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只說之後幾日,兩艘樓船并周圍六艘小船,便浩浩蕩蕩地駛在了滔滔江面之上。船周四處均有北靜王府的兵将守衛着,且分班巡邏、嚴陣以待,任憑風吹雨打,兀自巋然不動。當真是銅牆鐵壁、金戈難破。
因船行得極其緩慢,且林如海又在那“鹧鸪”之上,離了黛玉不過一船之隔。這廂黛玉與雪雁便心事全無,每日裏賞游江景,或與紫鵑、喜蓮、喜棠等人下棋聊天,或刺繡針黹女紅之類的。有時黛玉因思及北靜王水溶正與林如海一起茗茶論道的情形,便不自禁嘴角噙笑,拉着雪雁在房中嘀嘀咕咕地述說心思。
這日雪雁因從沈同家的和萬才家的那裏回來,遂給黛玉帶了一碟子小食來。黛玉聞着有些腥味,捂着鼻子問道:“什麽好東西了?巴巴兒的拿了來,卻腥得不行,趕緊拿走罷了。”雪雁用帕子裹了手指頭,從碟子裏拈了幾條絲狀的東西放入嘴中,嚼了嚼,笑道:“真真是好味兒呢。這是王爺那邊的幾個小子們,因前幾日從江裏撈上了一條大白魚,遂拿鹽巴腌了它的肉,再用大鍋翻炒了,随後放在那甲板上頭,用紗網蒙上了,結結實實地曝曬了三日,這才制成了如今這麽點子魚幹絲兒的。姑娘不嘗嘗?”
黛玉聽了半晌兒,仍是掩了口鼻,嗔道:“你知我是個有潔癖的,這魚幹兒再好,卻是又炒又曬的,沾了多少的灰塵在上頭。你竟還拿來給我吃?怕我前一日吐得還不夠麽?”原來黛玉前日因被江風激了,兼之又吃了幾個梨子,故而鬧得上吐下瀉的。後來吃了幾顆楊梅下肚,這兩日才算是好了些。雪雁聽了,忙收起了碟子,笑道:“你不說我竟忘了。只是見你這兩日究竟也不曾吃過些什麽,便拿了來讓你嘗嘗鮮兒的。你既嫌它腥,我這便賞給丫頭們吃去。”
黛玉忙叫道:“罷了,你既自己愛吃,便遠遠的擱在那窗架子下,只別離我太近也就是了。”說着,拉了雪雁坐在桌旁,支肘托腮,露出一番小兒女的情态來,幽幽說道:“這幾日也不知怎地,她們幾人都對我恭敬有加且過分關心了起來。晨起我不過是打了個噴嚏,那喜蓮與喜棠兩個,便忙不疊的要請太醫來瞧。我說這江上哪裏就能去請了大夫過來?她們卻說王爺的‘鹧鸪’裏,還果然就随行了一個宮中的太醫呢。後來我再四不允,她們又見我不再打噴嚏了,這才放下了心。你且說說,這可不是讓我犯難了麽?”
雪雁笑道:“這有什麽好犯難的?她們聽了老太妃之命待你好,你且享福兒便是了。”黛玉蹙眉道:“我只怕她們是……”說到這裏,似覺難以開口,便住了嘴。雪雁哪裏會不明白黛玉的心思,遂攬着黛玉的肩頭,輕輕問道:“姑娘是個絕頂聰穎之人,既已猜中了,何不就大大方方的由得她們去?莫非姑娘自己竟對郡王不中意?”
