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最會裝乖

姜定蓉長了這麽大, 發生過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她總是能很好的處理,從來不畏懼任何超出掌握之外的事情。

但是, 怎麽說呢, 寧楚珩這件事,她或許是真的輕敵了。

明明是平日裏起身練劍的時辰, 姜定蓉靠着頑強的毅力睜開了眼,可是她抱着被子半分都不想動彈。

身側的男人餍足地撫摸她的頭發, 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也不知道這麽黏糊糊盯了她多久。

姜定蓉的反應是,閉上眼睡覺。

這個床誰愛起誰起,她是起不來的。

置辦外室的第一天,寧将軍和新夫人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整個宅院只有這兩位主子,可以說是無人打擾, 十分爽快。

等姜定蓉再一次睜開眼時, 則是肚子餓了。

她抱着被子苦思冥想了很久, 上一次是被肚子餓給餓醒的,要追溯到什麽時候。

哦,大約就是十二歲那年,被姓顏的設計困在山林中,被埋在垮塌的山體下, 幾天幾夜不吃不喝的時候吧。

身側男人不在, 她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略微有些不适。

到底是常年在馬背上練軍的人,這點不适應很快就抛之腦後,随手披上一件外衫推開了後舍的格子門。

門窗洞開, 一片綿延的杏花林花瓣飛舞,樹根下是厚厚地,松軟的一層花瓣。

本該是睡在她身側的男人,這會兒穿着一件簡單的青衫,挽着袖子正在林間摘花瓣。

她看着有趣,就倚門抱臂,歪着頭靜靜看男人要弄什麽。

醒來無事居然去摘花,寧大将軍好閑情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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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手邊放着一個小竹簍,裏面不知道已經裝了多少,他拿慣了刀劍的手在枝頭小心翼翼采摘花瓣的動作,有些笨拙。半天才能采下一兩片來。

他甚至還要挑選,翻看,似乎要把那花瓣變得一模一樣。

姜定蓉盯着看了片刻,肚子的确餓得厲害,也不看他了,出去找石蘭。

昨兒石蘭來了後,将軍府的丫鬟們就自覺知道這位新夫人身邊的侍女,大約是要做管事娘子的,昨兒夜裏到今兒一天,不少寧府出來的丫鬟仆婦們都跟着石蘭,細細講了不少事。

石蘭不怎麽在乎這些,畢竟自家主子說不定那天就要罷工走人,她學那麽多,難不成真的留在寧府當個管事娘子嗎?

石蘭只大概知道了一些,還是守着正房外,廊下搬了個月牙凳,坐在那兒曬太陽。

門一開,石蘭立刻起身。

“主子!”

姜定蓉打了個哈欠,還披散着長發,柔白的衣裙全然不是她一貫的穿着,大概都是寧楚珩府上準備的。

她招了招手:“弄些吃的來。”

頓了頓,姜定蓉也不知道寧楚珩吃過沒有,加了一句:“問問廚房,他們主子用過早膳沒。”

石蘭實誠地回答:“主子,這會兒都快晚膳了。”

趁着姜定蓉反應過來之前,趕緊補充了句:“寧将軍起來有些時候了,但是還沒有用膳,估計是在等主子。”

姜定蓉眯着眼算時辰。

快晚膳了?一個早上一個中午都讓她睡過去了?

狗男人,真是夠了。

她哼了哼。

“管他作何。”

這是要跟他生氣了。

石蘭倒也乖覺,廚房裏都準備了兩位主子的膳食,這會兒石蘭領着兩個丫鬟擺了兩張小幾,全都準備好退下了。

主子怎麽選擇是主子的事,侍奉的人還是得多留個心。

姜定蓉倒也無所謂石蘭的小聰明,她剛盤腿坐下,忽然想到什麽,手裏撚了一塊小棗,走到格子門外。

男人還背對着她在摘花。

她一顆小棗子直接朝着男人的後背打了過去。

寧楚珩就像是背後有眼睛,反手輕輕一握,将小棗子包在掌中。

他回眸,看見姜定蓉的瞬間,眼神都溫柔了許多。

“起了?”

