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腳踝上格外舒服,有鎮靜效果。他把兩人份的東西收拾一下,然後便背對着我俯下身來。“上來吧,我背你下去。”他的側臉寫滿輕松。
我心裏一千一萬個過意不去,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想着還好到了慕尼黑以後瘦了十幾斤,又趕上剛入秋還沒開始貼膘,也算是給戴維減負了。縱然無奈,還是爬上了他寬寬的背。
山路崎岖,戴維走得很慢也很穩,一路上,他沒有說我一句不是。我環在他的肩上,時不時替他擦擦額頭上的汗,心中滿是愧疚,恨自己不小心。不幸中的萬幸是我摔在半山腰而不是山頂,否則更是覺得悔恨了。
午後的陽光已沒有那麽烈,更多了幾分清冷。我把頭埋在他的頸窩,嗅着他毛衫上好聞的味道,他身上好溫暖,源源不斷的傳過來,我便更想靠上去。我一邊希望快點到山下,好把戴維解放出來;另一方面我又偷偷的想,要是這山路沒有盡頭該多好啊,在淡淡的日光裏,就這樣被他背着,永遠永遠的走下去,永遠永遠安心的跟随着他。想着想着我就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那麽放心的毫無顧慮的睡去。
醒來的時候,周遭一片白與粉的世界,正對面的牆上挂着一盞鐘,我費力的睜了半天才看清十二點。耳邊是嘩啦啦翻紙的聲音,我有些搞不清狀況,直到轉向翻紙聲的來源——一身西裝的文森佐坐在床邊的沙發椅上,正在看我寫的報告書!
從美夢跌回現實,就像突然從天堂掉到地獄。痛苦的閉上眼睛,卻聽文森佐的聲音響起:“醒了?醒了就不要裝睡了啊。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沒法再裝,我只好幹笑兩聲說道:“這,這是哪裏啊?”
“這是大學的保健中心。你剛才暈倒了,我把你送過來,就順便在這裏看你的報告書,寫得不錯。”文森佐先給我吃了一記定心丸。
“啊?你送我來的?謝謝。”那麽那雙溫暖的臂膀應該是……“你一直在這裏?”我又飛速計算了一下自己好像睡了近五個鐘頭,天哪,我該不會在夢裏說什麽胡話吧,臉騰的一下熱起來。
“是啊。”文森佐挑起英氣的眉毛,“你比看起來要重不少啊。”他見我一臉窘迫,眼中閃過壞笑,“醫生說你就是睡眠嚴重不足引起的突然性昏厥,沒大礙,但需要好好休息。對了,你是不是一直睡眠不好?我看你這幾個鐘頭左翻右翻念念有詞又哭又笑的,都快吵得我沒法看報告了。”
他竟然還抱怨!他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是什麽意思嗎?我的臉跟火燒一樣,一心盼望我的夢話一定是用中文或者日文講的,千萬不要被他聽去,真是沒法見人了。
“報告做得很好。你一個禮拜做的東西比考斯林三個月做的還要出彩。”一談公事他就立刻披上認真的外衣,轉換之快,梗得我差點又暈過去。
“多虧了威廉和喬奇幫忙。大家也都很關照我。”我要先把恩人推出去受賞,畢竟這次真是幸虧有他們。
“考斯林沒告訴你嗎?這個模型已經做了一半多,只是有個地方卡住了,就沒走下去。”
我一臉不知道的搖搖頭。不提這個考斯林還好,要不是他甩手走人,我也不至于一個禮拜沒怎麽睡覺。
“不過,你重做的這個更好。而且很巧妙的繞過了之前那個難題。薇薇,我沒看錯,你是個人才。”他目光中充滿賞識。
我覺得這個禮拜熬也熬得值得了。士為知己者死,本來得到這個工作我就很感激,現在得到誇獎更是覺得要鞠躬盡瘁了。
文森佐站起來抻抻他的亮灰色西裝,他的襯衫很有設計感,趁得他很有氣度。“今天你帶薪放假,下午繼續在這裏睡一覺。晚上八點在天臺上有你的歡迎party。我要去開會了,下次你和我一起參加。”說完,他就提起包跨出了門。
對了,不提我都忘了,今晚還有party呢。我總不能這個鬼樣子去參加啊。上了個下個五點的鬧鈴,唉,這一個禮拜的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緩過來。
一邊想着晚上穿什麽衣服配什麽鞋子,一邊又昏沉沉起來,希望晚上的party不要再有各種明槍暗炮和地雷。
士為知己者不能死
鬧鐘準時在下午五點響起,我一骨碌爬起來,Party的日子萬萬大意不得。
