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官司

中秋節那天, 晏旻和藺征西帶上禮物，去拜訪父親的老同學吳百川。

吳百川與晏雲山是大學同窗好友，畢業後被分配到了北京, 如今已經是科技部的處長。

比起一直在黃山做電力工程師的晏雲山來說，可謂是仕途順利。

不過兩人的友誼倒也沒被距離、時間和身份差距沖淡, 幾十年來一直都沒有斷了聯系。

後來晏旻留學回國, 到北京工作, 一向不開口求人的晏雲山破天荒地拜托老友幫忙照顧一下兒子。

吳百川很欣賞晏旻，甚至還有跟老友結兒女親家的意願，無奈他的女兒熱愛藝術, 不喜歡缺乏情趣的工科生，晏旻似乎對他女兒也沒表現出什麽興趣, 加上現在女兒已經出國，他便死了招晏旻做女婿的心。

吳百川見到晏旻，心情非常高興：“你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叔叔很是替你高興。但你也別總一味埋頭苦幹, 偶爾也要停下來看看周圍，有時候因勢利導, 比蠻幹要事半功倍得多。”

晏旻知道他是在點撥自己，讓自己适當利用現有的條件：“吳叔叔教訓的是, 以後可能還得麻煩叔叔。”

吳百川笑着說：“你有什麽困難可以跟我反應, 我雖然未必能幫你解決問題，但給你出個主意, 或者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為你争取個機會之類的，也還是可以辦到的。”

這也是吳百川知道晏旻的為人才這麽說的, 一般人他可不敢這麽應承。

當初晏旻辭職下海, 創辦公司這麽大的事, 都沒跟他吱個聲，悄沒聲息地幹了。還是後來要去臺灣流片，需要辦簽證才來找他幫忙。

這次研發顯卡他還是從報紙上看到的消息，要不是給他爸打電話，晏旻怕是也沒想起來要給自己報個喜吧。

晏旻和他爸性格差不多，都是硬骨頭，輕易不願意求人。

“那就先謝謝吳叔叔了！”晏旻由衷道謝。

“你這個顯卡代表了國內最先進的技術，可以報名參加國家科技進步獎評比，評上了，能享受一些政策優惠，沒評上，咱們也不吃虧是不是？”吳百川笑着說。

晏旻笑着說：“謝謝吳叔叔提醒，回頭我們就去報名。”

從出來創業起，他就沒想過參與評獎事宜，經吳百川提醒，他才意識到這點，覺得不應該放過這樣的機會，多拿獎項，對公司發展只會是加分項。

吳百川對與晏旻同來的藺征西也很熱情，跟他咨詢了不少關于美國科技領域內的事，表現出了謙遜的态度和強烈的求知欲。

藺征西對吳百川的印象很好：“你這個叔叔是個很務實的人，打破了我的刻板印象。”

晏旻笑着說：“當然，吳叔叔是靠技術發明被提拔的技術型官員，他是幹事實的人。”

“那你更應該跟他搞好關系。”藺征西說。

“嗯，我看吳叔叔也很喜歡你，以後我們可以多去拜訪一下。”晏旻說。

過完中秋節，旻西科技與北大方正簽訂了一份五千張顯卡的合同，一張顯卡的價格是400元，包含了專利費與芯片制作費在內。

不算流片費，一張顯卡的制作成本就到了150元，高達數百萬的流片費均攤下來，只賣這個價格和數量，旻西科技顯然是沒法賺錢的。

只有顯卡賣得越多，流片成本均攤越少，他們才能賺取利潤，而且利潤也并不算高。

這麽一算，顯卡的專利費比漢卡要便宜多了，畢竟漢卡都不需要他們提供芯片，直接索取專利費就可以，價格還不便宜。

這是因為顯卡跟漢卡有不小的區別，漢卡是捆綁式銷售，電腦定價裏就包含了漢卡的費用，它本身定價就不低，而且漢卡還具有時效性，過兩年就用不上了，專利費不要高一點，以後都要不到了。