這不是廢話嗎?姜定蓉哼哼了兩聲。

“将軍大人,花摘完了嗎?你若是不用膳,我就不等你了。”

寧楚珩一聽就笑了。小壞蛋,嘴硬心軟,要是不等他,何至于還要砸他一個小棗子。

他立刻領着小竹簍回來,放在木板門處。

“杏花快要過了,我挑些好的洗了,給你泡酒。”

寧楚珩解釋道:“等到明年開春,你就有新的杏花酒喝了。”

姜定蓉愣了愣。

他摘花,居然是為了給她泡酒?可是……

她垂下眸,往屋內走了兩步。

“用膳吧。”

明年開春,她肯定是喝不到的。

這麽一想,寧楚珩給她的那些杏花酒,她也得省着點喝了。起碼,起碼也要在她走之前再喝完。

寧楚珩洗了手。等他來時,小姑娘懶洋洋坐在墊子上,有一口沒一口吃着,眉心似乎微微皺着,像是有什麽心事。

他落了座,擡手在她眉心戳了戳。

姜定蓉回過神來,歪了歪頭。

“幹嘛呀你。”

“在想什麽?”

寧楚珩見她目光落到他身上,頓時就舒服了。

姜定蓉想,自己剛剛想的事情能告訴他嗎?

當然是不能了。

“我在想,寧将軍今日不去軍營嗎?”

寧楚珩輕咳了下,略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

“告了假。”他也沒敢告訴她,自己告的是婚假。

按照律法,他有三到七天的休息時間。

姜定蓉哦了聲,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男人做事還真是不給自己留餘地。

別說,他有這幾天的假期倒是不錯,能省去很多時間了,安排的充足一點,她再辛勤一點,說不定等他收了假時,她就能有個崽子了。

想得太過美好,以至于姜定蓉不小心噗嗤笑出了聲。

寧楚珩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而後收回目光,愣是沒敢問她笑什麽。

不敢問。

新婚的日子過得還挺舒服,對于姜定蓉來說,如果寧楚珩不是這麽有欺詐性就好了。

明明每次都是推三阻四,仿佛情非得已,被迫的半推半就,可是每次到了後半截,就翻身做主,把壓抑了一天的熱情全部釋放出來,非得弄到她失控為止。

七天假期剛剛過半,姜定蓉就深表後悔,幾乎是連推帶攆,把寧将軍推出門去。

她究竟是怎麽被這個肉食性的狗男人給欺騙了呢?怎麽真的以為他清心寡欲到對此毫無欲念呢?

大錯特錯!

姜定蓉後悔了。

有些事還是不能太讓人滿足,他滿足了,她可就受折騰了,這樣不好。

攆走了寧楚珩,姜定蓉才得以真正的輕松一天。

還好寧将軍府沒有別的主子,她可以肆意。直接睡了半天起身,忽然想起來,自己自從住進寧将軍府之後,好像都和自己的手下失去了聯絡。這都三四天了。

姜定蓉反思自己色迷心竅的行為,反思過後,讓石蘭準備馬車,她得出去見見廖先生。

自己這邊要是順利,得了孩子的話,就該着手準備離開的事情。那麽要交代給廖先生的事情就很多。

這幾天得抓緊時間和廖先生商量一些事情。

寧将軍府這還是第一次遇上女主人出門,上下忙了起來,馬車也是專門給準備的,甚至還有四個小丫鬟跟着,姜定蓉更衣洗漱出來一看,在院子裏侍奉的幾個丫鬟都垂手站着,等着她帶上走。

“放你們半天假,自己玩去吧。”

姜定蓉掃了眼,直接吩咐石蘭給幾個小丫鬟一人給了錠碎銀子。

小丫鬟們頭一次得了夫人的賞,一個個喜不自勝,還有半天假日。丫鬟們索性也就沒有跟着夫人,只扶着新夫人上了馬車。

姜定蓉見驅趕馬車的還是寧府的人,有些不好直接前往金銀鋪,先繞了圈去到青桐坊。

馬夫只當新夫人這是想之前的住宅了,沒多想,在門口候着。

姜定蓉回去時,春娘子和小可都還在,正在打掃庭院,日頭正好,洗了不少的衣裳被褥,晾曬了滿滿一個院子。

“主子!”

小可最先看見姜定蓉,驚喜無比,手裏還抱着掃帚,笑眯眯地道喜:“恭喜主子新婚!”

幾天不見,姜定蓉看着她還有些親切,順手給了她一錠碎銀,還有春娘子。

宅院裏倒是幹淨,沒有人。阿莊和小勝在她出府當天就轉移地方去了,這會兒她少了兩個使喚的人,但是也無礙。

姜定蓉順口問了句:“小戌可回來過?”

