
池謹的手扶在方向盤上,聞言很快速地朝戚宣看了一眼,又将視線拉回,看前方的路況,很模糊地“嗯”了一聲,算是應付戚宣的問題。
MOON的司機班組那麽多司機在工位玩手機,但戚宣非要帶他做司機,下午的醫院之行的別有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但在猜到戚宣的目的之前,他計劃以不變應萬變。
“那再說一個秘密。”戚宣朝駕駛席的位置傾斜了一點身體,仿佛真的是兩個好友一同出行,而他在分享,用很自然的語氣說,“我不是戚家的孩子,池總監知不知道?”
戚宣是戚正的私生子——
池謹走了下神,在應該左轉的路段直行了,連入藍牙的車載導航提醒了一陣掉頭,在池謹堅持不懈的直行下,終于重新規劃了路線。
池謹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覺得自己應該開玩笑說“既然是秘密,戚總還是不要說了”,但他最終沒有開口,從戚宣的話中猜測到去老家調查他的應該是戚宣而不是戚守勤,此時兩個人都是揣着明白,實在沒有費勁裝糊塗的必要,于是降低了一些車速,直白地問:“戚宣,你想說什麽?”
戚宣看了眼他們所在的位置,又規矩地坐正了身體,仿佛拿捏了池謹肯定會聽他的:“前面右轉有家咖啡館,停一下?”
怪不得他們吃完午飯就出發來,池謹還覺得時間略有不合适,原來戚宣的打算本來也不是去經濟新區醫院。
池謹說“好”,打了轉向燈,往戚宣說的那條分叉路上走。
早上的時候,他們還仿佛非常親密,池謹甚至就着戚宣的手吃了早飯,但此時他們又表現得非常陌生,池謹不願意與戚宣并肩而行,故意裝作鎖車的樣子,落後了好長一段距離,點單時店員都沒有想到這兩位是一起的。
他們在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池謹又問了戚宣一次“要說什麽”,已經做好了攤牌的打算。
“秘密分享完了,想給你講個故事。”戚宣說,又話鋒一轉,問池謹,“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的人去查了你的身世。”
果然。
池謹擡起眼皮看了戚宣一眼,腦袋裏只有這兩個字。
反正已經做好了攤牌的打算,池謹也很冷靜,痛快地承認說:“是。”
戚宣看了他一會兒,又很跳躍地問:“所以在衣帽間,你介意的根本就不是那件襯衣是不是?”
“……戚總覺得呢?”池謹被揭了底牌反倒沒什麽所謂了,也不想再裝模作樣和戚宣打太極,直接開始反攻,“所以當年呼吸機的案子,你知道內情是不是?”
但是戚宣答非所問:“不管是不是,那件襯衣我已經扔了,你晚上可以去檢查。”
池謹冷着臉,一副和戚宣劃清界限的樣子。
戚宣才終于收拾起了逗他的心思,陳述了一個事實:“池謹,當年我也不過十二歲。”
池謹沒有答話,沉默地看着戚宣,眼神非常複雜。
他同意當初年紀尚小的戚宣無辜這個事實,但是MOON集團是罪魁禍首,如今的戚宣與他早晚要走向敵對。
戚宣現在說這樣的話,也實在沒有什麽必要。
但戚宣緊接着又說:“所以我現在才要帶你去查。”
池謹的相當冷冽的目光終于收斂了一點敵意,露出很少的一些詫異和不解來:“是麽?”
“那件事情的受害者也不只有你一個。”戚宣很坦然地面對池謹複雜、揣測的目光,“我的親生父母也是因為這件事情亡故的。”
池謹第一個反應仍舊是“果然”,戚正的車禍事故真的與自己父母的事情有關,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剛剛戚宣告訴過他,戚正不是他的父親。
緊接着他立即抓住了關鍵信息:“親生……父母?”
“你調查不到我的身世很正常,老爺子想要對外宣稱我是戚家的私生子,事情當然就會做得非常幹淨。”戚宣提及戚守勤的時候,終于不再裝得非常漠然,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憎恨的表情,“他算盤打得很好,對我說了很多孤兒院的壞處,表達了對我父母遭遇的同情,最後問當年的我願不願意做他的孫子。”
對當年尚且僅有十二歲的少年戚宣來說,他根本沒辦法應對戚守勤這樣的老狐貍故意給出的優待條件,何況老狐貍還打感情牌。
但顯然事實并非如此,池謹看着戚宣,想到自己還在國外的時候調查到的信息:MOON的股價因為戚正的意外事故波動了一段時間,但很快,戚守勤召開了幾次發布會,表明自己雖然痛失親子,但還有孫輩會成長起來,他自己也會堅強,MOON仍會承擔優秀企業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沒過多久,MOON股價就又慢慢恢複了平穩。
緊接着,他繼續想起戚宣與嚴予恬三番五次被強迫聯姻的事情,替戚宣說出來了真相:“但其實他只是想穩定人心,讓MOON不受影響,對吧?”
可戚宣告訴他“不止”,說:“他更想要隐瞞一場車禍事故,和——”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放得慎重一些,才說:“和這場事故誘因的真相,應該和呼吸機的事故有關系,不過這是我猜的。”
池謹表明看上去仍舊很平靜,但交握在一起放在桌面上的手相互捏緊了,右手拇指的指甲甚至掐進了左手的手心,這樣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問池謹:“是什麽?”
真相,是什麽?
“十九年前,苑東路蹭發生過一次交通事故,一輛小轎車在行駛過程中發生側翻,致兩死一傷。”戚宣用一個旁觀者一樣的态度講自己的故事,“當場亡故的兩個人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苑東路。
池謹掐在手心裏的力氣又大了幾分,手背上青筋凸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苑東路,我家就在苑東路。”
“他們去那裏做什麽?”
“去找你爸爸。”戚宣打開自己手機的相冊,點開其中一張圖片,而後将手機遞給了池謹,“我的人查到,在呼吸機事故被定義為人為事故之後的第三個月,我爸忽然開始複查呼吸機設計和制造過程,并開始走訪受害者家屬、醫院,我猜他去你家的原因應該也與這個有關。”
圖片是非親屬申請探監的行政手續,被探視人寫了池謹媽媽的名字。
戚宣解釋說:“應該是還要去監獄見你的母親,只可惜還沒成行,他們就出了意外。”
池謹盯着戚宣屏幕上他媽媽的名字好一會兒,其實父母已經過世多年,當初的悲痛欲絕和無法接受已經盡數淡化,他這麽多年放不下的,更是想要還他們一個清白。
但就在這一刻,池謹感覺到,他這麽多年的隐忍、堅持終于要走到終點,真相就在離他非常近的位置,或許就是今天,他就可以得到一個答案。
他一開口,嗓子都啞了,問:“是謀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