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認命(一)
這會兒,夏芝芯又像以往一樣準時守候在窗邊。
沒多久,那群人出現了,瑩白的臉龐立時染上光彩。
這樣子悄悄等待他的出現已經成了習慣,每天隔着一條街,遠遠的望着他。
他話不多,在熱鬧的人群中總是顯得很安靜,但就是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因為特殊的身世,她懂事很早,成人間的事多數都看得明白,人生第一次因為一個異性心潮澎湃,她也自然的接受這份蛻變, 12歲的她,單純的愛上了他的美好,那麽幹淨平和,像是黑暗世界中的一縷微光。
他和他的同伴們每天都會經過她家門前,她總是在他們離得還有段距離時,便掩藏起自己,這份心思,她并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一次偶然間,從他們的聊天中知道了他家的住址,憑着好奇心找去,那是隔不遠的一條街,單獨開辟出的一片院落,院牆圍攏着分外闊氣的宅邸,她家和這裏比起來,像是座小小的鳥籠。一看門牌,是姓林的人家,她想大概是新搬來的,否則怎麽也該知道一二。
後來,院門內傳出聲音,她立即悄悄走掉了,知道了他家就在附近,讓她覺得開心,這樣,就不會說不定什麽時間就消失,讓她的世界再次退回到一片黑暗。
屋外裴珞雙不滿的聲音又喧騰起來。
“什麽?夏赫僎他今天又不回來?他這是什麽意思?把繼濤一個人丢下不管嗎?孩子不是他的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她在的屋門被推開:“夏芝芯!你又躲在客房幹嗎?繼濤要放學了,你還不快準備準備出門?你想讓繼濤在班上留到最後嗎?”
‘在班上留到最後’,原來她也知道那種滋味不好受。
想當初她像繼濤這麽大時,還不是每次即使留到最後,也不見有人來接,于是她只能一個人走。她想到是裴珞雙搞的鬼。父親明明交代了陳媽接送她,一定是她私下裏禁止了這件事。
對于這些被人惡劣施加的種種,她從不和父親訴苦,因為知道父親已經夠苦,不想再給他找麻煩,不想再見到家裏起争端,也不想再看到繼濤那驚恐的小臉。父親每次詢問起來,她都會笑臉盈盈的說陳媽每天都按時去接送她,偶爾瞥見過一回陳媽一臉慚愧的模樣,她知道,陳媽是老實人,繼母用她的工作威脅,她沒的選擇。
在裴珞雙的催逼下,她只好提前出門去接繼濤。
她習慣走後門,因為走前門時總要看到傭人們冷漠的臉。平時後院都少有人跡,這會兒,卻從倉庫後面傳來了語音,大概是躲到這裏來偷懶的工
人。
“少夫人,怎麽對小姐那麽兇啊?”
“你這剛來,還不知道吧?小姐是少爺和外面女人生的,那女人死掉了,少爺就帶着小姐回來了。”
“啊?少爺住到外面去了啊?”
“是啊,為了那個女的,和家裏鬧翻了,老爺就是因為這件事中風癱瘓的,太太也弄得精神崩潰,少爺這才回來按照家裏的意思成了婚,但婚後沒多久就又回到那個女人身邊了。”
“那個女人是什麽人啊?”
“聽說是個洗衣女工,人長得很漂亮,就是出身不好。”
她斂下眼,裝作沒聽到的走過去,這件事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都不是什麽秘密了。
繼濤下了課,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
此刻,稚嫩的臉上挾滿興奮:“姐,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我又得到全年級第一名。”
她興奮的抱起他親了一口:“我們繼濤就是頭腦好,不愧是夏家的繼承人。”
她是真的開心,她一直都覺得如果繼濤争氣的話,父親肩上的擔子也會少很多吧。所以,她從小就很疼繼濤,心甘如贻的照顧他,希望他能有個光明閃耀的前程。
對于繼濤的要求,她總是盡全力的去滿足,幫他檢查作業、包書皮、收拾課本,甚至是加入到他放學後的‘戰隊’裏,充當他的‘戰馬’,讓他盡情在她的背上發號施令、耀武揚威。即使,她已經隐隐感覺到繼濤因為全家人的寵溺而變得唯我獨尊,但她還是認定他總有一天會成熟起來,會懂得體諒家人,珍惜他們對他的愛。
她拉上繼濤的手一路向家走,路上有些人偷偷盯着她瞧,她在想,又是在好奇她的身份吧?未婚媽媽、小保姆還是大姐姐……她的确長得成熟,要說她有16、7歲,相信也沒什麽人會質疑。但其實,她手裏牽着的這個小男孩,才只比她小三歲。她,從三歲多被父親帶到夏家開始,便始終被繼母當作丫環保姆對待。
繼濤不想這麽早回家,迫不及待的将她拉到他們的‘戰地’。
他給了她把玩具槍,要她也加入他們的狙擊戰。
夏繼濤沒注意到他那些小夥伴們心照不宣的眼神,他們早就看他不爽了,尤其是今天他又得了第一名,他們就更生氣了。
于是,戰事開啓後沒多久,其中一個小孩子就跳出來指着夏繼濤:“夏繼濤,你作弊,你偷看別人的藏身地點。”
夏繼濤有些蒙:“什麽啊?”
這時,別的人也都一窩蜂的圍攏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道:“我也看到了。”
“我也是。”
“夏繼濤作弊!”
夏繼濤皺眉喊着:“我沒有,沒有作弊。”
“你說什麽也沒用,我們都看到了。”
夏繼濤一向都在家人的寵溺中長大,這樣子被針對還是頭一遭,也不知道怎麽應付,想到盼了好久的游戲也許要玩不成了,忍不住哭了起來。
有人嗤笑:“還哭呢,真沒出息,你走吧,我們不帶作弊的人玩。”其中一個孩子甚至出手推了他。
夏芝芯終于看不下去,從藏身的土包後起身上前同他們理論:“繼濤才不會作弊,你們別冤枉人。”
她兇神惡煞的樣子吓到了那幾個男孩子,其中一個一時亂了陣腳所幸打起身份牌壯膽:“走開,沒你說話的份,一個野女人生下的賤種不配和我們講道理。”
她臉色一滞,怒目圓睜。
其他幾個孩子聽了那人的話,都像是被點燃了鬥志,也起哄的指着她,一遍遍的大叫‘野種’,想要把對繼濤的妒忌趁機發洩到他家人身上,讓他沒面子。
一聲聲殘忍刺耳的辱罵一寸寸的割斷她的理性,她終于忍無可忍的動了手。背了夏繼濤這麽些年,力氣自然非尋常人家的女孩子可比,很快将他們一個個打得鬼哭狼嚎抱着她的腿告饒:“姐姐,求你別打了,我們不敢了。”
可是,她也是被氣瘋了,手下的拳頭一刻也不停,甚至抓起其中兩個小男孩,大聲斥道:“想要我停手的話,就跪在我面前給我媽道歉,清清楚楚的說出該說的話,讓她在天上能夠聽到!”
他們一開始仍是不肯,在又挨了她幾個巴掌後,無一不乖乖照做了。
她這才喘息着讓他們‘滾’。
回頭一看,繼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影了,她焦急的到處找了個遍,急急匆匆趕回家裏才發現他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電視,見到她,他只是說了句:“姐,我看你玩的正歡,就自己先回來了,要不趕不上看‘太空勇士’了。”他口中說的‘太空勇士’,是現在風靡的一部動畫片。
看到他一副輕松的樣子,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轉頭瞧見裴珞雙一臉陰沉的模樣,她知道,自個兒又少不得要挨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