春娘子搖了搖頭:“竈上時刻都留着食盒,一直沒人來吃。”

姜定蓉了然,抿了抿唇,也沒多說什麽。

“我就是回來睡個覺,你們忙你們,不必管我。”

姜定蓉回到室內,倒是一如她出門當日的布置,不同的是,都是打掃過,被褥也晾曬過,滿滿都是陽光的味道。

她穿過房門直接去到後門,和石蘭驅趕着最不起眼的青布馬車慢悠悠晃到了朱雀坊。

金銀鋪今日客人較少,也許是天氣逐漸熱了起來,時辰到了正午,日頭正曬,少有姑娘夫人這個時候出來。

她進去時,裏頭居然只有一兩位客人。

跑堂的迎了她上樓,三樓裏間,空蕩蕩的,她要等的人一個都不在。

管事的跑得急,過來行了個禮,抹了抹額頭的汗。

“少主,這會兒可能要少主等上片刻。”

“等就等吧。”

她也無所謂。畢竟這會兒的寧将軍府空蕩蕩地,對她而言毫無吸引力,在外面多呆一會兒也好。

此間她若是一直在也不太好,姜定蓉索性起身更換了一處房間。

這是不少客人都來訂做首飾時等候的地方,推開窗子就是對面的酒樓。

姜定蓉推開窗時,酒樓臨窗的位置,正好也有人推開窗。

那人并未察覺到隔着街道的對面金銀鋪的三樓有人,而是帶着讪笑對另外一個坐着,被窗扉擋住的一個人行禮。

姜定蓉掃了眼,剛收回眼神時,忽然想起來這個人有些眼熟。

她不停在桌上比劃,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想起來,這個人好像是廖先生派人帶來的畫像中人,那個陳家米糧鋪的主人。

是他?

姜定蓉來了興趣,隔着窗打量對面的動向。

那陳掌櫃的不停對對面之人拱手,嘴裏說個沒完。

姜定蓉一直盯着他的口型看,聽雖然聽不到,但她靠着口型,指尖不停在桌上寫,等那人賠着笑躬身坐下後,姜定蓉才收回視線。

啧。

還真是巧,提到了丁家的小公子。

想要完全猜出他說了什麽挺難,但是差不多能知道他說的大概。

丁家小公子從他的看守下丢了,就派人沿途往北楚的方向去找,沒找着,這是回來給主子報信了。

怕自己被問責,才這麽卑躬屈膝。

對面的人是二殿下姜弘光吧。

丢了人,找不到,急了吧?

只要他不高興,姜定蓉心下就高興了。

她若是真的當時就把丁家小公子送回去,就憑對方的手段,指不定能綁回來第二次。

到時候可就不好救出來了。

還好,她把丁家小公子藏了起來,想必姜弘光想破腦袋都不知道,丁家小公子還在王都吧。

意外之喜。

而這時阿柔敲了敲門,腦袋伸進來。

“主子!我們來了!”

姜定蓉收回視線,招了招手。

來的不單是阿柔,采青扶着廖先生,後面還跟着阿莊和小勝。

“少主!”

阿莊和小勝一直跟着姜定蓉,忽然這麽一分開還有些不習慣,見到姜定蓉了,才松了口氣。

姜定蓉招呼他們都坐下了,廖先生已經掏出一疊寫好的紙條,交由石蘭遞給她。

“廖先生辛苦了。”

姜定蓉接過紙條翻看了看。

而後抿了抿唇。

這幾天倒是沒有太多別的事情發生,但是廖先生遞過來的紙條中,有一點着重花了一筆。

姜召祿私下去過老楚王府。

楚王府。

這是父親當年還小的時候,曾經住過的地方。

當年父親承爵楚王,之後就一直在北楚治理一片邊境,王都中的楚王府,始終都是空着的。就留下幾位老人看守。

老嬷嬷前兩年去了,現在楚王府剩下的老人也不多了。

說是一個空宅,也不為過。

姜召祿去過。

他私下去老楚王府,可千萬別說是懷念。

這話說出來誰都不信。

八成是他父親,姜定蓉那個滿心仇怨的表叔指示他做些什麽。

姜定蓉問:“他去做了什麽?”

廖先生的紙上并未寫到,而此刻廖先生也搖了搖頭。

并未查出。

姜定蓉知道有這麽一件事,心中就知曉了。得好好盯着姜召祿。他這個姜家的破洞。

老楚王府也得留意一二,雖然對她來說沒有什麽回憶,但是這是父親年幼時居住過的地方。

姜定蓉順勢告訴他們,米糧鋪的陳掌櫃的,在對面和人密語,大概率就是二殿下姜弘光了。

可是這麽一說,采青有些茫然。

“少主,屬下在盯着二殿下府上,二皇子殿下此刻應該在城北的賭莊找人。”

姜定蓉一愣。

不是姜弘光?

