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和家裏那口子吵架了嗎?

那個人到底是誰?

唐都胡亂地想着, 是自己這具身體的提供者嗎,還說曾經對唐覺有過大恩的什麽人?不然像他大哥這樣冷靜自持的人,為什麽一遇到和對方有關的事情就會這麽激動?

“那,那個, ”康越等了一會兒, 見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忍不住出聲道, “您是小唐總督嗎?”

唐都回過神來, 瞥了他一眼:“是我。”

他雖然心情不好,但也沒到會随意遷怒別人的程度。

“還真是您啊!”康越大驚,“那您是因為神秘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嗎?”

“對。”

唐都簡單把剛才在老宅裏遇到的情況跟康越講了一遍,康越聽得一臉唏噓, 他愧疚道:“實在是對不住, 小唐總督,這是我的失職, 我平日裏實在是太忙了, 對祖父一年都回來看不了一次, 沒想到……唉!”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唐都勉強打起精神來,問他:“你把你祖父生前關系好的友人名單給我一份,我派人去查。”

“明白。您還有別的吩咐嗎?”

唐都沉默了一會兒。

“我現在不太想回總督府,”他擡起頭望着天邊的晚霞,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你想去喝一杯嗎?”

康越:“啊?”

最後兩人還是來了酒吧。

康越坐在吧臺邊上, 捧着酒杯一臉忐忑不安的樣子。他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長發男人, 座位上像是有釘子, 屁股不安分地來回扭動着:“那個, 小唐……唐先生,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他在人多的地方不敢直接喊唐都的名字或者職位,畢竟小唐總督在海塔爾可是大大的名人,就算年齡對不上,他們喝酒的這會兒也已經有不少明裏暗裏的目光掃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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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都卻只顧着給自己倒酒:“回去幹什麽?不幹。”

康越試探性地問道:“您和您的兄長,是吵架了嗎?”

“沒有,”唐都淡淡道,他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确實有些失态,這明明不是唐覺的錯,“只是我一時情緒上頭而已。”

“哦……”

康越想,那不就是吵架了嗎。

“你知道嗎,”唐都忽然笑了一聲,他盯着杯中搖晃的琥珀色酒液,輕聲道,“我以為我不會再有這種失控的情緒了,因為——我可以對所有人很好,但同時我也坦然接受他們總有一天會離開我。”

“我從前聽過一句話,叫愛是恒久忍耐,”唐都說,“但對于我來講,愛就是占有欲,無論是對親人,對朋友,還是對愛人,我都希望能成為他們眼中最獨一無二的那一位。可前者往往才是正确的,因為愛常常伴随着争吵、紛争、痛苦、傷害,還有……別離。”

康越看着他,說道:“您好像有點兒醉了。”

“醉了?還好吧,才喝了三杯而已。”唐都撐着下巴道,他這輩子的酒量還是挺不錯的,“所以你看,愛其實和神秘是一種東西,你試圖靠近它,解析它,挖掘它誕生的真相,可真相往往是不講道理并且殘酷的,它們同樣會讓你茶飯不思,走火入魔,神魂颠倒——你永遠也無法隔絕它的影響。”

說到這裏時,他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沉入海底時,灰眸青年那雙隐忍而克制的眼眸。還有唐覺與克裏斯在夢境中的對話,那月瀕死之際悲傷不甘的掙紮,辰宵扼住他脖頸時飽含恨意卻不知究竟是對誰的冰冷眼神……

那是愛嗎?

他不明白。

唐都朝康越舉起杯子:“算了,不想這麽多了,敬神秘。”

路過的客人朝他投來詭異的眼神,神秘在世人眼中大多寓意着不幸與死亡,但只有聽完唐都剛才那段話的康越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說。

雖然這個比喻違反了他腦海中的一貫認知,但他不得不承認,唐都說得的确有道理。

“……敬神秘。”

酒過三巡,康越原本拘謹的狀态也漸漸放松下來,他用愉快的語氣和唐都聊起了最近看到的海塔爾現狀,和自己一家人生活的變化,唐都就保持着側身支着下巴的狀态認真聆聽着,偶爾抿幾口酒,姿态随性中帶着一絲灑脫。

他披散在身後的白色長發微微打着卷兒,酒吧朦胧的燈光下,那雙帶着一點點笑意的藍眸宛如最頂級的水晶般璀璨耀眼,沾染着酒液的唇泛着淡淡的柔軟水光。

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位穿着休閑西裝的男人端着酒杯走過來搭讪:“美人,能認識一下嗎?”

