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預示晚自習結束放學的鈴聲悠揚綿長,時曳塞了本理綜習題冊進書包,檢查無誤後見寧澗仍杵在座位上沒動,“還不走?”

收回凝望校外街道包裹在濃重夜色下間隔二三十米才有一盞路燈的視線,寧澗起身向外走,“你家遠嗎?”

跟着挪動腳步,時曳将他凳子往裏踢了些,“走路不超過二十分鐘就能到,挺近的。”

二十分鐘?

小拇指在手掌輕劃,寧澗眼睑微斂,聲音低沉,“現在已經九點半了。”

“對啊,我回家不到十點,做完作業的掃尾工作還能看一個小時的書。”

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時曳理了理書包帶,“你現在住哪兒?”

默默按下欲答城北沉安區的話,寧澗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摩擦,側身為她擋過門外邊來往匆忙的學生,“我昨晚才到萬風城,住的酒店。”

落在寧澗身後的時曳跨出教室,剩下的問題還沒問出口,不知在走廊等了多久的男生眼睛一亮,忙上前兩步走到她面前。“時曳,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啊?”順着聲音瞧見人,杏眸閃過驚訝,時曳暗暗咂舌,猜測今早出門的時候先踏的左腳還是右腳。

男生站姿筆直,校服衣襟整齊對稱,連中心的拉鏈位置擺放都十分端正。偏齊整的留海接近眉梢,不算厚重,高鼻梁上架着副方框金絲邊眼鏡,正随他動作反射銳利白光。

标準的周正板直型學霸打扮,也是同諾中學蟬聯三年最受歡迎的學生組織會長,葉元景,安若雲的表哥。

自打出門開始就被人刻意忽略的寧澗平整眉心擠出褶皺,微側身子擋住眼前這不知名臭男人看向時曳的目光,語氣不耐:“這麽晚了,你說能不能?”

“抱歉。”才看到寧澗這人似的,葉元景禮貌笑笑,嗓音溫和,“我在詢問時曳的意見,請問您是?”

言下之意便是,關你屁事,你算哪根蔥。

寧澗呼出口氣,草,這個看起來就不像個好東西的人搞文字游戲侮辱他。

拍了拍寧澗手臂,時曳将他拉到旁邊,卷翹眼睫上擡,露出剔透幹淨的杏眸。“葉學長,這位是我好朋友。你找我,是和安若雲有關吧。”

換做其他人,她都不是很想理會,可這人葉元景。

按照書中劇情來看,葉元景是從未對原主實施暴力或言語侮辱等各種惡劣操作的人。相反,他還多次将原主拉出沼澤泥潭。

可惜,後來因意外事故離世了。

面對一個對自己抱有善意的人,時曳也願意回以善意。

眸光不着痕跡從時曳拉住寧澗臂彎的手上掠過,葉元景揉揉額角,再出口的話沾染些許無奈,“我是來替若雲道歉的,樓梯間那事,确實是她做的不對。”

“微博的事想來你也知道,她一時受不了刺。激,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病情又有些反複。如今她沒法來學校親自給你道歉,只能我代為致歉了。”

“嗯。”時曳微擡下巴,櫻色唇瓣輕扯,蒲扇似曲長睫毛遮蓋下的杏眸瞧不出喜怒,“本來就是她的問題,你用不着和我道歉。”

穿着校服的少女外表一如既往的清甜,內裏卻不同于往常的萎靡,意外透着股活潑生機。

葉元景輕擡鼻梁上的邊框眼鏡,鏡片極好遮住其下暗藏黑沉的眼睛。時曳好像變得,比之前更有意思了。

“畢竟我是若雲的表哥,沒教好她也是我的問題。”

自覺翻出的白眼已經可以繞地球兩圈,寧澗手臂搭上時曳纖薄的肩,嗓音微沉混雜疑惑,“你們說的安若雲,她家戶口本上只有她那一頁了?”

聽懂含義的時曳憋住笑,十分認真地搖搖頭。

假裝未曾察覺葉元景略沉的不善面色,寧澗恍然般哦了聲,再落到對方身上的眼神毫不掩飾嘲諷,“既然如此,輪不到你這個表哥來替她道歉吧。”

騙誰呢,有誰會上趕着替別人道歉的。不過是想要借機接近時曳,和她說幾句話罷了。

怼完人再附贈個大白眼,寧澗就這姿勢攬住時曳,“漫漫,回家,我送你。也不明白有些人怎麽想的,大晚上找人道歉,真別致。”

本來也想回家的時曳順從跟着寧澗往前兩步,歪着腦袋朝葉元景揮揮手,“學長,我們先回家了。”

葉元景站在原地,微微颔首,目送那兩道親密離去的身影,眸底那片淤泥般的黑沉不安的躁動起來。

舌尖輕舔後槽牙,漫漫二字從唇齒間品過。

半晌,葉元景面上堆砌溫潤笑意,與周圍和他打招呼的學生微微颔首以作回應。

果然,不僅他重獲新生,她也有所變化。他們,都不再是以前那個連哭也不敢出聲的可憐蟲了。

一路走出學校,搭在肩膀的手臂稍沉,時曳偏頭戳了戳寧澗的腰,仰起臉瞅他,“你走這麽快幹嘛?手拿開,重。”

她都快小跑起來才能跟上他的腳步了。

聽話地收回手,寧澗垂眸瞪她一眼,指着面前三條分叉路,“你回家走哪條路?”