足足睡了有一天,除了身上還有點發軟以外,精神已經完全恢複了,算是充電百分之七十吧,應該可以挺上一會兒了。
和保健中心的護士打了個招呼,就急匆匆往家跑去,我滿腦子全在琢磨着晚上穿什麽這個重大問題,都沒太深想小護士那有些怪異的眼神。
只是個內部的歡迎Party,搞成晚宴的造型一定是誇張的,說不準還會成為人人鄙視的孔雀。穿太随便也不合适,畢竟好歹我還算今天名義上的主角。唉,頭大,不知道意大利這邊的規矩。
最終,我選擇了一件有裙擺的酒紅色無袖連衣裙,樣式簡單,只在略低的胸襟處鑲嵌着幾顆淡香槟色的珠子裝點,基本上屬于頗為低調的小華麗。配合裙子的顏色畫了個有點亮閃閃的妝,又用卷發棒把頭發打理了一下。
這電燙卷發棒還是戴維買給我的。到了慕尼黑以後,我還一直在用從日本帶過去的卷發棒。只是日本的電壓是110伏,歐洲都是220伏的,卷發棒能用倒是能用,但是因為電壓翻倍,發熱量就變成原來的四倍,于是我每天哆哆嗦嗦的像拿着一個火鉗子在自己頭上舞動。
這個危險動作直到有一天我終于把一條有點吓人的紅色燙痕弄到左手手背上才算告終。晚上到家,發現浴室的臺面上放着全新的德國标準電壓、防燙設計電卷發棒,而我原來的那個已經被放到了壁櫥最上面。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對着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造型,不禁感嘆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化妝更是不一般,剛才還半幅鬼相,現在也能算得上光鮮體面了。
還記得上大學那年,我媽開車三百公裏把我送到學校宿舍。臨走時,她又轉回來鄭重地看着我。我以為她會囑咐我說你要好好學習,吃好喝好注意安全之類的話,沒想到她看了看我說:“你得學着化點兒妝了,女孩子三分長相七分打扮,不要光學習,也要好好談戀愛。”
我媽這番話把我們同寝正在收拾東西的幾個姐妹嗆得夠嗆。後來直到我去日本了,他們還常拿這事笑話我:“薇薇啊,要好好戀愛啊。”可惜世事無常,有句話講人不能說嘴,越說越實現不了。果不其然,從本科到畢業,我認真貫徹“好好打扮和好好學習并重”的大方針,卻除了幾場無疾而終的小打小鬧之外,遠沒能達到我媽的要求。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正準備出門,下面響起汽車喇叭聲,我扒到窗臺往下看,正見文森佐從車窗朝我招手。他脫掉了西裝外套,只穿淡藍色襯衫,一手搭在車窗邊,很悠閑自得的樣子。我一邊想着“這人沒事做嗎?”一邊飛奔下來。
“開完會,順便過來捎上你。上車吧。”他很随意的說道。
畢竟今天為了配裙子穿了高跟鞋,上山有免費車搭我也不客氣,一腳跨上車,接過他遞過來的礦泉水。“你怎麽知道我回家了?”我不禁問道。
他有些得意似的淺笑,并沒有回答我。我自覺有些沒趣,悶悶的低頭喝水。卻聽他說道:“我跟護士說,我女朋友醒了以後麻煩她通知我一下。”
我一口水嗆到,險些給他的車來個內部清洗。費了半天勁才把這一口勉強咽下去,紅着臉喘着粗氣看着他,可惜還說不出話來,臉上寫滿了“你怎麽可以亂說”的樣子。
他仍舊挂着嘴角的笑認真開車。算了,和給自己發工資的衣食父母争什麽,他要這麽說自有他的理由,我沒期待他的回答,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我一直覺得位居高位的人說話是不是都必須慢半拍,不像我們這些愛咋呼的小輩兒,想到什麽張口就說,所以常犯錯誤,回家自己掌嘴。大人物都要慢慢思考一下,把話想圓滿了再說,文森佐也這樣。
果然,半分鐘後他徐徐道:“保健中心的護理長好像對我有些感情上的誤會,正好今天送你過去,就順便請護士幫我傳達個善意的謊言。”
什麽什麽?我的腦子飛快的轉了三四道彎,這句高深的話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意思是說,我被他給利用了嗎?借着我這個真人,讓護理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