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02
饒是他於幸是從大風大浪中走出來的人,什麽光怪陸離的事沒見過,但此時若要他說自己是波瀾不驚,那大概就像有些男藝人堅持說自己是異性戀一樣,是甲的。
總之他的确吓了一跳,但是他還是強持鎮定,露出一個笑容,坐到自己位置上,翻着桌上的菜單。
「你是臺灣人?」他往勞拉先生的臉孔看過去。
幹這位勞拉先生說真的不是普通的帥。就連他看外國人看多了,還是覺得這勞拉先生五官好看到跟伸展臺走下來的模特兒沒什麽兩樣啊。問題是好看跟是不是臺灣人是兩回事好嗎?
「我是。」男人點了點頭。
媽的幹嘛中文這麽标準啦氣死他了。「那你好。」於幸笑得更燦爛,伸出自己的手。「我是納美克星人。」
男人大笑。「Lucky你很有意思,要喝什麽酒?」伸手叫來侍者。
他有的才不只是意思。於幸腹诽。但他現在還不想要讓勞拉知道他有什麽。「你什麽都喝?」
男人點頭。「什麽都喝。」
「那菜呢?」酒要配上菜才好點。
「也什麽都吃,你介紹吧。」
「好,那就……」於幸轉頭跟侍者先點了菜。
他對這餐廳熟,知道點些什麽好吃,點完菜後不假思索地點了好幾種酒,反正義大利就是個水比酒貴的地方,他又不是像高宇習那種随便喝個沒幾口就醉的人,當然可以喝個過瘾,不然随便一瓶回臺灣都是好幾倍的價格在跳。
「好啦,你是臺灣人,我就是納美克星人啦,就這樣。」點完酒和菜之後於幸又把視線移回勞拉身上。
「怎麽樣算臺灣人?我有臺灣護照臺灣身分證,為什麽不能算是臺灣人?」男人笑問。
「那我要看,驗明正身。」於幸不客氣地伸手。
「誰會随身帶這些東西?」男人又笑。
「臺灣對你不重要!」於幸沒說他自己也沒把護照帶身上,更別提身分證了。「你還敢說自己是臺灣人。」
男人笑個不停。「我是四個國家混血的混血兒,有四分之一血統是臺灣人,小時候和長大之後都住過臺灣一段時間。」
於幸睨着對方,沒回話。
幹,這男人沒事長那麽帥做什麽,長相完全就是他的菜,還是頂級天菜啊!更別說什麽穿黑色內搭?那根本黑色吊嘎,外面加薄西裝外套,看起來身材好到不行他超想摸上去的!
侍者正好端上了兩杯餐前酒。
「而且我是鍵盤上的臺灣人,你看我批踢踢上得這麽好還會回水球。」男人端起酒嚐了幾口。
那個手指頭也很好看,放到自己的後面裏頭去攪不知道是什麽感覺,不對,他現在要想的不是這個,Lucky你冷靜!
喔對方剛剛講到哪裏?鍵盤上的臺灣人?臺灣人,嘛的!就算對方是臺灣人他還是被詐欺了啊!