下巴朝右輕擡,時曳雙手交疊,一雙清澈眼瞳帶着疑惑,“你真要送我回家?這麽晚了。”閑得慌?

冷嗤一聲,寧澗順着她指的方向繼續走,嗓音在泛着冷白燈光的夜色下有些清冷的涼,“我不送你回家,你還要那個什麽葉學長送你回家嗎?”

幾天不見長本事了,剛到這裏不過三四天就給他招惹來好幾朵爛桃花。

葉元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守在晚自習放學時候來找她談事情,鐵定是故意的,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時曳腳下踩着寧澗被路燈映照到地面的影子輪廓,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忽然揪住他衣擺,聲音裏藏不住的得意。“我知道了。”

順着時曳的力道收住往前邁的腿,寧澗目光緩而沉地落到她白。嫩精致的臉上,嗓音微揚,又帶着些說不清的沉重試探,“你,知道了?”

這麽多年都沒開竅的人,突然就看出他對她有意思了?

十分肯定地點點頭,望見寧澗嚴肅的表情,時曳忽然咧嘴笑起來,“你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說到這兒,她稍許停頓,而後擡起手肘好笑地碰了碰渾身僵直的寧澗,“哎,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還是個醋精呢。”

晚風輕擦的耳朵尖開始發燙,寧澗不甚自在地輕咳兩聲,正懊惱着還沒準備好怎麽表白,又聽見時曳繼續說。

“放心,咱倆是好兄弟,葉元景對我而言就是個認識的普通人,連朋友都算不上,你吃個什麽勁兒的醋啊?”

才攏上眉梢的春意倏然散了幹淨,寧澗捂住額頭長嘆一聲,說不出到底是松口氣還是失落多一些。反正,時曳還是那根木頭。

權當他是被自己戳破了小心思害羞,時曳擺擺手,扭頭掃視周圍零落走在路上的人,示意寧澗湊近些。“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用宛若看智障的眼神挑剔地瞥了眼時曳,寧澗俯身靠近,唇瓣貼近她耳朵,輕聲呢喃:“街邊寫着東南大道的路牌那麽大,你眼睛瞎了,看不見?”

溫熱氣息盡數噴灑在耳廓,細細的癢,還有點熱。時曳右手握拳直擊裝怪的寧澗将人推開,換上同款不屑的表情瞄他一眼。

“說你腦子多少帶點毛病你不承認,難道我會問這麽淺顯易懂的問題嗎?”

“不是嗎?你在我心裏一直都很淺薄啊。”像聽到難得的實話,寧澗揉揉時曳幾乎與他下巴齊平的腦袋瓜,“漫漫,你成長了。”

“成長個屁。”拍掉擱自己頭頂作亂的手,時曳擡腳直接踢向寧澗腿彎,卻被他利索側身躲了過去。

趁此機會,時曳往前跳了一步蹦到寧澗背上,雙手勒住他脖頸保持穩定,腦袋貼近他頸窩惡狠狠威脅,“我說的是現在這個世界,你再亂叭叭我就不告訴你了。”

初秋夜晚溫度随夕陽落幕而降低,少女穿着兩三層衣服的身軀綿軟,柔順黑發帶着淡香,跟随清風毫不害羞地占領鼻腔。

今天為走形式背着的書包裏只有幾張薄薄的紙,完全擋不住她與自己脊背相撞時所帶來令人顫栗的柔。軟觸感。

寧澗呼吸瞬間加重幾分,藏在頭發下邊的耳朵火辣辣,直燒得他心坎發疼。

生怕還在他背上胡作非為的時曳不小心掉下去摔傷,寧澗雙手穩穩托住她的腿,放緩腳步慢悠悠往前走。

狹長鳳眸映出柔白燈光,亮晶晶的愉悅。既然她在同一天以內主動和他親密接觸了兩次,那就暫且由她。“行,聽你說。”

“這才乖嘛。”滿意拍拍寧澗的腦袋,微卷短發在手心裏軟軟的,時曳抿着唇,又偷偷捏了捏。

“再亂摸我頭發,把你扔進垃圾桶。”

少年聲音微涼,時曳讪讪收回手,整個人趴他背上,嗓音比頭頂樹梢飄落的米黃色桂花還要輕柔。

“我們現在應該在我曾經看的一本小說裏,好巧不巧,女主和我同名。”

十七年前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寧澗做過各種猜測,如今聽見時曳的話,倒也能接受。

再往下稍作思考,他面色霍然垮下,“那照你這麽說,你還有個标配的男主?”

作者有話要說:

寧澗:我快把自己酸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