不對,賭莊找人?姜弘光一個皇子要去賭莊這種地方找人,找什麽人?

采青不等姜定蓉問,就主動回答。

“屬下打聽到的,是找一個叫老趙的髒手。只是到底沒有從二殿下府中流傳出來,尋找此人作何。”

“老趙此人不怎麽正派,賭桌出千,私下放印子錢,搶人兒女抵債的事情做的不少。”

這麽不正派的一個人,姜弘光居然都要去接觸?他想做什麽?

“采青,二殿下府上,盯緊了。”

除此之外,廖先生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姜定蓉打開第二張紙條時,慢慢看着,等看到最後一行字,有些錯愕。

淑平長公主因為草菅人命,本來軍隊都已經上門準備請公主移步到刑部了,結果淑平長公主畏罪自裁。

廖先生的消息中還提到,淑平長公主似乎還自斷一臂,不知是不是悔過。

姜定蓉心中清楚,這是葉小戌做的,但是她也沒有說。

她繼續看下去。

淑平長公主自裁之後,留下一封書信交給陛下,說是只有一個兒子尚在人間,請陛下看在她自裁的份上,給她兒一個好身份。

這個兒随驸馬姓葉。

距離姜定蓉出府到寧将軍四五天的時間,如今陛下已經下旨,長公主已逝,罪孽還完,留下獨子封了亭侯,繼承長公主一切家産和私財。

姜定蓉這麽一行字看了半天。

這個兒,她只能想到葉小戌。但是葉小戌怎麽會願意以淑平長公主的兒的身份,繼承她的一切?

還得到了封侯。

這……

姜定蓉完全想不通,沉默了許久。

半響,她折起了紙張。

這如果是葉小戌給自己選的未來,她只有尊重。

其實淑平長公主留下的一切給他也沒有什麽不好,畢竟葉小戌在她手中受得那些折磨,得到一些補償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去想了。

姜定蓉垂下眸,整理了思緒。

時辰掐的差不多了,她起身離開。

廖先生跟着采青阿柔先走一步,阿莊和小勝到底都是跟着她身邊伺候的,習慣性得跟着她下了樓。

還好金銀鋪沒有什麽人。姜定蓉也想讓阿莊和小勝回來,倒也不是跟着她去寧将軍府,而是這段時候最好在青桐坊,她用起人來方便。

她走出金銀鋪,朱雀街人來人往,刺眼的太陽讓不少人都戴着兜帽。

她整理帷帽的垂紗時,正好看見對面酒樓有人出來。

靛青色長衫,相貌英俊而無鋒利棱角,有兩份熟悉。

那男子順手就戴起一頂兜帽,将相貌藏于帽下。

好眼熟,就像是姜弘光那種眼熟,但是又沒有太明顯的老姜家模樣。姜定蓉不确定地看着他走了一截,此刻,酒樓裏又匆匆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左右環顧,而後埋着頭疾步離去。

米糧鋪的陳掌櫃的。

姜定蓉眯着眼,忽然想起來了。

這個有兩分熟悉又不太像老姜家的,大概是她另外一個堂兄,相貌随了曲美人的五殿下姜涵光。

是他?

“咦,五殿下……”

小勝在姜定蓉的身後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拍了拍腦袋。

“少主,有件事屬下剛剛忘了說了。”

姜定蓉回眸:“五殿下?”

“對。屬下跟在五殿下府周圍時,發現了一個人。”

小勝猶豫了下。

“屬下之前看的不算太清,所以不敢确定。”

“但是之前丁家小公子被俘時,在丁家小公子身邊伺候的那個女子消失不見。屬下在五殿下府上,偶然瞧見一個女子,和那個女子,十分的相似。”

五殿下?姜涵光?

姜定蓉眼神暗了暗。

“我知道了。”

她剛走出兩步,卻見街頭出現一匹高頭駿馬,騎在馬背上的英俊男人面色溫柔,手中提着一壺酒,走到一半,似乎看見了五殿下姜涵光。

他翻身下馬,對着五殿下拱了拱手。

姜定蓉揉了揉臉頰,眨了眨眼,帶上一個溫柔乖巧的笑意,提裙噠噠噠跑了上去。

“将軍!”

少女猶如乖巧的小鳥般,撲閃着翅膀忽然落入寧楚珩的懷中。

少女仰起頭,十分溫順地靠着他,目光似乎掃過他對面站着的男子,而後擡起手捂着唇,用兩個人都聽見的聲音,小聲問。

“将軍,他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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