黛玉聽了,頓時看向窗外,幸而并無別人,便小聲怨道:“你作死麽!這等話兒,也是我們這些姑娘家的能說出口的?”雪雁低語:“這裏可不就是我們兩個麽?只當說會子悄悄話兒,排遣排遣姑娘心中的煩悶。”黛玉遂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也不怕你笑話兒。郡王府的人既如此待我,我早已知是王爺的意思了。只是父親還究竟不曾對我明言過,我這心裏頭,便總是七上八下的不能安生。”
雪雁想了想,笑道:“想必是老爺怕姑娘害臊,兼之到底年紀還小,只不便說出口罷了。”黛玉緩緩搖了搖頭,沉吟道:“你且不知,父親若是決定了一件事,是斷然要與我說的。更何況是此等婚喪嫁娶的大事兒,又怎會瞞着我呢?”雪雁道:“既是如此說,莫非老爺還有別的打算不成?”黛玉蹙眉道:“若說有別的打算,卻也不該令我如此失禮于人前了。”雪雁問道:“姑娘何曾失過禮了?”黛玉道:“自古有雲: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我尚未出閣,卻與青年男子同行,雖分了兩船,到底也是要惹人嫌疑話柄的。除非……”雪雁緩緩接口道:“除非老爺心裏不甚同意,無奈王爺堅持要定,且老爺又怕得罪了王爺,故而不敢違拗?”黛玉輕嘆了一聲,默默點了點頭。
雪雁皺眉說道:“我雖不懂朝政之務,然想着官場黑暗,老爺卻能既蒙龍寵又官居高位的,必是平日裏因輔佐依傍着某人,才不致遭受排擠與彈劾。且瞧着這眼前的情形兒,郡王可不正是其中一個麽。老爺此舉,只怕一來是因郡王有扶持老爺之意,故而擇定了姑娘為側妃;二來老爺自己也有籠絡郡王之心,便更是不好駁回郡王之意的。”說着,輕輕笑道:“想來只等姑娘及笄之後,便可八擡大轎迎娶進門了。”黛玉“啐”了一聲,說道:“好沒正經的東西。想着要和你說些知心話兒的,卻偏是貧嘴的不行。”雪雁道:“我說的何嘗不正經了?姑娘的知心話兒,難道不是指這些個麽?”
黛玉垂頭沉思了半晌兒,複又幽幽一聲長嘆,緩緩說道:“我豈有不知那官場黑腐的?如今父親備受聖寵,官已升至從二品,若身邊無人扶持庇佑,斷然是早已被人彈劾下來的。倘果真是為了這個,我自也該替父親分擔點憂愁。只是時常想着,這郡王的人品性情雖與我投緣,然日後卻要嫁去做他一個側妃,總覺得心裏頭……”說到這裏,遂頓了頓,似已不便再說下去。雪雁說道:“我卻以為,縱然老爺是個從二品的大官兒,到底郡王還是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爵爺呢!只要郡王日後寵着姑娘,且看那老太妃與王妃也着實喜歡姑娘的樣子,雖說只是一個側妃,卻又不似那連個封號都沒有的妾侍,到底也比常人家的正室還要強多着呢。姑娘快別多心了。”
黛玉低頭想了想,也不能再多說些什麽,遂輕輕笑道:“還姑娘姑娘的,自己都是個小姐了,還是改不過口來。你比我大了一歲,從此以後,你只管叫我林妹妹,我只管叫你雁姐姐,豈不甚好?”雪雁忙笑道:“诶喲!這麽一稱呼,我更是連人都不會做了的。且在私底下,你我這般兒姐姐妹妹的混叫竟也罷了,倘若當着衆人的面兒再這般兒的叫,難保旁人不會閑言碎語,說我是個上了竿子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有了幾分顏色倒開起染坊來了呢。”
黛玉正色說道:“如今你既已是父親的義女了,且當時就說了的,從此你的一應吃穿用度,皆與我的一般無二。旁人倘若不敬你尊你,又或是并不曾拿你當做小姐來看的,你便可罵她、打她、甚或是罰她。你既做了小姐的人了,便該拿出一番小姐的氣度來,沒得妄自菲薄、自輕自賤的,反倒讓別人小瞧了你。”雪雁聽了這話,不禁點着頭,笑說道:“你今兒這一番話,直教我茅塞頓開了。既如此,我便少不得沒了臊的,要叫你一聲妹妹了。”說着,站起身,行了一個禮。黛玉忙抿嘴笑道:“姐姐多禮了。”自此,雪雁便不再以丫頭自居,調了心境,又改了口氣。時日一長,漸漸的,行事說話竟也自有了一股小姐的做派出來了。此是後話,且略過不表。
如今只說這樓船在江上已緩慢行駛了有七日了。到得第八日上,才堪堪駛進江心之中。這一日正是夕陽西下之時,雪雁與黛玉攜手站在船頭的甲板之上,望着天邊一片紅霞,回想起八日之前,也是這般的夕陽餘晖、紅雲漫天。只是那一日才剛剛脫離了賈府,而今卻是諸事順遂、再無煩憂的,兩個人不禁都感慨萬千,思憶舊日,仿若浮生一夢。
少頃,左首“鹧鸪”上的船頭,忽然傳來幾句清雅的詩句,卻是北靜王水溶的聲音。只聽他輕聲誦道:“一帆高挂暮江頭,萬裏歸心葭菼洲。早歲莫吟平子賦,春風還上仲宣樓。山圍落日催寒葉,水下平沙滞遠舟。樽酒重傾歌未斷,朔雲南雁動離憂。①”