「好,你是臺灣人。」於幸笑了笑。「你愛當臺灣人我怎麽能要你不要來呢?問題是Laura又是怎麽一回事?Laura什麽時候被拿來取男人的名字了我怎麽都不曉得?」
男人對他笑了笑。「手伸出來。」
於幸看了看勞拉,看勞拉唇邊那種他形容不出的好看笑容,不知道勞拉到底要他伸手幹嘛。
但誰怕誰!你老子我可是Lucky耶!你敢把我手刴掉我就敢把你雞雞剪斷!他大大方方地習慣性伸出了右手。
卻沒想到男人一邊沉緩有力地說出男人的名字,一邊在於幸手心撓畫着,書寫上他的名字。
「方玉樟。」
方、玉、樟。
勞拉你會不會太風流了一點?!於幸在內心暗罵。自爆姓名還要偷吃我豆腐是哪招?我跟你明明是坐對面,你寫得再努力我也不知道你在寫什麽啊。
不過……手指描繪過的地方隐隐發起熱來,那種熱度又全往心髒的地方奔流而去。於幸在江湖中打滾多年,哪可能沒遇過類似的事,甚至被人抓他的手心去親吻都有。但此時此刻這種明知道對方多半就是要釣他,他卻不争氣地有了太多的反應的,卻是第一次。
幹,他一定是太久沒被上品貨捅了才會連個男人觸摸他的掌心都覺得好像有談戀愛的錯覺。
方玉樟又把自己名字的三個字詳細了一次之後,解釋了id的由來。
「樟科是Lauraceae,我的英文名就這樣直接取了,Laura是我鬧着縮寫的,可以收到一堆水球,安安幾歲住哪裏實在很有趣。」
「怎麽覺得聽你說安安幾歲住哪裏怎麽聽怎麽賤?」於幸嘀咕,看到侍者不曉得什麽時候已經把面包和幾種抹醬備好了,手很自動地過去拿了抹刀想面包,卻沒想到對方已經抹好了一片雞肝醬的給他。
不吃白不吃,於幸說了聲謝謝之後開始吃了起來。
「難得遇到一個比我還賤的人,不要跟我說你手機是預付卡,我現在不信你了。」
他才不會看不出來,這男人雖然穿得很輕松簡單,但上半身他看得到的那兩件全是Armani,最好是有財力買Armani的人還會想要省那點預付卡錢。
「類似的,沒辦法我常世界各地跑來跑去,這樣方便。」方玉樟正好吃完手上的面包,用餐巾擦了擦手。
……是有沒有天良啊!為什麽連擦手都要那麽好看?!於幸恨恨地決定多吃一塊面包,把很棒的蕃茄羅勒抹醬多抹一些,讓方玉樟沒得吃太多。
正享受着面包時才現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過去才看到方玉樟手上拿着兩支手機。
「剛打到你手機的這一支是我不會換的電話號碼,有事打給我。」
「喔。」畢竟這人跟自己第一次見面,於幸把打給你幹嘛,要你幫我打手槍嗎這句話硬生生跟面包一起吞了下去。
「那你的電話?」方玉樟卻還盯着於幸瞧。
「啊?不是給你了嗎?」於幸一臉莫名奇妙,繼續啃着他的面包。
「你會回臺灣吧?」方玉樟笑了笑。「你不是在念慢食學校嗎?」
於幸差點把面包噴出來,不過想想也沒有什麽好噴的,查ip這點道理他還懂。「啧啧,我的ip不能吃吧。」
「手機號碼?」方玉樟很堅持。
於幸又望了望對方擱在桌上的那兩支手機,很好。兩支都是水果最新款的手機,這人要是說窮他真的不信。當然,說不定是那種全身光鮮亮麗但其實是在跑路的人。
「兩千歐元現金拿來我號碼就給你。」於幸随口喊價。
「這樣啊。」方玉樟沉吟道。
看起來有點為難,所以原來是在跑路的人嗎?於幸心想這樣號碼應該不用外流感覺也不錯。
他的號碼畢竟非常特別,所以他離開臺灣的時候就把費率降到最低,還是保留着那個號碼。
等等,桌上除了服務生剛剛端來的碳烤蔬菜之外,多的那個又是什麽?
