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得手

迎親的車馬隊處處都是紅綢喜布, 丫鬟仆從手提小竹籃,撒着銅錢和采集的花瓣,一路走來, 一路鑼鼓喧天, 吹吹打打,幾乎是宣告所有人, 這家在娶親。

青桐坊裏卻不同。從未有任何人家表露過要嫁女的熱鬧,沒有任何裝飾, 沒有任何喜慶。

迎親車馬停在了甚至沒有挂有門匾的宅院,周圍不少人都探頭來看。

哦,是那家剛入住沒多久的陶家姑娘。

她要成親了。

家中沒有長輩操持,似乎是有些清淡。

而寧府的下人則挨家挨戶給送喜餅,送雞蛋, 那些得了好的人家,都一口一個吉祥話, 本清冷的青桐坊, 頓時熱鬧了起來。

宅院裏只有兩個随從兩個丫鬟一個廚娘, 也就是春娘子和小可惦記着今天主子有喜事,還穿了一身喜氣的衣裳,阿莊小勝照常,全然看不出府上有喜。

寧楚珩前來敲門接人,也沒有任何家人堵門的流程, 阿莊直接就開了門, 迎了寧府的人進來。

寧楚珩相對而言就緊張許多。

他今日迎親,一身紅袍,映襯的他英俊非凡。即将要迎親她過門,這種喜事, 就連他面容都柔和了許多,看起來溫柔又深情,敲門時就讓周圍不少鄰居看呆了。等他邁過門檻,趴在牆頭看熱鬧的人才開始竊竊私語。

這陶家姑娘找的姑爺,可真是一表人才。

姜定蓉還坐在梳妝臺前,就聽見外頭的吹吹打打了。

這麽熱鬧,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她都要氣笑了,就算知道寧楚珩賊心不死,暗藏他意,可是他就這麽直率的弄出動靜來,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當她聾子瞎子嗎?還是以為她就真的天真以為,王都規矩與全天下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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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

姜定蓉忍不住輕罵了句。

石蘭伸着脖子看了眼外頭,回過頭來時,忍不住對着自己主子笑了句:“可是主子,即将嫁給這個傻子的人,是你呀。”

姜定蓉:“……”

大意了。

現在就跑還來得及嗎?

很明顯來不及了。

男人已經派了人在庭院中,幾乎是用很快的速度将早早籌備的紅綢系在了樹枝上,花圃裏,甚至還挂在了牆頭屋檐下。

同時又撒了很多的花瓣,鋪的到處都是。

本來清淡素雅的宅院,頓時就添上了不少喜氣。

寧府後頭還擡了十二擡的聘禮,直接從角門擡進來,轉了個圈,又一次擺滿了小庭院。

寧楚珩抵達內院時,毫不意外姜定蓉什麽都沒準備,甚至他準備好的她也都收起了。

果然如此,寧楚珩想,還好他備了一手。

和姜定蓉做任何事,他都得小心注意了。畢竟現在越來越顯露本性的她,和起初相識的她差距非常大,聰穎,冷靜,理智,每每與她有所交手,他甚至有中兩軍對壘的錯覺。

并且每一次都是以他失敗告終。

對她得多留個心眼。

這準備的十二擡,就剛好用上了,跟在她的身後,任由誰看了,都挑不出錯來。

寧楚珩已經跨過內院的門,也就丫鬟小可和春娘子對他說了句吉祥話。

“恭喜恭喜,新婚大吉!”

這麽簡單的一句吉祥話,聽得寧楚珩格外舒服,直接讓手下人給她們賞錢。

厚厚一錢袋。

丫鬟小可和春娘子人都傻了。

這麽多?這新姑爺可真有錢。

寧楚珩順利走到姜定蓉門口時,卻有些遺憾。

他知道她家中父母具在,有兄姐,本該是熱熱鬧鬧的,可今日只有她一人,身邊只有丫鬟仆從。

他來迎親,甚至沒有一個阻擋門的。

這倒是他誤會了。本來阿莊和小勝來找石蘭商量,到底算是娘家的身份,要不要意思意思擋一擋門。

還是姜定蓉不允許的。

她還急着趕緊名正言順去睡寧楚珩呢,阻擋什麽阻擋?阻擋她的春宵嗎?

她聽着外頭寧楚珩來了,直接起身。

石蘭還是急急忙忙将寧家準備的繡扇交給她。

還要個扇子?