黛玉與雪雁不禁微微側了身,躲在風帆後頭偷偷向左首看去,但見水溶正徜徉在“鹧鸪”船頭,望着天邊的江水默默出神。此時微風輕拂,将他長衫撩動、随風迎展,更是顯得他飄逸出塵、雅致清絕。故而不但雪雁看呆了,連黛玉也不禁心動了起來。只是想起閨閣之禮,遂不敢多看,便拉着雪雁輕輕轉身,走入了艙中。
回到底層的花廳裏,雪雁見黛玉喜憂不定的樣子,不禁問道:“如此得意郎君,莫非妹妹還在為側妃一事不快?”黛玉低低嘆了口氣,說道:“想必是我人心不足蛇吞象了。”雪雁又要再問,卻見黛玉忽然懶懶的,神色寡淡了起來,只自顧自地倒了一杯冷茶喝着,并沒有多言的意思,遂也不便多問,只得向着屋外說了聲:“喜蓮,換壺熱茶來,再替姑娘擰一把濕巾抹一抹。”随後,便辭了黛玉,獨自一人又到了那甲板之上。
只是此時再透過風帆望向那“鹧鸪”船頭,卻早已不見了水溶的影蹤。雪雁不由得黯然垂了雙眸,心自失落了起來。想着從此以後,自己無非就是找個門當戶對的富家公子或是官員之子出嫁,且也不知對方品格性情究竟是好是壞的。若想再遇見如水溶這般的男子,實是千難萬難、幾不可能之事了。故而鼻尖一酸,眼眶頓時濕潤了起來。想着自己既已深知此情,又何苦還在腦中每每思及?莫非她還想與黛玉争些什麽?雪雁淡淡搖了搖頭,揮去心中的惆悵之意,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只覺得這江上的天,驀地很黑;這江上的風,驀地很冷。
正是回頭要往後走時,但聽頭頂似有一聲巨響炸了開來,忍不住便仰脖上望。此時天際黑雲遮面、有星無月,雪雁只覺一個龐然大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驟然強壓了下來,還未等她做出任何的反應,肩背處便猛地一痛,整個人立時搖晃了一下,随即便栽向了那冰冷的江水之中。原來竟是船頭那碩大的風帆桅杆斷裂,正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她的肩頭,将她剮進了大江裏頭。
①:出自【冬日送玉有歸裏】,愛新覺羅.允禧。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會有點小虐。再下章開始……額,作者也不知該用什麽來形容了。明日雙更。(撩頭發)
☆、35
幸而這雪雁因在年幼之時,曾在奶奶家附近的小河塘裏,自學成才習會了游泳,故而此時雖跌進了江水裏,心中倒也并不如何害怕。只是肩頭疼痛難忍,遂游曳的姿勢不太優美罷了。一時,正想張口呼救,卻見船頭的另一根風帆桅杆竟也轟然一聲從中裂開,一頭倒入了水中,頃刻間帶起了一個小漩渦,竟将雪雁拉沉到了水下。雪雁不由自主地一邊旋轉着一邊沉入水中,且又因着肩頭有傷,掙紮無力,竟越溺越深,意識也随之模糊了起來,只是想着睡一會子便好。
如此沉溺了片刻,一陣激流湧來,驀地将雪雁沖醒,她極力睜開疲倦至極的雙眸,甩了甩頭,忖度着自己萬萬不能在此時睡去。因在水中,故而耳邊已然什麽都聽不到了,然擡頭卻見水面上正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知是衆人已被驚醒。遂借着光亮,奮力游向樓船,卻恍恍惚惚看見船只底部似乎有氣泡翻騰的樣子。心中還在疑惑,這船底并無小孔,怎會有氣泡出沒?莫非竟是漏水了不成?如此想着,遂心中頓時一驚,神智也驟然清醒了大半,早已顧不得肩頭劇痛難忍,立時便向船只底部游去,果見碩大的船只底部,前後左右竟有上百個洞孔,正同時汨汨不絕的往船中灌着江水。雪雁一手抓着船底木板,一手探入孔中摸了摸,觸手卻是滑膩光油的,忖度了半刻,心中便已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原來這幾艘船在建造之初,便已有人事先在船底挖好了百多個小孔,随後以蠟灌入一半、待風吹幹之後,再用木塞堵上,如此便與尋常的船只毫無二致了。若平素正常行駛,自是無妨。只是一旦把木塞從孔中拔出,等到樓船駛進江中以後,開始幾天,蠟油未融,自然無礙。待七八天過後,船只已近江心,此時江心水暖,蠟油遂逐漸融化,江水便從孔洞中源源灌入。想來左右不過小半個時辰,如此龐大的船只便會漸漸沉沒。而在這江心之中,亦無其他船只可前來接應。天水茫茫,船上一幹人等又不習水性,自然無處可逃,竟是眼看就要全軍覆沒、萬難幸免了。
想到這裏,雪雁悚然大驚,這船只是水溶雇下的,莫非早就有人欲謀害水溶?又或是欲謀害林如海?雪雁探頭出江,深深吸了一口氣,浮在江面上心念電轉,究竟挖孔之人是想害死水溶還是林如海?一個是當今天子座下最為看重依傍且是當年四王八公後裔的北靜郡王,一個是家藏千萬銀兩今巡鹽禦史二品大官的前科探花林如海。倘若這兩個人一起溺亡的話,豈非更是一箭雙雕一舉雙得了?
