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容潮從六齋出來後走着走着,擡眸便看見拐角處有冉诩巡查的身影,他正欲離開,卻又見另一邊有名學子朝他示意。
容潮見狀眸色微沉,順着對方的示意跟上了他,二人走過幾個轉彎來到一空置的院落。
容潮借着月光走近方看清對方竟是校含。
校含看見他也有些意外,他面色也有些凝重,道:“你為何讓嫌疑轉到了你身上?”
容潮冷淡的看着校含,沒有開口,如今他是太叔奕的面貌,校含這話便是對太叔奕說的。
校含對于冰冷冷的太叔奕并未起疑,他不回答他也并不意外,畢竟他與他接觸不多,而僅有的幾次他也未曾多言。
校含壓低了聲音道了聲“多謝”,确認巡視仙君走過院外遠去後,他轉身離開了。
容潮隐了身跟着對方,發現校含一路躲避巡查小仙回到三十五齋。
三十五齋裏點了油燈。
程定看見校含回來,沉着臉色問道:“你怎麽今晚還敢等宵禁後才回來?!去了哪兒?”
校含道:“七齋。”
程定面色一變,道:“你去哪兒做什麽?”
校含神色有些躲閃,道:“我想去看看……賀卿與周謝蘊都是在那兒死的……你說他們會不會回來找我們?”
程定呵斥道:“說什麽呢!他們都魂飛魄散了!他們又不是普通凡人,死後做不了鬼!”
校含道:“我總覺得他們死的蹊跷……”
程定氣道:“你之前懷疑是周謝蘊報複賀卿,可如今周謝蘊都死了!別整天疑神疑鬼的!你可是修道者!管好你的嘴巴!再這麽神神叨叨的,讓別人知道我們之前一起孤立欺淩周謝蘊,懷疑的就不是太叔奕而是我們了!”
Advertisement
校含畏畏縮縮,還是有些不服氣。
程定卻是不再去管校含,掀開被子鑽進了被窩,倒頭就睡。
校含蹙着眉頭發了會兒呆,方才去熄燈,上床鑽進被窩裏。
容潮在黑夜中待了會兒方才離開三十五齋,回去的路上,路過二院時,他看見姚兲跟在冉诩後面,二人急匆匆往院子裏趕去。
容潮旋即明白他們此舉為何。
付見等人見太叔奕宵禁後離開,去舉報了他。
此前容潮并未與沁園這邊說他已讓太叔奕今夜暫住九溪宮,本是為方便他化身太叔奕來到沁園,如今倒是弄巧成拙。
容潮随即用傳音術給冉诩傳去一句話:
本宮今夜已将太叔奕留在六溪宮。
須臾,容潮收到冉诩的回應:
小仙明白。
片刻後,冉诩有些氣惱地從二院出來。
容潮看了眼院子裏六齋三人都黑着臉站在門口,心情愉悅地回去了。
回到六溪宮,容潮靜悄悄地走進了春江樓,看向帷幔之中太叔奕安靜地躺着床榻上,他的睡姿是标準的平卧。
容潮站在床榻前看了會兒太叔奕,想到他自入九溪宮便因身份争議備受他人輕視甚至欺辱,他的心尖仿佛被什麽觸碰了下。
他不能再這般一廂情願任由自己去靠近他。
他并不願意做你徒兒,連日來你偶然所以為他似乎因你而來九溪宮不過是你的錯覺!
片刻後,容潮調整了情緒,方悄悄離去。
其身後床榻上的人兒輕輕地睜開雙眼,看着那抹背影漸行漸遠。
次日,容潮醒來時,天已大亮。
自他入住六溪宮後,這裏便只有他一人。
昨夜他閉着眼許久也未睡着。
因為這裏如今住着兩個人了。
昨夜入沁園,容潮還是有所收獲的。至少他可以了解到學子彼此間是有問題的。
從七齋校含與程定的對話中可以聽出,他們屋裏也是有結伴抱團現象,而被孤立者是周謝蘊。
六齋被孤立的是太叔奕。
那麽太叔奕為何會幫校含?