唐都擡頭看向他,挑眉道:“我是男的。”

“我知道,”對方很顯然就是沖他來的,笑得一臉蕩漾,“你有一頭很美的長發……”

他說着就要上手去撩,手腕卻被人從身後死死地抓住了。

“膽子不小啊,”辰宵眯起眼睛,哼笑道,“什麽人都敢動手動腳,這爪子最好還是剁了吧。”

他用的力道非常大,那人痛呼一聲,轉身對上一雙在燈光下熠熠閃光的金眸,頓時啞火了。

“滾。”辰宵冷冷道。

待那人灰溜溜地離開後,他這才搖搖晃晃地走到唐都面前,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吧臺上,唐都這才注意到這位手裏的酒瓶都已經空了大半,不遠處的桌子上還擺着一堆空瓶子,看樣子是醉的不輕。

“總督府裏那麽多藏酒,您怎麽跑到這兒來喝了?”他頭疼道。

辰宵卻只是盯着他的側臉,半晌,嘆息一聲。

“看來今天是真醉了,”他咕哝道,“唐先生,好不容易在夢裏見一次面,你也別唠叨了,陪我喝一杯吧。”

唐都的動作一頓,他突然發現這是個套話的好機會:“陪你喝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又來了。”辰宵拖長聲音抱怨道,“算了,你問吧。但我有條件,問一個問題你就要陪我喝一杯。”

“可以,”唐都斟酌了一下措辭,與他碰了一下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

“當然……嗝,記得。”

辰宵把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透明的液體從他的唇邊滾落,沿着脖頸沾濕了敞開的領口,“那時候你還是唐覺那小子的家庭教師,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捉弄了他一下,結果這較真的混蛋非得跟我打一架,結果被叫了家長……啧,我早發現了,你一直偏心那小子,他淨會裝乖。”

唐都被嗆得趴在吧臺上咳嗽起來,這番話信息量太大,他差點兒沒消化過來。

那個唐先生,居然是唐覺的老師?

而且辰宵這語氣,怎麽聽上去有點兒……像是在埋怨撒嬌的感覺呢?

唐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道被陛下撒嬌他可無福消受,趕緊又倒了一杯,繼續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辰宵醉意朦胧地打了個哈欠,“後來啊,你不是找了個賢惠的啞巴結婚了嗎,還收養了個不讨喜的小屁孩,天天跟我作對,一家人窮得叮當響。啧,都說了你當初答應我多好,起碼不愁吃穿,讓唐覺給咱倆掙錢度蜜月去,也免得我半夜三更老爬牆翻窗……”

“咳咳咳咳!”

康越在旁邊咳得肺都快炸裂了,而唐都更是聽得滿頭黑線。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不過這唐先生有點兒厲害啊,招惹了一個唐覺還不夠,再來一個辰宵,關鍵是正宮居然還不是這倆人!唐都忍不住想,這賢惠的啞巴手段得多厲害,沒錢還不能生,居然能從這幾個人裏穩穩勝出,甚至逼得辰宵半夜翻牆來找他?

但下一秒,一雙手臂攬住了他的腰,唐都身體一僵,緩緩扭頭發現辰宵已經把腦袋埋在了自己的肩頸處,緊緊閉着雙眼,身上一股濃濃的煙酒氣,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陛下?”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就在唐都以為不會得到回應的時候,辰宵又悶悶地“嗯”了一聲。

“對了,”他忽然擡起頭,臉頰暈紅,露出一副花季少女懷春似的閃亮亮眼睛,“唐先生,正好你今天也來酒吧了,是和家裏那口子吵架了嗎?”

唐都:“呃,啊……是的。”

“我就說嘛,”辰宵眯眼笑起來,他在幹壞事時的音調總會不自覺地上揚,像是染了蜂蜜的糕點一樣帶着一股膩人的甜蜜,“選我多好呀。”

“就算全世界人類的性命和你一起放在天平上,我也依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你哦,唐先生。”

他把浸泡着冰球的酒杯湊到唐都唇邊,整個人都快要趴在唐都的身上,從前這個姿勢大約是不可能實現的了的,但現在唐都的身高只比他矮了一點點,保持着坐姿的狀态下倒也勉強能堅持得住。

“……陛下,您醉了。”

之前康越跟他講的話,唐都又複述了一遍給辰宵聽。

或許酒精是個不錯的理由,能夠讓膽小鬼也有勇氣袒.露心聲,可辰宵無論如何都不該和這三個字沾邊——任誰都會說,這個男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唐都的腰快斷了,他深吸一口氣,把辰宵手中的酒杯拿到一邊,然後強硬地推開他。辰宵的神情看上去恍惚了一秒鐘,他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唐都,似乎是恢複了些許清明,那雙失去的笑意的金眸竟給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野獸感。

“你不是他。”他緩緩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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