姜定蓉啧了一聲。

弄得倒是挺齊活。

姜定蓉手捏着扇子,提裙起身。

石蘭連忙打開了門。

寧楚珩就在門外。

他靜靜看着紅妝華服的少女手持繡扇,步步朝他走來。

心中一動。

“走吧。”

一身嫁衣的她路過他時,就這麽撇下兩個字。

寧楚珩:“……”

行吧,自己家的姑娘,自己知道脾性,她沒有說過多的話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寧楚珩到底記得她父兄不在,直接彎腰,将她打橫抱起。

“你作何?”

姜定蓉吓了一跳,扇子直接拍在他肩上。

寧楚珩颠了颠她,然後抱着她就這麽往門外走。

“你阿父阿兄不在家,我抱你出門。”

姜定蓉抿了抿唇,重新用扇子擋着臉。

哦,他考慮得還挺詳細。

其實,寧楚珩說來算得上是個極好的夫君人選了。

對于尋常閨秀女子而言。

只可惜,不适合她。

姜定蓉垂下眸,繡扇上繡着滿串圓滾可愛的葡萄。

算啦,事到如今還考慮這些作何,還是想着今晚怎麽度過吧。

她可是籌備許久,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新嫁娘出門,寧府帶的炮竹噼裏啪啦點起,仆從們一聲連着一聲的道喜,甚至還有個紅裙喜婆,笑吟吟地三屈膝唱喜詩。

馬車是四匹馬拉的高轅馬車,寧楚珩直接将她放入垂着紅紗的喜車中。

而後就仰着頭看她,輕笑了笑。

“陶姑娘,美貌無雙。”

姜定蓉坐在馬車中,位置倒是比他還要高些,歪了歪扇子,一雙眼明亮承載笑意。

“寧将軍,英俊非凡”

兩人對視時,都忍不住笑了笑。

姜定蓉回過神來,忍不住唾棄自己,怎麽這種話都說得出口,都是被他給牽帶的。

青桐坊的迎親隊伍吹吹打打,隊伍綿延很長,繞了半個王都。

過了朱雀坊,抵達西定門時,車馬隊繞了個彎,卻是朝着寧府的巷子拐去。

姜定蓉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等發現車馬隊朝着只有權貴入住的西定門時,略有些驚訝。

他打算做什麽?如果真的領着她到寧家,可別怪她半路跳車了。

姜定蓉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眼前就是寧府的正門。

可是車馬隊僅僅是放慢了速度,寧府正門大開,鋪滿了紅綢喜布,門口臺階站滿了丫鬟仆婦,手中一樣拎着小竹籃,車馬隊一路經過,一路撒着花瓣。

等新嫁娘的馬車抵達正門口時,随從們點燃了手中的炮竹,丫鬟仆婦們屈膝相迎。

漫天的花瓣中混雜了不少的紅色絲綢。

甚至飛到了馬車中。

寧府的正門已經在身後了。

姜定蓉有些回不過神來。她手中抓了一把花瓣,愣了愣。

寧府啊,寧楚珩,怎麽淨會做一些讓人心坎有些軟,又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呢?

想藏着掖着把她當外室接進來,就別弄這麽大排場啊!

專門繞一圈繞到寧府上,這說白了,就是在變相的讓寧府下人們認主子。

卻又不過分。

若是換做旁的姑娘,以外室之禮得到這一切,非得感動壞了。

姜定蓉撚着手中的花瓣。

嗯,感動的話還好,主要是有些震驚寧府上下,居然都這麽配合着寧楚珩來鬧。

置辦外室都弄得這麽大排場,就不怕以後給主母臉上難看嗎?

搞不懂寧府主子的心态。

她是真的還未見過寧府上下,就已經對整個寧府抱有一種敬畏感了。

車馬隊抵達寧楚珩的外宅時,門匾已經按上了。

上書遒勁有力的四個大字。

寧将軍府。

和寧府不同,帶上将軍兩個字,那就得證明此處宅院,算不得私宅,而是寧楚珩得到陛下賞賜,起碼是正兒八經過了明處的宅邸。

寧将軍府正門大開,站在門口迎接的,居然是寧二夫人,領着同樣煥然一新穿着粉裙的夏湘湘。

“新嫁娘到,主家相迎。”

寧二夫人立刻上前幾步,滿臉笑意:“終于盼着你來了。”

“湘湘,扶嫂嫂進門。”

夏湘湘上前兩步,屈了屈膝,細聲細氣:“三嫂嫂,祝三嫂嫂新婚大吉。”

