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容潮回到九溪宮便去冰閣查了賀卿與周謝蘊的屍體——然而,卻并未察覺到異常。

算了算時間,容潮轉道去了比練場。

容潮到時,學子們比試已經開始,今日二樓廊間幾乎齊聚宮內弟子。

午後的比試齊聚徐來、莊以與太叔奕,都是先前文武測評的佼佼者。好在他們的對手并非彼此。

容潮走到容花身側,詢問師尊如何說昨夜沁園夜火一事。

容花輕蹙眉頭,道:“師兄去見了師尊,說你要查清此事,師尊已經同意。”

容潮明白,他們都覺得此事另有玄機。

容花道:“太叔奕至今不肯說出昨夜晚歸的原因。”

看着下面正孤零零在遠處站着的太叔奕,容潮忽然有些覺得口中幹澀。

少頃,容潮輕咳一聲,道:“昨夜他與我在一塊兒……在碧落林裏幫我抄宮規。”

容花:……

最後一場學子間比試開始,太叔奕舉手投足間皆可見其受到了上午的傷勢以及體內的蠱毒影響,不過終是吃力地贏下這一場比試。

容潮聽到那句“太叔奕勝”後下了樓,來到太叔奕面前。

附近的學子如今對其頗有微詞。

好在有容潮在,他們舉止倒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太叔奕看見他目光立刻黯淡了下去,垂下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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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潮卻是心情還不錯,面對他帶着淺淺的笑意。

容潮道:“我想了想,既然我已經答應要‘看着’你,那晚上自然也不能例外,你今夜便去六溪宮暫住,沁園那邊我會與冉诩說。”

太叔奕聞言略一猶豫方才點頭,道:“是。”

容潮出了比練場便往六溪宮的方向走,太叔奕便靜靜地跟在他身後,不一會兒,容潮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道:“本宮允許你跟在本宮身邊。”

說完容潮便看着他,須臾,太叔奕走到他身側。

容潮轉過身,眉眼含着笑意。

容潮想起容花說的他寧願身負嫌疑也不肯說出昨夜實情,心裏竟有些幾分喜悅。

容潮邊走邊道:“你有想吃的嗎?”

太叔奕擡眸看向他,不明白他要作甚。

容潮道:“你昨夜替我抄了宮規,就當做……補償吧……”容潮越說聲音越輕。

太叔奕道:“我……沒有想要吃的。”

他吃過的東西并不多。

容潮以為他是不想接受他的補償,道:“那……你若是覺得……算了,我去與師叔師兄說昨夜是我讓你幫我抄宮規。”

說罷,容潮已轉身。

可下一瞬,容潮的手腕卻被拉住。容潮回頭看見對方靡顏膩理的皮囊。

太叔奕的指尖溫度透過衣衫傳入他的感官,他的動作很輕。

可容潮身體還是微微一僵。

他幾乎從未有過與他人肢體接觸。

太叔奕在容潮那明亮的雙眸中看見了清冷的自己,随即松開了手,他似乎也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有些意外。

太叔奕道:“不用。是我願意的。”

晚間,容潮帶太叔奕回到六溪宮後便讓其暫住春江樓。

太叔奕向來話少,自然沒有異議。

容潮回到花月樓,坐在桌邊飲茶,算着時辰,等到亥時差一刻搖身化作太叔奕的模樣來到沁園。

白日裏,他便由此打算。不過,他若以容潮的身份來此,學子礙于他的身份,恐怕都會隐藏起真實面目。

但若以太叔奕的面容來沁園則不會。

容潮來到六齋時,并未見到同寝三人——姚兲、付見與沉栎。

好在昨夜他送太叔奕回來時,了解到他的床位書案等是哪一張。

沁園每一齋三室相連,進門右手一間屋子是卧寝,四張床彼此隔了一個通道,此外還有四張對應的書案椅;中間是正廳;左側一間可換衣、早間洗漱等。

容潮走進卧寝,一眼便看見了太叔奕的床鋪、書案——整間屋子裏極為整潔而顯得有些突兀的兩處。

容潮并不了解六齋餘下三人。他緩緩阖上雙眼,指尖靈氣彙聚。

往日的零碎場景漸漸浮現。

日出日落,一日逝去,恍然未覺。

晚間,太叔奕坐于窗前,複習完功課,見屋內其餘三位室友尚未歸來,他擡眸朝外看了看月色,清冷的月光打落在院內的花草樹木上——已是戌時六刻。再有兩刻便要宵禁。

太叔奕洗漱完并未立即上床睡覺,因為他知道他此刻休息,待會兒也定要被吵醒。

他回到書案前,翻開一本古籍靜靜閱讀。

不久,姚兲與付見說說笑笑走了進來。

他們并未去關注太叔奕。

當初太叔奕入園後便被分到二院六齋。同院十一位學子皆已聽聞有關他的流言,自然不可能給他好臉色看。其實自他入宮之日起,學子們間互相八卦後便紛紛得知太叔奕不為九重天所喜,故而皆對其疏遠,事事有意為難。

好在他本不喜與外人相處。

他只想不違反宮規在此留下。

九溪宮有宮規,學無涯學子禁無故下山,若不在沁園夜宿則須提前申請,此外學子須遵宵禁,宵禁後進出沁園的大門便會落鎖,各院之間雖然本可走動,但會有監察仙君在每院外巡查各齋是否熄燈,一般而言也是禁止學子們再出門玩鬧的。