於幸瞪着桌上那幾張鈔票,又擡眼望着對面那個笑得很歡的方玉樟。
方玉樟叉起烤茄子,往於幸盤子送。「我只是在想說你要是開五千歐的價我也會掏出來的。」
於幸傻眼。幹嘛給的這麽大方啊這是錢吧錢吧錢吧!害他只好往很糟糕的地方想。
「這是贓款?」又把錢退回方玉樟那裏。
方玉樟但笑不語。
「好啦,手機號碼給你。」於幸也懶得再瞞,反正他回臺灣多半還會靠慢食學校這份學經歷混口飯吃,而且他過去當生活美食記者本來就是半公開人物,要查他坦白說不是太難,要找他的手機自然也一樣。「+886-9XX777777。」
方玉璋挑眉。「這號碼真的假的?」
「我現在沒放sim卡在手機,但我PTT的帳號用了很多年了,不會砍。」換過那麽多任男朋友他都還沒砍過,頂多分身再分身而已,弄到現在他還算不清自己到底幾支id。
「那不是分身?」方玉樟挑明了問。
「我連分身都懶得砍。」於幸這話等於間接承認是分身。「分門別類,有備無患,你不會找不到我的放心。」
至少你光這張臉就讓人賞心悅目,我不會不理你的。他在內心偷偷加上一句。
方玉樟一雙碧湖似的眼瞬也不瞬地盯着於幸。
於幸這人就是個外貌協會的,覺得自己再被這樣看下去他都要懷疑自己被下咒因此愛上對方。「快吃。」這會兒換他撿了大黃瓜往方玉樟盤子丢。
「所以號碼真的假的?」方玉樟邊吃邊笑問。
原來這人還在那裏糾結啊。「真的。就雙重Lucky。」
反正就哪任男友為了讨好他買給他的,至於那男友……喔,好像哪天跟他哪個姊妹淘看對眼就搞上了,他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圈內常說男人是一時的,姊妹才是永久的。沒想到他那永久的姊妹把他一時的男人給搶啦。
那件事過後他變得更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只有他自己內心知道他對在圈內交好友算是怕了。那其實也是他後來跟高宇習好成這樣的原因之一,高宇習嚴格說不能算是gay。
想遠了。
這麽好記的號碼,他幹嘛不繼續用?男人走了、姊妹沒了,好記的號碼不必也丢掉吧。
雖然他很懷疑到底是不是真Lucky,畢竟他拿了這支號碼後,別說大樂透從來沒沾過邊,連統一發票兩百元也沒有中過一次。只有打電話來問要不要信貸、推銷保險的變多了。
方玉樟好奇。「這號碼很貴?」
於幸悶笑。「再貴也不用兩千歐。」
*
方秉蘭跟歐利才剛從方玉樟面前晃過去,方玉樟立刻攔截方秉蘭。「蘭,陪我講話、陪我。」
歐利有種不太一樣的感覺。
蘭的家裏三個兄弟,大哥和二哥都是弟控,表現方式不太一樣。蘭這個二哥,愛蘭愛得要死,大概若不是兄弟關系可能早就把他家蘭搶到哪裏去結婚的那種程度,平時都是一邊關心蘭一邊削他一頓,今天不曉得怎麽搞的,好像比一般時刻還要小孩子。
「哥,今天去吃飯還好玩嗎?」方秉蘭笑問。
他二哥就是這樣,嘴巴上氣說他跟歐利太閃,來義大利天天放閃,他真開口約了他二哥一起吃飯又說不要,還說歐利那死家夥幹嘛不來約。但他跟歐利人都還沒出去,二哥就跟他說他晚上有飯局了,網路上約的臺灣人,似乎很有趣。
「陪我、陪我、陪我。」方玉樟難得幼兒化,瞎纏方秉蘭,死都不講好不好玩。
方秉蘭跟方玉樟多年兄弟,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這個風流倜傥的二哥,在他面前會這樣,只有一個可能性。
「歐利,你先去房間等我。」方秉蘭笑着,看到歐利可憐兮兮地聽話樣子就好笑。「不要哀怨,等等随你。」
「為什麽随他?」方玉樟看歐利走,不忘先抱怨幾句。「蘭你這樣太寵他了,要對他兇一點啊。」
方秉蘭笑着沒回應,反而問了。「哥,你怎麽了?喜歡上那人了?」
「蘭,他、他完完全全就是我喜歡的樣子。」方玉樟說着這話的表情,竟有初戀少年的青澀甜蜜。
身為混血兒,方玉樟的長相身高若沒有特別提,大概沒有誰會特別覺得他是混血兒,會以為他就是長得特別好看的西方人。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外型較少東方特質,還是因為骨子裏流的血有二分之一是東方的血,方玉樟很喜歡東方事物,東方文字也是其中之一。
