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去王都吧
年過完沒多久, 府上到處都該準備鑿冰,儲存夏日用冰。
姜定蓉帶領小股軍隊剛從桐城回來,才走到大門口, 翹首以盼的辛夷急切上前行了個禮。
“少主終于回來了!小公子剛剛哭鬧不止, 怎麽都哄不住!”
“阿惹又哭了?”
姜定蓉啧了一聲,将手中長劍遞給辛夷, 沿着連廊先去了正院。
楚王府的小公子如今養在正院王妃身邊。
這位養育了三個孩子的母親做了祖母,只對小孫兒更疼愛, 抱着一歲多的小孩童不停哄着。
“寶貝阿惹怎麽了?想要什麽,給祖母說,祖母都給你。”
長得白皙可人的小童哭得眼眶紅紅,鼻尖紅紅,比外頭院中堆得雪人還要可愛。
“我要柳絮!我要柳絮!”
楚王妃犯了難, 她溫柔地哄着孫兒:“柳絮要等春日裏才有,現在沒有, 我們玩雪好不好?”
“不好, 我就要柳絮!”
小童仰着脖子嗷嗷直叫。
姜定蓉跨過門檻, 冷笑了聲。
就這麽一聲笑,那小童吓得瞪圓了眼,縮着脖子哭聲才到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
眼淚珠兒還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委屈兮兮。
“阿……阿娘!”
姜定蓉瞥了他一眼, 而後溫和地對母親說:“阿娘別慣着他臭毛病。放下來讓他自己走。”
阿惹小短手立刻勾緊楚王妃的脖子,小聲說:“要抱抱。”
姜定蓉才不慣着他,直接提溜着他放到地上。
“阿惹,你多重自己心裏沒數嗎?祖母能長時間抱你嗎?”
楚王妃當年受了傷, 身子骨一直不好,楚王府上下都小心又小心,也就是去歲她生了這麽個鬧人的崽兒,阿娘愛惜,天天抱着,抱得胳膊疼都不願意撒手。
小阿惹對體重還沒有概念,就知道在阿娘跟前不能撒嬌,抽抽搭搭地,癟着嘴。
看的楚王妃好不心疼。
“阿年,阿惹才一歲,旁人家這個年紀的孩子話都不會說,我們小阿惹這麽聰明會要東西了,是好事,要抱抱就抱他啊!”
姜定蓉啧了一聲。
自從自家小搗蛋九個月就學會咿咿呀呀含糊說些詞後,楚王府乃至軍營都把他當寶貝,如今才一歲一個月,已經能流暢表達自己的訴求。
雖然都是極其無理任性的,還是讓所有人都驚喜萬分。都說楚王府的小王孫聰慧過人。
“行,抱他。”
姜定蓉擡手拎起自己小兒子,單手抱懷中。
她才從外頭回來,一身風雪有些冷,小阿惹趴在她懷裏,凍得縮了縮肩,但還是乖巧靠在她懷裏,小腦袋貼着她的脖子,小短手搭在她肩膀上。
乖巧又可愛。
姜定蓉嘴角勾了勾。
不鬧人的時候,的确是個小乖寶。
姜定蓉坐了片刻,找來人一問,卻是父親的幕僚來給小王孫早訓,講到了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這麽一句。
小阿惹的去歲春天才幾個月大,半點記憶都無,頓時就好奇柳絮,哭嚷着讓祖母給他弄柳絮。
姜定蓉想了想,柳絮也不是多難的。
她着令手下将外頭的散雪松松散散用篩子過了一遍,而後都站到樹上,她抱着小阿惹站在樹下。
篩子搖下來的雪細細散散,姜定蓉就指着雪對小阿惹說:“喏,這是冬日的柳絮,我們叫它飛雪。”
“到了春日,飛雪不來,而柳絮會來,同樣是這種景象。”
小阿惹剛咬了咬手指頭,讓姜定蓉輕輕拍了拍。
不能給孩子慣着毛病。
小阿惹盯着漫天的雪花,歪着腦袋似乎在聯想着什麽。
“花花!”
嗯,柳絮飛時花滿城。
姜定蓉啧了一聲。她上哪去給小崽子找花?還滿城的花?
她索性讓奶嬷嬷給阿惹裹着厚厚的衣裳,然後把小崽子塞到自己衣裳裏,騎上馬直接離開。
疾馳了幾裏路,出了城,帶着小阿惹直接爬上了城牆城垛。
俯瞰大地,四處白茫茫一片。
而遠處結冰的山川,河流,還有樹梢,都是晶瑩剔透的霜花。
“這是冬日的霜花。”姜定蓉把崽兒藏的很好,就給他露出了一雙眼睛,耐着心指着,“瞧,冬天,冰雪在整個北楚一直在開花。”
小阿惹還沒有見過花,被自己阿娘這麽理直氣壯的解釋給糊弄住了,震驚地瞪大了眼,似乎想要努力看清楚。
而後拍着小手笑得滿臉高興。
“我看見了!全都是花花!”
“花花好大!”