此時江水已從小孔中肆無忌憚的漫上了甲板,兼之兩根風帆桅杆已斷,樓船頓時險象環生。雪雁這邊正自焦急大喊,卻驀然見“鹧鸪”也是一般無二地折倒了風帆桅杆,且甲板上三四百名兵将們都四處奔走了起來。雪雁再扭頭看向那随行的六艘小船,立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六艘船上的近百名護衛,竟在一瞬之間全體陣亡,被人以雷霆之速割斷了咽喉。這一下,當真是魂飛天外,冷汗重背。夜色深濃之中,只見每艘小船上一列六人,均是海盜裝扮,其中更有八人是兩艘樓船之上的舵手,想來不是被人買通便本身就是細作。只見他們各自手拿一柄窄細彎刀,正放眼四搜,看是否還有可殺之人。
雪雁忙深吸了一口氣,躲在江面下,心中慌亂至極,整個人如堕入冰窟般渾身發冷。等到實在憋不住氣了,又悄悄探出頭去看,卻見兩艘樓船均已沉了大半,只留了一片甲板還在水面之上。甲板上人來人往、噪聲紛雜、火光淩亂。而那六艘小船則被海盜舵手們遠遠地劃了開去,似在作壁上觀,想來是要等着樓船上的人全都淹死才可放心離去。
此時黛玉和沈同家的、萬才家的、姚家的、方家的,還有紫鵑、喜蓮、喜棠并護衛多人,都已圍在了“碧雲”的船頭之上;而“鹧鸪”上的水溶與林如海并幾個兵将們,也已聚集在船頭。事起倉促,但見江心之上,除了那六艘小船,竟再無其他能夠接應的船只了。而水溶帶來随行在六艘小船上的那九十六名水兵,也俱已被海盜一一殺死,血染江水、屍體早沉了。餘人均是旱鴨子,莫說不會游泳了,便是連這江心,怕都是頭一遭看到。
夜色茫茫,風雲突變、禍事驟起。兩艘樓船正已驚雷之勢飛速下沉。此刻甲板已沒,水淹船艙。衆人已奔至重樓之上,卻仍是趕不及進水的速度。林如海與黛玉隔空呼喊,聲音在水潮湧動中,只顯得渺小而無力。雪雁神智慌亂,心裏頭只是想着,今晚只怕是要葬身在這江底了。
也在這時,卻見水溶身旁竄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身形高瘦、白淨臉龐,雙手或砍或劈,已從浮起來的桌椅上,卸下了十七八塊木片,揮手向四周的六艘小船連連擲出,頓時便砸中了好幾人的頭顱。雪雁認出這少年正是在幾日之前,秦氏發喪時,制服了那匹烈馬的郡王暗衛。只見他出手如風,不到頃刻間,又是折了六條凳腿飛向海盜,每一條凳腿均未落空,或打或擊,已将小船上的歹人一一砸落水中。随後,他更不停留,彎腰低身,将水溶負在背上,雙足連踢,把幾張桌面平平飛灑在江面之上,再穩穩地從船頭縱落,蜻蜓點水般在幾張桌上借力而過,剛好踏入了最近的一艘小船之上。
堪堪将水溶放穩在了船中,兩個未死的海盜已扒了船舷,想要弄翻小船。少年冷笑聲中,一手一個,頓時将兩名海盜結果了性命。餘下三名海盜見此少年骁勇善戰、武功高強,皆心驚膽顫了起來,紛紛跳入水中逃命,少年揮手間,已從船中拾起了兩柄窄細彎刀飛擲而出,瞬時又是兩人喪命。剩了最後一個舵手打扮之人,正站在另一艘船上抖着雙腿,卻仍是紅着眼,咬牙道:“爺今兒便是死在了你手裏,日後自當做鬼也不會放了你!”少年飛身待要撲去,水溶在旁命道:“留了他性命,細細審問!”少年聽了吩咐,只簡短回道:“是。”遂三下五除二間,已将那舵手綁了壓在船上,并抄起船槳遠遠劃了開去。
