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型的一大優勢和一個缺陷……如果說十五分鐘的陳述讓我覺得一下子就過去了的話,這接下來的五分鐘答辯環節讓我有如五十分鐘漫長難熬的感覺。
下來後,我又聽完了全場,不得不佩服這位美男教授的犀利,對每一個發表都能一針見血的問到關鍵點上,真是長見識了。而且我四下觀察了一下,雖然每個時段有四場發表會同時進行,我們這場的聽衆卻明顯遠遠多于平均水平,特別是女研究者的廣泛聚集給我們這場添色不少,不禁啧啧慨嘆克裏多教授的個人魅力之大。
想起那五分鐘的答辯還有點心虛腿軟,不過,只要發表結束就真是輕松了,下午已經去了最大最古老的一座清真寺,然後又品嘗了《走遍地球》推薦的很正宗的土耳其餐廳。第一次聽說世界三大料理是中國菜、法國菜和土耳其菜的時候,我還很吃驚。今天試了一下,覺得味道确實不錯,只是對我來講口味稍重。
這會兒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正在猶豫是回酒店還是再轉轉,突然看到三百米的前方廣場上人聲鼎沸,于是趕快去湊湊熱鬧。原來正是君士坦丁堡一年一度的假面舞會節,真是太幸運了!
越往前走人越多。廣場一圈全是賣各種漂亮假面的,有新的也有古董品,鑲嵌着閃亮的真假寶石和各色羽毛。我挑了一張貓臉假面,只蓋到鼻尖處一點點,臉頰處帶着長長的胡須,眼部上挑的镂空造型正好露出我的杏核眼。
廣場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圓形舞臺,被挂在外圍一圈羅馬柱上的燈光打得豔麗無比,帶着假面的人們在上面肆意狂歡。舞臺下面不限量提供啤酒,一派熱烈。這樣的景象怎能不感染人,我灌下一杯啤酒戴上假面也沖上舞臺。
土耳其是一個無論男女老少皆擅舞的國家,在這個舞臺上,我更是感受到了這句話的分量。雖然人人戴着假面,還是可以從他們的衣着服飾姿态上猜到年齡。他們腰身靈活,毫不吝啬臀部的大幅擺動和腿上變換多樣的動作展現。
我也跟着他們學了起來,土耳其民族舞、肚皮舞、拉丁舞……時常會有附近的人轉過來對舞,我們比着胯部的側擺頻率,然後哈哈大笑的灌下啤酒,在這裏,無所謂陌生和熟悉,人們抛開一切,盡情享受這一刻的熱烈和奔放。
可惜,俗話講“得意忘形,樂極生悲”,正在我HIGH到不行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漸漸退到了圓形舞臺的邊緣,直到一步後退踩空,我才知道自己一直站在“懸崖”邊緣。
身體完全沒法控制,重心向後倒去,就在我已放棄掙紮的時候,手臂上突然傳來猛的一股力道,右手被一個帶着銀色面具高高的男人抓住,然後他又用左臂一環,我整個人掉到他的懷裏,碰歪了自己的面具。
心中一片驚悸,砰砰亂跳。我一邊說“謝謝”一邊還止不住的喘着粗氣。
這時候,探戈Por una cabeza的前奏音樂響起,男人帶着淺笑的聲音從頭上落下:“要不要跳個舞來壓壓驚?”明明是問句,卻有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誘惑力。
我整好面具,擡起頭來,對上一雙深藍色星芒般的眸子,點點頭。
那一支舞,我不知怎的竟拿出了全身的看家本事,去迎合這個救了我的男人。原本嘈雜鼎沸的舞臺似乎突然變得寂靜無聲,只有憂傷的曲調拂在沉澱着古老記憶的大理石地面上,拖出無限的傷感。
他的臂膀很有力的環抱着我,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白色襯衫下緊繃的肌肉線條。因為離得太近,我被他周身濃烈的氣息包圍,那是混合了酒精、煙草、香水和淡淡身體的味道。
我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似乎已經停滞,世界裏只剩下光影和氣息,直到音樂聲漸漸淡去。我們保持着最後的俯仰姿勢,這是縱貫整支舞裏,我們第一次互相對視彼此,他奪人心魄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看穿。
再然後,那雙藍眼睛便越來越低,越來越近,近到看不清楚,近到他的唇貼上了我的。
他的吻很細膩,也很掠奪。從唇與唇的接觸,到舌尖輕撫,再撬開我的齒間長驅直入掃過每一寸空間,最後歸于輕輕的吸吮。他的唇移開的一瞬間,我竟然會有一絲說不清的失落感。
他放開我,深藍色的眼睛裏滿是笑意,然後轉身離開,留下一個颀長的模糊的背影。
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我竟然就呆呆的允許這個陌生男人親吻了我,而我甚至還不知不覺的迎合了他……
在那之後,我便瘋狂的喜歡上了這首憂傷的Por una cabeza,收藏了它所有的版本。我覺得,這首曲子裏藏了一段亦夢亦真的小秘密。有段時間我甚至覺得,那可能就是我做的一個夢。
可是今夜,這光影、這氣息、這雙深藍的眸子、這舞曲的律動,讓我認出了他,還有誰能舞出這種默契和感覺呢。
“君士坦丁堡,那一晚,是你,對不對?”