獨立顯卡雖然可以成為電腦與游戲機的一個賣點，但對買家來說，也不是非買不可，價格過于高昂，買家就不會買賬，畢竟沒有獨立顯卡，機器照樣能用。

當然，顯卡有漢卡所不具備的優勢，它永遠不會過時，并且在将來會變得越來越重要，當然技術還需要升級疊代。

小霸王也緊随北大方正的步伐，簽訂了五千張顯卡合同，他們打算推出不同價位的個人游戲機，對品質要求高的玩家，可以買加載顯卡的游戲機。

倒是街機，新出的産品統一安裝了獨立顯卡，這款獨立顯卡對街機的游戲體驗加成太大了。

街機游戲玩家并不會在乎游戲機的價格，他們只在乎玩游戲的體驗，有體驗更好的游戲機，他們肯定會選擇更好的，這就迫使游戲廳商家不得不加載顯卡。

兩個訂單加起來僅有一萬的銷量，對旻西科技來說，是賠本賺吆喝的買賣，成本都沒回來。

但也不能着急，畢竟一款新産品上市，沒經過市場檢驗，商家也不敢大量下訂單。

除了國內市場，藺征西也在積極開拓海外市場，此前他就聯系上了任天堂游戲公司的港臺兩地代理商，向他們推銷顯卡。

港臺地區這幾年經濟發展蓬勃，人們手中有錢，對生活品質要求更高，不會在乎多花幾百元買更好的體驗。

國慶期間，藺征西飛去了香港和臺灣，跟這兩個地區的任天堂代理商簽訂了顯卡試用合同。

他打算在港臺兩地推銷成功後，再反向朝任天堂的日本總公司推銷，否則像任天堂這樣世界頂級的游戲公司，怎麽可能看得上來自中國大陸自主研發的顯卡。

任天堂的游戲機在歐美發達國家異常受歡迎，對歐美玩家來說，産品貴上幾百塊人民幣，對他們來說幾乎沒太多變化。所以只要能跟任天堂成功合作，他們的顯卡就能真正賺錢了。

在臺灣簽完合同，藺征西直接飛去了美國，這次他去美國不僅僅是為了尋求合作商，還打算在美國設立一個辦事點，在當地招聘工作人員負責美國業務。

晏旻也沒想過，現在就開始在美國設辦事處了，他以為至少還要再發展幾年時間。

不過藺征西說的也有道理，他們不光要把顯卡賣到美國來，以後也會跟美國有其他方面的合作，趁早部署總是不會錯的，這點成本他們還是花得起的。

藺征西說的其他方面的合作，指的是他們計劃在國內成立一家芯片制造廠。

每次他們研發出新的芯片，大陸都找不到可以生産的芯片廠，得考慮臺灣甚至美國的芯片制造廠，成本高不說，也極其不便利。大陸也是時候擁有先進制程的芯片廠了。

當然，目前這還只是個一個想法，中國目前還沒有加入世貿組織，歐美日等國許多先進設備對中國大陸都是禁運的，他們就算建造芯片廠，很有可能也買不到最先進的設備。

當然，落後最先進的一兩代，也不是不可以。

藺征西去美國期間，晏旻和西華信息的專利官司終于開庭了。

這一次，晏旻還是邀請了上次代理訴訟的葉律師，他自己也沒有回避，準備親自出庭舉證。

就在官司開庭的前兩天，《科技日報》上就出現了一則小小的報道，聲稱晏旻和他原來的東家為利益反目，狀起告了他的老東家。

這則報道很短，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前段時間旻西科技推出獨立顯卡，晏旻在科技界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名人，而且當時科技日報還刊登了他的照片，雖然黑白照片不那麽清晰，但依舊可以看得出來長相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因為這張照片，他的知名度更高了。

現在這則報道一出來，立馬引起了人們強烈的關注和興趣。

之前晏旻是被當成歸國留學生的優秀代表進行報道的，滿篇都是贊譽，現在他卻為了金錢跟老東家打起了官司，這人才華是有了，但明顯道德上不過關，是個唯利是圖的人。

晏旻知道，這報道八成是瞿延寧搞的鬼，不然記者怎麽會知道這事？

報道刊登的第二天，《科技日報》原來采訪晏旻的記者找上門來，想要就此事采訪晏旻。

晏旻拒絕了：“我現在不接受采訪，等案子庭審結束之後，你再來采訪我吧。”

記者軟磨硬泡，還是沒得到想要的結果：“那我可以跟進整個庭審嗎？”

晏旻說：“當然，歡迎你來旁聽。”

案子開庭那天，晏旻到了法院，西華信息方面安排了代理律師前來，至于技術代表則叫了趙建平過來，瞿延寧本人沒有出庭。

趙工見到晏旻，頗為尴尬地笑了笑，他是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晏旻對簿公堂。

晏旻也給他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庭審開始，原告晏旻親自宣讀訴訟請求要點和理由，并且親自舉證。

葉律師只起了一點輔助作用。

晏旻給出的證據和理由全都是有據可循，西華的代理律師被辯駁得節節敗退，最後只能向審判長要求降低專利費。

晏旻當然不肯退縮，他對西華信息電腦的價格構成一清二楚，尤其是漢卡的售價他的門兒清，一張漢卡的售價高達3000元，并将數據在法庭上一一呈現，說明自己要求的300元專利費是合理合法的，并不過分。

審判長對雙方當事人進行調停，最後将專利費的單價壓到了260元每張。

雙方達成協議之後，審判長說：“現在雙方再具體約定一下償款方式。”

晏旻說：“審判長，我請求将西華信息公司賠償給我的漢卡專利費盡數捐贈給我原來的工作單位中科院，每年西華信息公司須向我提供轉賬明細。”

他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除了葉律師，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西華信息就是中科院的附屬公司，這等于他還是沒要這筆錢啊，剛才費了那麽多口舌，現在卻又不要，晏旻這到底唱的是哪出？

審判長問：“你确定要這麽辦？”

晏旻點頭：“對，我确定。我希望能将這一條寫入判決書中，形成法律約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