他深愛繁體字,覺得那太美麗。上PTT是他在方秉蘭在臺灣念書時看到方秉蘭用BBS,好奇那一堆黑黑的東西是什麽,覺得有趣,所以就學了起來,到處亂晃,後來覺得這是更親近他熱愛的文化的方式,又真的會在上面看到很多好笑的事,就這麽一直當成娛樂上到現在。
看到黑特板那篇黑特文的時候他覺得好玩,就順手改了。因為自己正在義大利,不免多好奇一下,順手查了一下ip,發覺那人跟自己就在附近,好奇再去查一下那人還發了什麽文,正好發現對方在約飯友。
反正他閑着沒事打發時間也很好,所以就約了。還沒看到對方,所以他也相對低調。
但見到Lucky的那一瞬間,他知道,遇到自己的菜了。
他喜愛的東方事物,包括東方人的臉孔和身型。他喜歡那種不是很張揚但很細致的臉蛋,也喜歡瘦但不骨感的身材,小小只,但有些溫潤的最好。
Lucky就是他喜歡的那種樣子,長得秀氣、精致,幾乎可以用娃娃來形容,身材的話……反正他188公分,大部份的東方人對他來說都是小小只,而於幸又是他要的那種,是瘦但是不像時下許多女生,瘦到只剩骨頭,Lucky是健康的,是結實的,穿上白襯衫和牛仔褲,身材好不好見仁見智,但若光論身材,Lucky的身材确實是他一看就會獸性大發想要把對方剝光丢上床的那種。
他開始觀察於幸,畢竟他丢出了他是Laura的這個名字,十之八九會被以為是女生,從於幸的反應裏,他發覺於幸不是那種害羞死板的那種人,應對落落大方,反應極快,連納美克星都來了,完全合他的脾胃,他最怕那種呆呆的木頭人,人生可以做的事那麽多,時間那麽少,他哪來那麽多閑工夫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
抓過Lucky的手寫字,說白點他的确想對Lucky放電。但對方那溫潤的手心那樣滑膩,明明是他的手寫着一筆一劃,卻好似有什麽從那手心滑了過來,從他的手指直往他的內心竄。
Lucky說着話,眉眼那樣生動靈活,像是世界都繞着這個人轉,連他的眼也離不開了。他的心彷佛多跳了那麽一些,笑意像是從內心一路往上湧,挂在唇邊散不了。
只用喜歡似乎不能完全描述那種感覺,但要用喜歡以外的字眼……他不年輕了,愛那樣的字眼他不會随便用。
但若這不是一見锺情,又有什麽是呢?
他活過這麽多年,看過太多的人,所以外表還能有張冷靜的皮,但內心……
「我覺得他喜歡我,但他到底多喜歡我?」方玉樟陷入深思。
他們晚餐相談甚歡,一頓晚餐他們吃了三四個小時,兩人相偕到店門外分別取車要道別時,Lucky甚至靠了過來,問他。
「你排不排斥跟人接吻?」
他笑着,想答你說呢,不過他還沒有回答的時候,Lucky又笑了:「不管,你今天僞裝Laura害我誤會個不清,這是你欠我的。」
話一落就已經吻住了他。當然不是個淺嚐即止的吻。Lucky不想,他當然更是。那是有滋味的唇,深刻地寫着這個人的性格,明快靈動,不是那種呆板無味的那種。他喜歡這種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卻纏綿成一個深吻的感覺。
兩個人彷佛較勁一般,深入地吻了許久。
他的手當然也不規矩了起來,Lucky一開始似乎模模糊糊地任着他摸,但最後卻突然推開他的手,笑着說道:「你沒欠我那麽多,連本帶利也還不到這裏,再見,晚安。」
「為什麽只有吻就結束了?」方玉樟很懊惱地問着方秉蘭,他當然想要更多。
「親愛的二哥。」方秉蘭笑得非常燦爛。
看起來一見锺情真是他們家人的遺傳印記,出現在他這個向來風流的二哥身上怎麽會這麽好玩。
「當時我跟歐利還沒在一起,被你撞見在車子裏的親吻,你似乎也不想要我們做比一個吻更多的事情啊!」
誤會時常是美好的。不知道對方內心的小劇場更是一種美好的誤會,因為,沒差幾個小時,於幸也去搬救兵了。搬的內容是──
「小習習我遇到我的天菜了!但我不敢吃!他那個樣子明明對我有意思但我不敢吃啊啊啊!」
「幹嘛不敢吃?一點不都不像你的個性。你是Lucky不是嗎?是女王不是嗎?我以為你會叫他來你面前跪下讓你吃個夠!」
「你不懂啦高宇習,當只是遇到一兩次外國人是微軟愛用者,那怎麽說都要勇往直前,但是,若是十個月都愈到這種狀況……就不要打破這種美好的天菜幻覺吧。要不然若是剝了小玉的下半身,發現裏頭只有玉米須我要怎麽辦?!」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