“你終于想起來了?”
“你親了我……”
“嗯,所以呢?”
所以?所以……
女人就愛胡思亂想
所以,所以什麽呢?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困擾我了。
以至于從文森佐在衆人的掌聲和贊嘆中把我拉起來,到我們全組人一起打掃Party現場,再到我們徹底把天臺恢複原狀,整個過程裏我一直在半夢半醒神游太虛中思考這個問題。
更有甚者,現在我坐在文森佐的車裏,他送我下山回家的路上,我仍然在任憑自己的思緒漫無方向的奔走在三年前和現在的時空之間,思考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和潛在聯系。
第一件讓我無比懊悔的就是我為什麽要把他親了我這件事挑明!羅薇薇啊,他現在是你的老板,頂頭上司啊,你就不能用用腦子聰明點,在這件事上裝裝傻糊弄過去,假裝不記得了嗎,虧你還是個博士!現在挑明了,以後同一個屋檐下每天見面要怎麽相處。唉,我這個說話經常不經大腦的習慣啊,這絕對是病,得治!
可是,他到底為什麽親我呢?
肯定不是喜歡我,這個我第一時間就排除了。堂堂的文森佐克裏多教授,英俊潇灑,要能力有能力,要學識有學識,要地位有地位,要魅力有魅力,什麽樣出色的女人沒見過,又怎麽會看上我。如那個保健中心的護理長一樣,主動示好、送上門女人的也一定大有人在。剛才舞會閑聊的時候,莉莉安還說每次文森佐路過一樓行政辦公室的時候,那裏面的文職姑娘們都停下工作行注目禮呢。再說,雖然我長得還可以,也好歹是個不錯的學校畢業的,但這絕對不足以讓文森佐喜歡上我啊,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就是随便親親玩兒了,我幾乎是立刻肯定了這個答案。雖然我完全不了解文森佐的性格和感情觀,但是鑒于他是個意大利男人,我覺得這個猜測還是比較靠譜兒的。我在德國兩年時間裏上街被搭讪的幾次中,不是法國人就是意大利人,只有一次是個德國人,可見意國人在感情方面是非常随便的。
上次還聽杜妍說,她有個朋友是幼兒園老師,有一次,有個四歲的小女孩和小朋友一起吃飯的時候,抱怨自己拿不好筷子,結果旁邊的日本小男孩開始給她演示拿筷子的方法,說到得意處還不禁沾沾自喜起來。結果旁邊的意大利小男孩,也只有四歲,竟然夾起一筷子的菜直接就送到小女孩嘴邊,還說,“沒關系,來,我喂你就好了。”聽得我們不禁啧啧稱奇,旁邊幾個大男生都自愧不如,紛紛感嘆意國人天生自帶“把妹外挂”機能。
想想看,才四歲,就這樣,那四十歲的男人呢,功力沒個十倍,也有個七八倍吧。随便放放電,随便親個人,随便跟護士說,什麽我女朋友之類的話,也是因為正好我在,就順手用一用,這些都應該就跟家常便飯一樣,所以我也不用太介意,有什麽壓力。想到這裏,我有點釋然了,不過很快又有一點小郁悶的感覺,只是我搞不太清楚我到底是郁悶自己被人給随随便便親了,還是郁悶自己被文森佐給随随便便親了……
我很快又想到,為什麽在那麽艱難的時候會收到費爾諾的offer呢,難道不是因為我的履歷和工作能力評價,難道不是因為模型組正缺人而空出的位子嗎?這讓一向努力好強的我突然感覺很受挫。難道是因為我們有之前那一段我才得到這個工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