好在沁園每日并不點名查寝,因此常常有學子懷有僥幸之心晚歸,畢竟皆非凡人,他們翻個牆便能躍進來。

姚兲與付見在屋內磨磨蹭蹭半會兒臨近宵禁方去洗漱。

不久,宵禁鐘聲敲響。

太叔奕滅了燈,黑夜中靜靜地阖上雙眼躺在床上。

又過了會兒,姚兲與付見端着洗漱用品說笑着回來,在屋內叮叮當當好半會兒。

太叔奕閉上雙眼卻無法入睡。

太叔奕作息與六齋餘下三人并不相一致。

他習慣有規律的作息,按照沁園的要求早睡早起。

但餘下三位室友并不喜歡這般遵守宮規的休寝時間。

太叔奕不喜歡夜半吵鬧,他也曾平靜地與他們私下說過,簡言請其今後将相應事宜提前,但他們對此自然都是嗤之以鼻回應他。

後來他又平靜地請他們動作輕些兒,可回以他的仍舊只有嘲笑。

久而久之,他便不再開口。

不久,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傳進屋內,太叔奕知道這是沉栎。

沉栎常常在晚間修煉——白日裏他無心學習,卻每日在晚間補學,只是效果一般。

沉栎慶幸道:“幸好我慢了一步,剛看見冉诩仙君走過二院!吓死我了!”

姚兲道:“快把門窗關上。”

吱吱呀呀的聲音随着門窗合閉而傳出。

片刻後,屋內有了微弱的光亮。

三人談笑風生。

屋內腳步聲、水盆與水碰撞聲不斷。

少頃,太叔奕察覺到不遠處盆中的涼水在朝他床榻的方向潑來。

原本以為能夠打擊一番太叔奕的付見,不料迎面一黑。

太叔奕掀起被褥予以回擊,将所有潑來的涼水盡數擋下。

昏暗的光線下,太叔奕清冷的目光微沉,修長的身影立在那兒,身懷戾氣與殺意。

沉栎與姚兲見狀連忙上前。

付見頂着濕漉漉的頭發衣衫,臉色黑到極致。

沉栎與姚兲有些底氣不足的盯着太叔奕。

他們都知道自己打起來吃虧的一定是自己,但又不甘心就此罷休。

付見卻是忍不住,揮起拳頭便要上,沉栎與姚兲對視一眼,各自後退避開眼前的混亂。

但下一瞬,付見卻被束縛于原地,手腕連帶着上身皆被一道靈力緊緊裹住。

太叔奕目光冷淡,并未多言,似是想到什麽,不久才放開苦苦掙紮的付見,獨自走了出去。

“裝什麽清高!”

身後傳來憤怒的聲音,太叔奕卻仍舊未回頭,自始至終未曾回應他們一句。

容潮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後随即收起靈力,走到太叔奕書案前坐下,随意翻看起一本他的功課。

姚兲、沉栎與付見三人幾乎是踩着宵禁的點嬉笑着結伴回來。

昨日不少學子晚歸事後被查,今夜他們自然都不敢再頂風作案,好歹要等風頭過去。

三人進屋後看見面色冷淡的太叔奕坐在窗下,一如往昔直接忽視,随後彼此間便繼續說笑。

他們已經摸索到對付太叔奕最為重要的一件事——他很不願意觸犯宮規,似乎擔心被趕出九溪宮。

付見瞥了一眼太叔奕,傲慢道:“怪不得總能好好的,原來是抱到大腿,有了靠山。”

沉栎笑道:“你近日可得小心點,沒準什麽時候就輪到我們六齋出意外了。”

付見冷笑道:“我可不怕小人作惡!”

姚兲對沉栎得意道:“付見可是尾山蛇族族長的公子,若是他在九溪宮出了事,尾山一族定不會罷休。凡人都說‘打狗也要看主人’……”

沉栎厭煩地瞥了一眼姚兲。

姚兲自知比喻不當,餘音漸漸消失。

沉栎不多時換了個話題道:“付見,你今晚怎麽沒在外修煉?”

姚兲道:“你傻啊,昨天三院夜火,今天宵禁肯定會嚴查!”

沉栎點點頭,道:“是哦。”

須臾,宵禁鐘聲悠遠響起,回蕩在整個沁園。

付見颔首頗為得意道:“去把門窗關上,我剛剛下山買了燒雞和燒酒。”

聽聞有吃的喝的,姚兲與沉栎連忙去關門窗。

容潮坐在窗下,姚兲根本不顧不問他是否需要月光,直接對他視而不見粗暴地将他面前那一扇窗直接“嘭”的一聲狠狠合上。

片刻後,三人圍坐在中廳桌子旁,開吃起來。

不透氣的屋子漸漸有些悶熱,燒雞、烈酒摻雜着汗臭味兒,異味充斥着角落。

容潮微微蹙起眉頭,指尖拈起一道微弱靈力,微不可查的注入他們的食物中,随後起了身,出門。

太叔奕在沁園的日子這般不好過,但以他的靈力修為本大可以直接反擊,一走了之。

容潮有些想不明白他為何一直堅持留在這裏,沉思間他已走出三院。

學子間的拉幫結派,孤立他人的程度遠比容潮所想的嚴重,畢竟他今日之見不過冰山一角。

六齋這般,那七齋四名學子之間關系如何呢?

學子與學子之間除了身世背景的對比,日常學習修為靈力皆有競争,有對比有競争自然便生出了好壞高低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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