而後伸手,來扶住姜定蓉的胳膊。

姜定蓉有些意外,但是轉念一想,夏湘湘若是按照寧家養女的身份,就是小姑,小姑扶嫂進門是禮的确沒有錯,但是她又不是嫂嫂。

只是看着寧二夫人滿臉的笑容,還有寧楚珩跟傻子似的偷笑,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讓夏湘湘扶着她一路抵達正堂。

正堂裏設置的倒是簡單,只主位坐着的人不簡單。

主位分了左右,左側為尊,坐着一位白發精神抖擻的老夫人,這位就是寧府如今的大家主,寧老夫人。

而右側坐着的,是一位年三十有餘,溫柔端莊的夫人。

左下手則站着一位娴靜的年輕夫人,夫人手中還牽着兩個孩童。

姜定蓉被扶着擡步邁過門檻時,就看見了坐在右側的夫人。

那坐着的夫人心虛地對她眨了眨眼。

姜定蓉:“……”

行吧,姨母居然還是來了。

陶鳶娘子可不覺着自己來錯了。

無論如何,這也是姜定蓉的頭一個男人,還是用嫁娶的禮來對待的,她總得當一回事。就算之後姜定蓉不要他了,又或者什麽,也不耽誤這一會兒。

陶鳶娘子坐得心安理得。

就當她是娘家唯一的長輩。

“新人受禮。”

喜娘請了姜定蓉與寧楚珩在正堂之中行禮。

姜定蓉輕嘆。

本說好一切從簡。寧楚珩居然把整個寧家人都搬來了。

寧府老夫人,寧大夫人,寧二夫人,作為養女的夏湘湘,還有寧府現在的兩位小公子。

寧楚珩這個狗男人,辦事兒可還真是……夠厲害啊。

姜定蓉忍了忍。

算了,先給他一個臉面吧。等之後再說。

寧楚珩全程都提着心。

畢竟寧府上下都在,和之前不同,她這麽聰慧,很容易看出來端倪的。

寧楚珩抵達正堂後,甚至在想,如果她半路甩臉子,要怎麽辦?

什麽退路都想好了,沒想到姜定蓉居然沒有動怒,心平氣和和他行禮。

輪到給長輩行禮時,姜定蓉也沒遲疑,規規矩矩給上座的寧老夫人和陶鳶娘子行禮。

一位是寧元帥的遺孀,曾經也是位巾帼英雄,無論從什麽身份來說,她都該拜。

另一位是自己的姨母了,行禮就很正常。

姜定蓉半點心理負擔都沒有,行禮時行雲流水般順暢。

難以想象的幸福砸在了寧楚珩的腦袋上,把這個男人砸的暈暈乎乎。

姜定蓉終于知道為何要巳時迎親了。

巳時迎親,繞王都一圈,寧府門口再一耽誤,回到将軍府還要行禮,一個行禮全套下來就是一個時辰。

等她被送入新房時,時辰已經到了未時。

新房就是寧楚珩之前帶她看過的那處,背後格子門,推開就是滿片的杏花林。

不同的是,家具置辦都換了不少。

從原本簡單随意的,改了很多的細節。就連原本的那一張榻,也換了一張架子床。直接寬大了不少。

架子上挂着紅綢,錦緞床面上鋪滿了紅棗花生等果子。

姜定蓉這會兒被石蘭扶着進來,落了座,立刻去掉了扇子,

她頂着繁重的鳳冠,穿着幾層複雜的嫁衣,整個人比平日都要累一些。

今日的婚嫁之禮與平日旁人唯一的不同,就是沒有宴請賓客。

但是寧楚珩也并未跟着她來,他說要有些事,姜定蓉沒有問,其實也知道,按照規矩,這會兒是寧楚珩在外行禮。

如果家中有新婦,是需要上香祭祀,告知列祖,同時要上族譜。

上族譜是個複雜的事,寧楚珩不會現在就做。

但是她進來前發現正堂隔着屏風內,似乎是準備了祭祀所需,大約是在上香吧。

還真是全活。

姜定蓉被衣裳壓得累,讓石蘭從箱籠中翻出來一套正紅色的簡單衣裙,長發随意挽起,洗了臉上複雜的妝容,頓時又清清爽爽,與平日無差別。

唯一不同的是,現在她是寧楚珩的外室了。

身份上的這點不同,還是會給她帶來極大的便利的。

才洗漱完畢,外頭丫鬟在門口屈膝行禮:“夫人,廚房準備的午膳已經好了,不知道夫人在何處用膳?”