姜定蓉拍了拍小崽兒的腦袋。
“看一會兒花就回去,免得祖母擔心。”
小阿惹目不轉睛盯着城牆下的一切,奶裏奶氣應了一聲:“好~”
等姜定蓉再次回到府中,懷中抱着睡着的小崽兒。
楚王妃接過阿惹,心疼地看着姜定蓉。
“你快些去洗漱休息,天寒地凍的,在外頭都跑了多久了。”
“嗯,城防不得不巡,阿娘辛苦一下,照看阿惹。”
姜定蓉撥了撥小阿惹的鼻尖,笑得溫柔。
小崽子,睡着的時候可是讓人心愛。
姜定蓉沐浴過後,整個人也松散許多,打了個哈欠,還是得撐着,讓辛夷去正院把阿惹抱了回來,放在床榻上一起睡。
秋冬季,她時不時就得為了城防外出,去往桐城,來去多日。這些天小阿惹就交給母親帶,等她回來了,還得親自照顧。
然而時間也不長。一覺睡醒,辛夷請姜定蓉去廳堂,說是楚王有事。
姜定蓉起身時,阿惹緊緊抱着她一條胳膊,小小的孩童還沒有她胳膊長,就這麽一個小家夥,得讓她小心了再小心。
她也不叫醒阿惹,輕手輕腳抽了胳膊,讓辛夷和奶嬷嬷照看着,梳洗更衣,披上猩紅鬥篷。
沿着連廊走過時,家中的小貍貓喵嗚撲了上來,在她腳邊打了個轉,姜定蓉順手摸了摸小貓腦袋,等它呼嚕呼嚕了,笑了笑抽回手。
逗逗孩子逗逗貓,她現在平日裏的生活,可充實又安逸得多。
她抵達議事廳時,前廳還有兩個幕僚,一見到她,起身行禮。
“少主。”
“少主。”
“嗯,阿父在裏面?”姜定蓉随口問。
前廳一般都是和幕僚群議的地方,後廳只有她和父親二人,做決策之地。
“殿下在內廳等少主。”
其中一個幕僚猶豫了下:“昨兒從王都發來一份密诏。”
“王都來的密诏啊……”姜定蓉忽然覺着有些熟悉。
好像兩三年前,她也曾在這裏和父親商議過王都的密信。
她心中有數,直接側後小扇門進去。
後廳之中,以一張長六尺寬四尺的黃檀木大桌案為主,左右放置兩把黃檀木圈椅。
背後一扇山水瓷板屏風隔斷。
常年不變的簡單陳設,也只有他們父女二人才會對着看的,并不在意,也未改變過。
楚王坐在圈椅上,手抵着下巴,咂咂有聲。
“父親。”
姜定蓉撩起鬥篷在楚王身側落座。
“說是有王都密诏?”
這她倒是不知道。
這一趟出去,剛回來就去看小阿惹,還未來得及過問軍務。
“嗯。”楚王直接将桌案上的密诏推給姜定蓉,“你自己看看。”
又是和她相關的。
姜定蓉随意接過密诏,看了眼。
而後笑了。
“陛下召我入王都——授封。”
授封。
這是姜定蓉一直在等的一道诏書,沒想到等了這麽幾年才終于等到。
還是在一個這麽微妙的時刻。
“此次也是你去王都述職,在王都大約要逗留一些時候。”楚王靜靜看着自己女兒,
姜定蓉伸了個懶腰。
“唔……去王都啊,我從王都回來,好像都是快兩年前的事情了。”
“還好王都有廖先生他們,總歸我不至于去了當個瞎子。”
說罷,姜定蓉卻見楚王面色并不怎麽好。
“父親還有話說?”
楚王摩挲着下巴:“我總覺着,陛下不會這麽輕易就給你授封。”
“若是授封,該是我請旨,而後由王庭傳令官堂堂正正帶着诏書入楚,宣告天下。”
“可是陛下選擇了密诏。”
楚王和姜定蓉對視一眼,心中都有數。
這是留了後手。
宣她入王都授封,但是到底之後能不能授封成功呢?
然後有這麽一道诏書在,姜定蓉不去也得去。
“無妨,陛下總不至于像之前一樣想把我留嫁了,那就無所謂了。”
姜定蓉對此倒是極為放心。
她當年和現在不同,現在誰都知道,北楚少主有個一歲多的兒子,北楚有了小王孫,只比以前更安定。
陛下只會想別的招,在她授封上做些手腳。
但是也不該,若是不想的話,就不會主動下诏了。
看不懂這位陛下啊……
但是總歸是個好事。
楚王一想也是,看開了。
“阿年,準備準備,去王都吧。”
姜定蓉想了想:“把阿惹帶上?”
楚王斬釘截鐵:“想都別想!”
姜定蓉啧了一聲。
行呗,不帶就不帶,不過是想帶阿惹去王都看一眼真正的花滿城。
也無妨,來日方長,她下一次去述職的時候,又或者阿惹去述職的時候,都能看見杏花滿城。
姜定蓉走出去的腳步一頓,而後茫然地想。Ding ding
等等,花開滿城,是杏花嗎?
好像是杏花。
在她的記憶裏,柳絮飛時,杏花滿城。
還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