水溶轉頭見兩艘樓船均已淹至重樓三層,衆人都困在其中,倉皇莫名。遂又命道:“放信,救人!”少年更不多言,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竹炮,點燃朝空中投去,但見夜色中立時亮起一只鷹翅煙花。随即揉身竄上樓船,将衆人一一背負下來,輕輕放入另五艘小船之中。雪雁因見海盜均已滅亡,遂游身近前,攀上了“碧雲”,卻見黛玉正在眺望“鹧鸪”上的林如海,忙喚道:“妹妹快跳下來,我在這裏接着。”黛玉見雪雁不知何時已在水中了,只當她是被淹了,急道:“你莫管我,只先去那小船裏待着就是了。”雪雁見少年已躍上了船頭,心想有這暗衛在,黛玉理應無礙,便說道:“妹妹勿急,我這就去救老爺。”說着,便攀上一條小船,劃向“鹧鸪”。但見船頭上的林如海早已全身盡濕,正在水中幫着扶起一個又一個跌倒的丫頭們。此時兩艘樓船漸漸都已頭上尾下的倒立起來,正悄無聲息地淹沒進了江水之中。
雪雁将小船劃向林如海,大聲喊着:“老爺,上船來。”說着伸出一只木漿。林如海點了點頭,正準備将幾個丫頭先摻上船。也在這時,一陣巨大的漩渦徒然從樓船沉沒的地方悚然湧起,立即便将衆人連船帶人的拉扯了進去。樓船龐大高長,所形成的漩渦之力自然便強勢而迅猛。船內碎裂的甲板木片等物,在漩渦的激蕩中,已粉碎成了片片尖銳的利器,将衆人剮得非死即傷、血肉模糊。轉眼間,兩艘樓船之上的三四百名兵将護衛們,因要護主,已被漩渦之力扭死了大半。
兩艘樓船同時沉沒,方圓十裏之內無人幸免,唯水溶因被少年暗衛率先救上小船,且又劃在了遠處,故而并未被漩渦卷進。雪雁眼看着自己與衆人都如稻草般在漩渦裏盤轉,滿眼只是人臉交錯,滿耳只是驚叫連連。有一剎那,她似覺黛玉從身前滑了過來,她本能地伸出手,卻見黛玉又倏忽間遠離了,霎時心中便如被抽空了般的疼痛難忍。記憶裏,黛玉的一颦一笑、一動一靜、一言一行,皆似雷打鼓敲般撞擊在了腦海之中。随後又想着,她為何會穿越而來?既是穿越來了,又該做些什麽、要些什麽?難道她這一生,就只是為黛玉而活着的麽?如此胡思亂想間,肩頭的傷口徒然又劇痛了起來,整個人在漩渦中似被扭斷了般的,耳邊只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身旁叫道:“大夥兒手握着手,切勿松開。”說着,已有人将她的右手緊緊攥住,随後左手也有人死死握了上來。只是漩渦實在太過強勁,壓得衆人胸口間幾欲崩裂。終于,雪雁一聲大叫,人在漩渦中被激飛了出去,也在這時,但見周圍衆人均一個一個浮騰了上來,又頃刻間被浪頭打散,各自天邊,生死未蔔。
雪雁眼前一黑,再也無力掙紮了,遂漸漸沉入至水中。卻又驀然感到有一個人将她緊緊抱住,随即被拖上了一艘小船,耳邊似是聽見紫鵑微弱的聲音在說道:“林姑娘在那邊,快劃過去。”今夜有星無月,江風陰冷,雪雁徒然覺着這片江上,已是死寂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親親們看了這一章,已經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的話,作者在這裏替親親們吐槽了——
作者你是武俠小說看多了吧?這是紅樓同人麽?這是麽?這是麽?你确定我看的不是武
俠劇?OMG!還暗衛,還海盜,還蜻蜓點水,還百步穿楊……接下來你是不是還準備修煉
吸星**,還準備用內力療傷啊?雷!天雷滾滾!作者你去死!這一定不是紅樓同人,
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作者你好,作者再見。棄文沒得說!——
可是作者真心想寫這章呀!5555……感覺這章是一個轉折點。再給作者一次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