周謝蘊是鯉魚精,而他記得校含也是鯉魚精,教院記載他們皆是來自北海。
容潮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
随後,容潮起身,洗漱、換衣。
容潮并未限制太叔奕自由,他出花月樓前太叔奕已前往九溪宮。每日清晨學無涯會進行晨教,主要是劍術教授。晨教過後半個時辰,比練場便會開始今日的第四輪比試。
第四輪比試共八場,皆安排于今日上午,太叔奕第六場。
容潮未再去比練場,比試的結果根本毫無懸念。
容潮去找了容璃,給他看了他昨日在七齋所看見的景象。
容璃看過後情緒有些低沉,他不明白為何周謝蘊會突然間選擇自殺。
容潮随後命恒遠公告周謝蘊放火自殺一事。
不過一個上午,九溪宮便傳的沸沸揚揚,不知怎的,竟傳出七齋鬧鬼,說是賀卿的親人得知他含冤而死,化為厲鬼,從鬼界而來,誓要為賀卿報仇。
學子們大多都在百來歲,且只有少數渡過一至兩劫。
有的甚至從未遇見魔、鬼,聽後甚至還有的吓得不輕。
盡管有了恒遠的公告,可大多數學子卻依舊選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容潮對此并未多言,見恒遠很是着急,便讓他去查查謠言從何而來。
容潮随後私下去了翼望山。
烏青玄在洞府內看見容潮時,詫異過後嫣然一笑。
容潮将事先備好的兩幅畫卷遞給她,道:“我想查查這兩名鯉魚精的身世,彼此間是否早已認識,各自體貌等特征,以及所有能夠查到他們二位的信息。你可以讓他們去北海查一查。”
烏青玄颔首,她早已聽聞沁園有兩名學子死亡,一位名為賀卿,一為名為周謝蘊。
四海八荒這麽迅速得知此事也有她們翼望山的“功勞”。
烏青玄輕打開畫卷,蹙起柳葉眉道:“周謝蘊與校含?”此前傳出周謝蘊死于沁園夜火後,他們翼望山便立即去九溪宮打探了有關七齋的四名學子有關資料。只是聽聞周謝蘊是名孤兒,她便未再深入去查。
容潮笑了笑,未言。
烏青玄笑道:“酬勞呢?幫我免費刷一劫?”
容潮搖了搖頭,道:“事後我給你三個九溪宮一手消息。”
烏青玄滿意道:“成交。”
九溪宮,比練場。
太叔奕比試完後擡眸看了眼廊上,他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看見的身影。
他心中有些失落,走了出去。
他剛出人群便看見付見、姚兲與沉栎三人面色青白交替,整個人都虛飄飄,一同圍了上來。
付見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在我們的食物裏動了手腳?!”
姚兲道:“肯定是的!不然他怎麽好端端的要等到宵禁後離開七齋!”
太叔奕怔了下,随即想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這三位妖精時常會在夜半在屋內吃肉喝酒。
不過……他昨夜并未回沁園。
是他。
太叔奕沉默間已然明白昨夜容潮想必是化身他的模樣去了沁園,并且在他們的食物裏下了藥為他小小的出了氣。
太叔奕清冷的面容微不可查的觸動了下。
他不知道的是,一直以來,他之所以沒有反抗,皆是因他。
見太叔奕并不理自己,感覺受到輕視的三人頓時更加惱火。
沉栎忍着持續不斷的痛苦道:“把解藥交出來!”
太叔奕冷淡瞥了他一眼,道:“沒有。”
姚兲道:“謀害學子可是會被趕出九溪宮的!你不要以為你現在頗受容潮看重,就忘了你不過是個私生子!天後定然不會允許九溪宮收你為徒!”
太叔奕目光一沉,五指握緊,骨節見白。
下一瞬,姚兲捂着嘴巴,瞪着小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沉栎與付見看見突然出現在太叔奕身後走來的容潮,雙雙吃了一驚,頓時洩了大半的底氣。
容潮雙手負于背後,淡然走至太叔奕身前。
太叔奕循着熟悉的靈息看向悄然而至的容潮,目光微微閃爍了下,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
百年來,他一直面對的只有源源不斷肆無忌憚地歧視、欺負、排擠、打壓。
“私生子!”
“簡直是九重天的恥辱!”
“還不是他媽犯賤!”
“破壞者!”
……
他無數次陷入迷惑、失望乃至絕望。
從未有人為他說過一句,更不用提為他出手了,甚至他母神都沒有在他需要時出現過一次!
太叔奕看着眼前這位唯一會主動靠近他,不問一句便堅定地維護他的少年,喉間有些幹澀。
容潮面上挂着淺笑,道:“長嘴巴是要好好說話的,若是不會說話今後可以不用說話。”
姚兲收緊目光低頭三分,忍着面頰與唇間不斷傳出的疼痛。
付見昂首,有些不服氣。
容潮道:“本宮剛剛聽你們說你們中毒了?可是本宮記得學無涯的學子昨日都是在食物語用餐,怎麽他們都沒事?要不……本宮幫你們看看?”
付見聞聲頭也縮回三分。
三人頓時有一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若是承認自己被太叔奕下毒不僅要道出他們宵禁後偷吃還要順藤摸瓜洩露付見昨日偷溜下山一事!承認便是連犯數條宮規!
無論如何,這事都不能承認!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少頃,付見、姚兲與沉栎不甘不願一無所獲地離去。
容潮回頭道:“如今你不用再跟在本宮身邊了。”
他要與他保持距離方可。
太叔奕聞聲漆黑的瞳孔瞬間黯淡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