午膳,啊,她還真的餓了,索性讓丫鬟準備在了主院裏,一個人慢悠悠用過午膳,又小憩了片刻。

姜定蓉本以為她是小憩,可是沒想到,她到底是有些累,居然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時,她睡在架子床上。

姜定蓉揉了揉眼,翻了個身做起來,攬着被子。

紅紗垂着,只隐約瞧着外頭書案上亮着燭光,男人也換去了身上新婚的紅袍,穿着日常的一件白衫。

姜定蓉估摸了一下,現在都酉時末了。

他才回來?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醒過來,放下手中的書,擡眸看過來。

姜定蓉直接對着他伸出手。

“過來。”

寧楚珩頓了頓,依言起身過來,撩開架子床的垂紗。

少女已經伸出雙臂迫不及待勾上了他的脖子。

寧楚珩順手摟着她的腰,她直接跳起,雙腳纏上了他的腰。

寧楚珩摟着她,忍不住輕嘆。

怎麽感覺自己娶回來的姑娘,比他要心急得多?

也不是錯覺了,應該是說,素來如此。她一直都沒有掩飾對他的饞。

“寧将軍,用過晚膳了嗎?”

姜定蓉坐在他手臂上,小聲問他。

寧楚珩一手抱着她,一手摟着她的腰,将她抱着走到書案邊坐下。

“用過了。”

姜定蓉快速掃了眼,書案上放着一本兵書,旁邊是他的批注,除此之外似乎沒有旁的東西。

沒有她不能看的東西就好啊。

姜定蓉手一撐,直接坐在了書案上。

她與他相比,這樣的視線還要高出一截。

“将軍去了何處,讓我苦等。”這會兒算是半個得償所願,姜定蓉又披上了當初僞裝出來的溫柔小姑娘的皮,嬌滴滴地質問他。

寧楚珩不敢說他去做了什麽。

怕她生氣,只能沉吟了聲,轉移話題。

“睡了一覺,這會兒可困?看書嗎?”

姜定蓉氣樂了。

“寧将軍。”

她彎腰低頭,額頭抵着他的。

“您置辦個外室回來,就是指望一起看兵書嗎?”

寧楚珩往後仰了仰,卻沒躲過,她的手還勾着他脖子呢。

“我的錯。”寧楚珩找着借口,“我剛從外面回來,一身塵土……”

姜定蓉聽到這裏眼睛就亮了。

“将軍,後院湯池可換了新,可熱着?”

寧楚珩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下。

他知道她想什麽去了。

但是湯池還真都是準備好的。甚至是他一回來就吩咐廚房燒了熱水,全部換新,準備了不少,随時備着她用。

不對,是她用他。

“嗯。”

姜定蓉就這麽靜靜看着他。

“不去洗嗎?”

而後歪了歪頭:“上一次你幫我洗,我也不是不知禮尚往來的人,這一次,我幫你洗好不好?”

寧楚珩沒敢吭聲。

讓着小祖宗幫他洗?

“好不好呀,軍爺。”姜定蓉都快貼到他身上去了。

寧楚珩輕嘆了口氣。

本想着,好歹是新婚之夜,該有些旁的相處的,可是自家小媳婦兒滿腦袋都是春宵之事。

罷了罷了。

姜定蓉猝不及防間,被男人再次單手抱起。

“一起。”

男人就這麽扔下兩個字。

姜定蓉眼睛一亮,滿眼期待。

一起呀!這次可就不一樣了吧,有本事你繼續跑啊!繼續忍啊!她現在可是外室,名正言順的!

姜定蓉想得很好。她也準備的很好。

湯池很熱,在春末的夜色裏最是能溫暖人身子了,但是比湯池還要熱的,是男人。

又或者是她。

起初一切都如同以往,她主導者不停地欺負他,每到關鍵時候,寧楚珩都會求饒,逃走。

可是今夜沒有,他教會了姜定蓉一個詞。

一擊即中。

當優勢消失,逐漸被人所掌控時,大約就是她的兵敗如山。

但是男人卻全身心告訴她,什麽叫做乘勝追擊。

夜色涼如許,春色滿園。

水波連連中,姜定蓉疲倦地閉上眼,用力咬着手指以防自己狼狽叫出聲來。

糟糕,失策了。

狗男人平日這麽能忍,讓她小瞧了。

可惡,他力氣真大。

怎麽還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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